賓客陸續往四周走讓,客廳中間留出空地。與此同時,廚房門打開,羅斯穿一身廚師服端盤牛肉進入客廳,一眼找到白路,直接走過去:「嘗嘗這個。」
這個吃貨認為人的一生就是來享受的,尤在意吃。
在吃過白路做的兩道菜之後,他對米其林飯店的評選越發嚴格。不要說三星,那是至高榮譽;就說一星、二星餐館,他已經不肯輕易做推薦。
米其林紅色寶典是一本雜志,羅斯這樣的美食觀察員其實和記者沒什麼差別,都是匿名去匿名回,然後寫吃飯感受。
因為在去年吃過白路做的菜,從那時到現在,羅斯的工作陷入瘋狂狀態,到處尋找能匹配白路水準的飯店,可惜都是無果。
既然如此,他嘗試著自己制作白路做過的那道牛排。在連續嘗試百多次制作之後,終于找到一點感覺。別的不說,如果他去開一個牛排店,生意肯定好到爆。
現在,他端出來的就是這樣一大塊牛排,切的比較薄,顏色暗紅,從表面看,看不到鹽粒或是椒鹽,反是隨著腳步走動,偶爾會有點光閃過,這是肉層里面的鮮女敕汁液在映射燈光。
羅斯很興奮,一手端盤子,將另一只手的刀叉交給白路,再雙手端住盤子:「快吃,一會兒好涼了。」
白路沖羅斯笑笑,從容切出一小條牛柳,送到嘴里,慢慢品味。就這麼一小塊肉,他足足吃了一分鐘,然後咽下,沖羅斯伸大拇指:「你不當廚師,太浪費人才了。」
揚鈴把這話翻譯過去,羅斯很高興:「真這麼好吃?」
「真的。」白路確認道。
羅斯更高興了,沖麗芙和珍妮弗說話:「你們也來嘗嘗。」
自上次分別後,他們三個人一直沒機會見面。今天是第二次。听到羅斯說話,麗芙走上前,順手且很自然的拿過白路手里的刀叉,切下兩小塊牛肉,一塊送進自己嘴里,另一塊用叉子叉好,交給珍妮弗。
珍妮弗說聲謝謝。接過叉子,先跟白路說話:「一會兒你要吹號,吃東西沒問題麼?」說完話,把牛肉送入口中。
白路回道:「沒事。」不過也只吃一塊,去吧台要杯水清清口腔,才又走回來。
他們在吃東西。瑞恩和溫頓拿著信回到房間。
看見溫頓,羅斯愣了一下,順手把盤子遞給麗芙,走上一步,主動打招呼:「你好。」
溫頓笑著回話:「你也好。」
羅斯說:「我很喜歡你的歌,我家里還有你的唱片。」
「謝謝你的支持。」溫頓很公式化的回答,
珍妮弗走過去。給倆人做下簡單介紹,反正都是她的朋友,然後拽著羅斯到一旁:「準備看演出。」
「看什麼演出?」羅斯完全不知情。
珍妮弗沒再解釋,這個時候,白路從瑞恩手中接過信,走到溫頓身前說:「謝謝你幫我挑選信。」
「不客氣,誰先開始?」溫頓問黑人小馬。
小馬是挑戰者,自然由他開始。沖正前方觀眾微微俯身示意,然後吹起信。
他吹的是一首膾炙人口的名曲《奇異恩典》,可以說只要是美國人,只要是基督徒,就沒有不知道這首歌的。這是首福歌,是基督贊美曲,被許多音樂家、許多歌手以各種方式演繹過。
你我也一定听過。很多電影里都有這個插曲,比如《柯南》,又比如直接有一部電影就叫這個名字,主題曲當然也是《奇異恩典》。
小馬吹的很穩。第一個音階的聲音稍低,沉緩慢穩吹奏第一小節。可是片刻後,第二小節吹完,直接一個高亢的尾音在房間里驚響,驚響大家的耳朵,也驚響彼此的心靈。
公平來說,小馬吹的非常棒,在樂曲進入副歌部分之後,聲音越來越高,表現的越來越精彩。連續吹出雙吐音,三吐音,並即興發揮,讓樂曲多出許多變化,增添表現力。
最後吹出一個超長音,高亢悠長,完美收尾,將這首福歌演繹的恰倒好處。
在他酣暢淋灕的表演之後,掌聲雷動,賓客都很捧場,比听《小小鳥》時的掌聲多多了。
《小小鳥》是賓客們不熟悉的中國歌曲,雖然吹的好,但是沒有共鳴。在這一點上,福歌佔了許多便宜。加上小馬是現場演出,直接帶動起大家情緒,反響激烈。等他表演結束,連白路都跟著鼓掌,確實是吹的好。
不過,掌聲只響了五秒鐘,在第六秒的時候,剛剛鼓掌完、面現微笑的溫頓拿起信,以一個高音開頭,壓下掌聲。
號聲長久,將掌聲越壓越稀,待掌聲完全平息下來,在號聲中,溫頓沖大家微笑,稍緩一口氣,以長連音開場,好象不用呼吸一般,一個音階一個音階的接連跳出,沒有停頓,一直吹了好長一段曲子之後,聲音稍微一收,開始演繹整首歌曲。
