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時間,恍若末世的小鎮又恢復到瘟疫爆發之前,雖然沒有當時的喧囂,但是凝聚在豬頭鎮上面的死氣,卻暗淡了三分。
蕭揚在石板鋪就的街心安扎三頂帳篷,每頂帳篷內都躺著數十頭豬,按照他們患病的輕重緩急,三頂帳篷內躺的豬病情也不相同。西吉與北通給蕭揚當助手,老伙夫此刻成為了書記員。
看著自己的弟子忙忙碌碌,望著西吉北通恭恭敬敬,老伙夫心中升騰起快慰,而後眼楮中又閃過疑惑︰「蕭揚啊!你這樣安排我有些不太明白!三頂帳篷內分有輕癥,重癥和兩者之間的中癥!我知道你這樣安排是為避免交叉感染,但是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對一個帳篷下的同樣癥狀的病人,用不同的藥呢?」
現在蕭揚手中一共有三種藥,一種是人級下品的天藍根,一種是人級中品的天藍根,還有一種是摻有牛黃的草藥丸。蕭揚把一頂敞篷下同一個癥狀的豬一開為三,而後給他們用三種完全不同的藥,這一下讓老伙夫想不明白。
「這個瘟疫從來就沒有出現過,我也不知道什麼藥能緩解疫情,現在能做的就是在不同的病原體上用不同的藥,光撒網,踫運氣。」蕭揚說的無可奈何,雖然他能夠驅走豬頭鎮上空的死氣,但是他卻不能挽救病危的生命。現在能夠做的也就只有模著石頭過河了!
西吉和北通听到蕭揚這樣說,都把頭一點。北通先對著老伙夫說︰「醫者也不能有婦人之仁,現在找不到癥自然下不得藥。想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對癥的藥,也只能這樣光撒網了!」剩下的話北通沒有說出來,老伙夫卻听了個明白,再找到對癥藥的這段過程中,恐怕躺在帳篷里的豬活不下來幾個,也許全都要死。
西吉看出老伙夫神情復雜,也看出蕭揚內心中的掙扎,連忙開口說︰「生老病死這些早就有天注定,我們是從死神手中奪命的醫生,我們不能計較一個兩個或者幾個小部分人的得失,我們要從根子上找到治愈這個病的法子,這樣才能夠避免更多的人遭受這種苦難。」
蕭揚感覺到自己的心神被觸動,看著躺在床上的匹格們,心底滋生出一絲愧疚,終究還是自己無能,若是能快些找到治療瘟疫的方子,也許他們都不用死。老伙夫心底的不快全都煙消雲散,看著蕭揚面色的愧疚,知道自己在無意間對弟子造成了傷害,連忙伸出手來拍著蕭揚的肩膀說︰「如果你真的愧疚,那就不要在這里做這一副小女兒情態,快些去找到治愈瘟疫的方法。」
蕭揚點了點頭,心底閃過一絲的鎮定。十日之後,三種藥材全都無效,重癥的十頭豬死八頭,中癥的十頭豬全都變成了重癥。輕癥的十頭豬有九頭變成中癥,還有一頭直接就死了!
蕭揚站在小鎮的街心,看著對面燃起的焰火,一股子黑色的煙霧沖天而起。用匹格族的話說,那沖天而起的黑煙是死去族人的靈魂。黑煙沖天而起凝而不散,正代表族人的靈魂去了天國。
蕭揚皺起眉頭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十天的時間看著八條鮮活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消失,蕭揚第一次感覺到什麼叫無能為力。而正是這樣的無能為力讓蕭揚在羞愧的同時,心中翻騰起一絲絲的不甘。
帳篷內西吉和北通同樣愁眉不展,老伙夫雙頰羞紅,一個人在帳篷內不停的轉圈圈。作為一個天生高傲的人,老伙夫感覺有些羞于啟齒啊!怎麼就把幾頭豬給醫死了!這個不應該啊!雖然豬頭鎮的村民們還選擇相信自己,但是老伙夫感覺自己良心上些過不去啊!
