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輕輕點了下頭,還好脖子上沒有打上石膏,只有手腳是,但繃帶纏住了全身,讓我無法自由行動。
我現在的身體依舊虛弱的很,估模著這三個月來只有流食和葡萄糖水陪著我了,小蠍子走之前特意叮囑我,在我對面棚頂的牆角上有一個隱形監視器,現在監視我的是他的另一個戰友,沒有大問題,但晚上就不好說了,讓我一定不能露出馬腳,要裝作很虛弱的樣子。
他把門關上之後,病房里突兀的陷入死寂,這種死寂讓我仿佛回到了地下暗湖的下面,那地方使我恐懼,不安,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我現在就是如此。
我的靈魂里殘留著對那地方的恐懼。
事實上小蠍子的話我並沒有全能相信,不過他說關于我的異狀還是讓我真真實實的听進了腦子里,在那種情況下,我如此虛弱的人絕對不可能活下去,先是被拽上來,就得要我穿上潛水服之類的工具,然後是水壓變化,寒冷,外加上深山老林,走出去帶著我最起碼也得花一天的時間,這樣的困境基本可以斷定,我沒有任何活路。
而我現在還活著。
小蠍子是肯定不知道我父親死前的異狀的,他能學出來讓我最恐懼的那種笑聲,就說明十有**是真的,我與我父親一樣,沾染上了某種詛咒,于是我活下來,但我的命已經不是我的了,隨時都會像我父親那樣消失。
這讓我不能忍受。
自己的身體自己能感受到是什麼樣,現在除了有些虛弱,好像就再沒有其他問題,但也只是感受上沒有其他的問題,我不知道我的身體現在到底被掌控到了什麼地步,仿佛有另一個人的靈魂,在我沉睡後蘇醒。
我沒變瘦,抬起被打了石膏的手看了看,自己的身體還和以往一樣熟悉,說是三個月,仿佛就在昨天,正常來說昏迷三個月最起碼得瘦個幾十斤,甚至剛剛蘇醒之後四肢是無法行動的,只能任由人攙扶,可我還能支配自己的身體,甚至沒有受到多大影響,不是時間搞錯了,就是我的身體在這三個月來,發生了某種變化。
前者不太可能,就算搞錯也不會有三個月的偏差,小蠍子也沒有必要騙我,因為對于時間,我有千萬種方法來鑒定。那就是後者了。
我的身體,應該和那里的強磁場有緣故。而強磁場的源頭我一直沒有發現,它很可能就是被掩蓋的秘密。
我盯著對面的監視器,又怕被別人發現異常,眼楮時不時的瞅著別的地方,如果我猜得不錯的話,在這一天之內,我要應付的東西有很多,並非只有等著逃跑那麼簡單,前期是更重要的,我得提高警惕,腦子處在三個月的混沌期,思緒都有些模糊,這不行,我得調整過來。
我用力回想之前的事情,小青年就突兀的從我腦子里鑽出來,還是那種經典的笑容,外加上犀利的眼神,有著莫名其妙的瘋狂意味,他完全打斷了我的思路,導致我幾乎無法將其他的事件進行串聯。
他到底死了沒?
這成了我的心魔,那地方並非死路一條,如果我在最後昏迷之前所經歷的是真的,我被人安放在地獄的入口旁邊,那麼小青年就有可能還活著,他是上不去了,但那地方並不一定就沒有其他出路,要知道,鬼影就是從蛇頭鑄造的出水口消失的,不代表那里就沒有人可以走,雖然可能性並不是很大。
最大的難關,是我不知道我當初經歷的是否真實,小蠍子也沒有說明我被救上來之前是什麼樣的,如果能找到救我出來的人,那就好了,我至少可以證明小青年是否活著。
他以那種口吻跟我對話,就說明他有活下去的資本。
小青年啊,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又發現了什麼?你和他,到底有什麼關系?