既然是比試,小馬吹什麼歌,他就吹什麼歌。
因為對這首歌太過熟悉,就好象白路對小小鳥很熟悉一樣,隨便怎麼吹都可以。所以,他的演奏要更隨興一些,更自由,有更多的即興表演。
他和小馬的演奏風格屬于爵士樂,確切說,他倆都是爵士樂銅管演奏家。
爵士樂起源于非洲,在美國形成獨特的音樂風格。主要是黑人在玩,以銅管樂器為主,多是樂隊形式演出。因為流動性比較強,鋼琴不方便搬運,主要樂器是銅管、吉他、鼓等。
爵士樂有多種流派,好象搖滾有許多種類一樣,其中有一種自由爵士,基本就是即興演奏。由鋼琴彈出幾個和弦,定下調子,號手們就得各顯其能,完成接下來的音樂。這種風格用來比斗最是適合。
現在,溫頓就是按照小馬定的調子、選定的曲目,用更扎實的基本功、更華麗的技巧,做更精湛的表演。
開場時好象不用呼吸一樣的長音,是使用循環呼吸法吹奏,保持著號音不斷,一直持續下去。後面是長連音,用三吐音的方法,連續吹出九連音,聲音高亢。
雖然是同一首福歌,也是同一個調子,可是他吹出來就更具表現力。
大家都熟悉這首歌,隨便怎麼吹都有共鳴。此時是現場演出,共鳴已經有了,更有表現力就說明更佔優勢。于是,在他吹奏完歌曲之後,掌聲比方才要大許多,人們也更激動。尤其溫頓的結尾方式更是驚人,用連續不斷提升樂曲曲調的方法震撼收尾。
信與信是有區別的,常見的是降b調信,其他還有c調信等。《奇異恩典》這首歌是降f調。
溫頓和小馬同使用降b調信,在樂曲吹奏到即將結束的時候,先用一個連續的吐音把樂曲送到最後一句,然後重復吹奏這一句,把音調一再提升,連續升了五個調,才最後收尾。
信有音域限制,超出信的音域範圍被稱做超吹。溫頓最後就一直在超吹,吹到最後一遍,全身使力,面色漲紅,幾乎所有人都以為他要破音。不過到底沒破,快吸口氣,輕輕一個兜轉,以極漂亮極圓潤的尾音收尾。
這家伙吹的實在太好了,白路跟著大家呱唧呱唧直鼓掌,努力表揚溫頓。
掌聲足足持續半分多鐘,溫頓沖大家微笑鞠躬,然後看向白路,意思是該你開始了。
可白路依舊鼓掌,好象沒事人一樣。
揚鈴等了會兒,見光頭依舊鼓掌不停,走到場中小聲提醒道:「該你了。」
白路邊鼓掌邊回話:「我不會這首歌。」表情那叫一個坦然。
揚鈴差點沒一口血噴出來,前面兩位表演家演出的如此精彩,到你了,大家都期待更精彩演出的時候,你說不會?揚鈴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大家解釋,快步走回珍妮弗身邊說:「他不會這首歌。」
珍妮弗和麗芙站在一起,听到這句話,倆人馬上忘記鼓掌,跟傻了一樣看向白路。
掉鏈子有許多種方式,白路選用最牛皮最夸張的一種方式,連羅斯都被驚住。
本來,羅斯看見白路拿個信站在場中央,還問珍妮弗:「白路會信?」珍妮弗回答說:「不但會,而且吹的相當好。」可是,他就這麼個相當好法?
此時客廳里五、六十口子人都在看白路,等待演出。溫頓和小馬也在等待,不過溫頓只是微笑看過來,並不說話;小馬卻是忍不住了,他要比的是白路,不是溫頓,輸給溫頓無所謂,能贏白路就成,所以沖白路做個請的手勢,並說聲請。
白路用漢語說:「我不會啊。」
見光頭說的那麼無所謂,又完全一副沒事人的架勢,揚鈴真想問他,你還能再不要臉一些麼?
大家同是黃種人,揚鈴感覺自己的臉都紅了,不好意思說話了,可你個死光頭,怎麼就能跟沒事人一樣?
珍妮弗跟揚鈴說:「讓他吹別的。」
揚鈴趕忙翻譯過去。
白路听後很高興:「吹什麼都行?」
「什麼都行。」珍妮弗說。
于是,在眾人的期盼中,這家伙拿起信,認認真真的毫無花腔的吹起《義勇軍進行曲》,沒錯,就是國歌。這家伙在老美的土地上,在面對兩大信演奏家的挑戰中,居然一絲不苟的吹起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