蕭揚陰沉著臉走進帳篷內,老伙夫先爆發︰「這樣的藥方根本就不行,接著往下醫,我們必須要換藥方。」三個藥方全都被否了,就連人級下品丹越階到人級中品丹都無效。蕭揚腦袋中並沒有關于其他藥方的記載。
西吉拿起手中的宣紙交給蕭揚,蕭揚看到了上面關于治療瘟疫的另外三個藥方,一個人級中品,兩個人級上品。四人小組中就蕭揚在煉丹的方面有所建樹。西吉和北通雖有豐富的理論知識,也有著傲人的醫術經驗。但因為背靠天醫谷,平時行醫都是從天醫上人那拿丹藥,即使上人沒有的丹藥,天醫谷中的丹師也能提供。所以兩個神醫並不擅長煉丹。
老伙夫能做藥膳,對與丹道一途肯定是一竅不通。蕭揚看著手中的方子問︰「這三種丹藥我們都帶了嗎?」「帶了!」西吉按照盤算後說︰「每樣不過數十粒,僅供一人服用十日。無法交叉使用!」
按照蕭揚設計的治療步驟,一共三頂帳篷,每頂帳篷下面十頭豬,交叉使用,每日需要耗費丹藥三十顆,十日一個療程就需要耗費丹藥三百顆,在沒有對癥下藥之前,蕭揚這樣模索著治療等于是在燒錢。
「先挑出三頭豬,給他們用藥。我再想想別的法子!」蕭揚心中有著一個迷惑,牛黃這個東西應該是一件大殺器,怎麼現在就沒用了呢?蕭揚覺得這里面肯定還有其他的問題,蕭揚想要找到問題的根源。
從三十頭豬的身上放一罐罐的血,每頭豬的血液都被貼上標簽,蕭揚把這些血液都搬進帳篷內,往里面丟進去一點點的牛黃,而後蕭揚開始觀察已經有些變黑的血液。
這次的瘟疫有一種特性,那就是感染後的神獸都會死亡,死亡時周身上下的皮膚與肌肉全都變成黑褐色,而且原本還是紅色的血液,此刻已經變成深黑色,仿佛就是這樣的黑暗帶來了死亡的氣息。
隨著牛黃粉融入深黑色的血液中,如同一灘死水般的血液開始慢慢變化,先是從下面冒出一點點的氣泡,隨著氣泡不停升騰,黑色的血液居然開始慢慢的變的鮮紅起來。牛黃有用!這個結果讓蕭揚欣慰,同時心中又升騰起另外一個疑惑來,既然牛黃有用,那麼摻雜牛黃的草藥丸怎麼就沒了效用?
蕭揚把草藥丸丟進血液中,發覺摻雜牛黃的草藥丸根本無用,丟在血液中慢慢的化開,起不到絲毫的效果。
「究竟是哪里出了問題?」蕭揚疑惑,就在疑惑中又看到,丟入牛黃粉的血液在冒過氣泡後,又緩緩的從紅變成了黑,這樣的過程只能說明牛黃份能抑制病毒,卻不能殺死病毒。蕭揚不得不認清一個事實,自己寄予厚望的大殺器,最終改變不了任何的東西。原本還自信滿滿的心,再失去這個依仗之後,蕭揚也變得不自信起來,耳畔又傳來病豬的哼哼聲,蕭揚心煩意亂,看樣子這次要灰頭土臉的離開獸族。
思量間手指又無意觸踫到龍紋納戒,蕭揚的心神往內一沉,發覺那一道厚實的屏障,此刻變得更加厚實,透過屏障往內看去,原本就郁郁蔥蔥的大樹,此刻變得更加堅韌挺拔。蕭揚吸了吸鼻子,心中感慨,看樣子好運氣走完了,接下來要行的就是霉運。
「哎!」西吉走進帳篷內,看著蕭揚︰「剛才吃下三顆藥丸的三頭豬,全都死了!」「啊!」蕭揚看著西吉,發覺這一切都是真的之後,一時竟不知道應該如何開口。
「匹格們的眼楮都有些閃爍,我們建立在他們心間的自信正在悄然倒塌。」西吉說著無奈把手一攤︰「至少現在我就不敢再用藥了!萬一再死一個,我們就不是救命的醫生,而是殺豬的屠夫!」
蕭揚知道現在不光西吉有這樣的想法,恐怕北通也是這樣想,不用走出去蕭揚就能幻想到,躺在帳篷內的匹格們,眼楮中是怎樣的閃爍,又是怎樣的若有所思。蕭揚無奈的把手一揮︰「不著急,先用保守治療。我再想想辦法。」