正在我精神恍惚的時候,門再一次被打開了,進來的人對我來說完全陌生,我第一眼看到的,是軍裝。
三個身穿軍裝的人,很有秩序的走進來,一眼就能見出來兩邊的軍人對中間軍人的尊重,腰桿挺得筆直,走在他後邊。
中間的軍人是個三星上將。
呦呵!
我第一個反應竟然是想笑,剛剛醒來就引得上將探房?我有這麼重要嗎?
「小兄弟,醒了啊。」那個上將看到我,笑呵呵的說著,還挺有親切感。
他是個中年人,應該也快要四十歲了,皮膚比較粗糙,身材要比我好,第一眼看上去屬于精明強干的那種人,這就無形中給我增添了不少壓力。
我當做自己還沒有完全清醒過來的樣子,用力眨巴了兩下眼楮,而後點了點頭,問道︰「你是誰?」
「我啊。」上將走過來,坐在我旁邊,他身邊的兩個人一直盯著我,眼神特別有侵略性,這絕對不是一般的軍人,看得我有點發毛。
「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上將沉吟了一下,很有深意的看著我。
「我?」我突然想到最開始出事的時候,我的存在被人抹除,已經過去了三個月,難道就連軍方都無法找到我的原始資料嗎?
「對。」上校突然收斂了笑容。
「我不知道。」我道,既然沒有人知道我是誰,我就不能把自己暴露在他們的面前,現在看來,裝成失憶是最能讓他們放松警惕的辦法了,畢竟我能活過來就讓他們把我關起了,失憶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情。
這是最好的拖延時間的方式。
「不知道?」上將帶著疑惑的表情看我,那雙眼楮似要剜進我的內心,讓我始終被不安所籠罩,可我只能硬挺著,一邊裝作迷糊的樣子,一邊看著他,又看著周圍,自語道︰「我是誰?」
我裝的很用心,仿佛我真的不知道我是誰,至少我覺得是這樣。所幸,我只需要裝一天,如果一直這麼裝下去,天長日久,我還真有可能忘了我是誰。
說到底,我的神經還是很脆弱,無法承受過多的心理暗示和壓力。
「你不知道你是誰嗎?」上將又問我道。
「你知道我是誰嗎?你又是誰?這是哪里?我怎麼了?」我炮轟似的把能看得見的問題都問出來,以干擾這位上將的思路,我再疑惑的看著他,這一刻,我知道我的目的至少達到一半了,他默默無語,也沒有說任何話,眼里有深深的顧慮。
我感受到了兩道火辣辣的目光,突然覺得自己仿佛暴露了一樣,他身後那兩個人絕對不容小覷,我又開始裝作激動的問道︰「你們要把我怎麼樣?放開我,放開我!」我說著就用力挺身子,身下的床開始猛烈搖晃。
「你冷靜一下。」上將立刻起身按住我,一邊叮囑我冷靜,我配合著不再掙扎,用渴望的眼神盯著他,期待他能告訴我一些什麼。
有的時候,人的思想是可以從眼楮中讀出來的,尤其是當你要刻意表現的時候,最容易讓別人讀出來。我相信,這個上將一定能被我拐到死胡同里。
「你睡了三個月了,剛剛蘇醒,還需要靜養,我們是怕你再出什麼事,所以把你固定起來,你睡著的時候可是鬧得很呢。」
「你告訴我我是誰。」我試著讓自己真正進入忘我的狀態,用帶著祈求的聲音問他。
「你是我的朋友。」上將說道,他這句話含含糊糊,既和我拉近了距離,又沒有捏造出莫須有的事實來哄騙我,這讓我心頭一沉,他並沒有立刻上當。
「朋友?」可我得繼續裝下去。
「對,朋友。」上校特別親切的笑著,好像我真就是他的老朋友一樣,這種人圓滑世故,不好對付,以我這樣的閱歷時間一久肯定會露出馬腳。
「現在沒事了,你好好休息一下,我還會再來探望你的。」他說著起身離開,對旁邊的兩人道︰「你們在門口守著,別讓任何人打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