瘟疫這個東西曠日持久,以道格族為例,最先爆發瘟疫的種族,最先感染瘟疫的道格,到現在只不過死了數十頭。也就是說如果不用藥,也許這些豬就不用死。換言之前幾日吃下藥死的是因為藥不對癥,今天吃下藥就立刻死的,是因為藥加速了瘟疫的爆發。
蕭揚不得不換一個思路,再找不到對癥下藥的情況下,唯一能夠治愈瘟疫的,也就是這些匹格們身體內的自然抗體。如果有一頭感染過瘟疫,靠著自己體內抗體痊愈的匹格,那麼他體內的抗體就能殺死瘟疫病毒。只要從他體內提取一部分血清,分別注射到其他匹格身上,而後再從其他的注射血清的匹格身上提取血清,就好似滾雪團般越來滾越大,治愈的人自然也就越來越多。
想法是好的,但是現在還沒听說過有感染瘟疫後又痊愈的。蕭揚皺眉,再次換個思路,既然找不到感染後又痊愈的,那麼就只有找還沒被感染的,既然生活在疫區沒有被感染,那麼他們的身上一定也有抗體。
想到這里蕭揚立刻打開通訊水晶,把自己的要求傳達出去。層層上報,蕭揚的要求很快就到了泰格的面前,泰格不予置否,直接把手一揮︰「查!」隨著這一聲令下,疫區內又開始了新的排查。
泰格坐在王帳下,瞪圓一雙虎目。腦袋中轉過萬千的念頭來,蕭揚進入疫區已經半個月,這半個月來控制住了疫情,卻沒有找到對癥的藥。這幾日更是接連出現醫死匹格的事情,雖然匹格族長沒有明說,但是卻透漏出一絲的不滿。若不是蕭揚等人來自天醫谷,恐怕泰格會懷疑泰格是否別具用心。
此刻泰格開始沉思,自己究竟要不要把這一寶壓在蕭揚的身上。是繼續信任不聞不問,還是應該稍稍提點他一下。若是提點引發他的不喜,那可就在彼此還算融洽的關系中,埋下了肉眼能夠看到的間隙。
「大屋!你說我應該怎麼做?」苦思不得的泰格,不得不把這個問題拋給大屋。大屋听到泰格這樣問,立刻躬身行禮︰「我的王,我覺得應該相信蕭揚,他在天醫谷就展露出非凡的醫學天賦,一路上更是次次妙手回春。不管是從醫術上還是醫德上,都無法挑剔。現在面對從未出現過的瘟疫,自然有些束手無策,醫死幾頭匹格肯定也是無心之失。我們應該給他時間,給他信任。讓他繼續醫下去,我相信蕭揚最終能夠妙手回春。」大屋說道這里又轉動眼珠︰「人類都講究錦上添花,一旦有所成就各種恭維便都隨之而來,吉祥話听多了也就變得無關緊要。我覺得我們獸族應該雪中送炭,趁著天地凍,心神都如冰時,給他送去溫暖。孰高孰低自然一目了然。」
泰格听到大屋說完,整個身軀都沉吟下來,半晌而過才把頭一點說︰「很好!很好!這一刻蕭揚正是心神如冰,我們就要現在支持他,即使他最終無法醫治瘟疫,卻因為我們的信任而欠了我們一個人情。不管以後他能成本王的女婿也好,不成本王的女婿也罷,終究是用幾頭匹格族人的性命做的順水人情啊!」
「王!你聖明啊!」大屋這個時候自然不忘狂拍虎屁,一張嘴把泰格夸得天上少有,地上難見,整個獸族開族以來唯一的聖明**。泰格听到之後哈哈而笑,明知道是大屋的恭維,卻听得異常舒暢。至少這一句句都說到了泰格的心坎上!
泰格親自跟蕭揚聯系,透過通訊水晶能夠看到蕭揚是如此的年輕,只是現在這張年輕的臉上滿是憔悴,泰格也清楚這是為什麼而憔悴。泰格王通過通訊水晶給了蕭揚鼓勵,同時不忘勉勵蕭揚,人生總要有個起落,不能因失敗而氣餒,更不能因成功而驕傲。眼前的挫折不算什麼,怕就怕失去了面對挫折的勇氣。如果連勇氣都沒有了,那這個人可就真的失敗了!
蕭揚自然能夠感覺到泰格對自己的善意,甚至還能從泰格眼楮中,看出一絲莫名的東西。這種東西好似老丈人看女婿的滿意。蕭揚也沒多想,把頭慢慢一點,本來即將喪失的自信,在這一番鼓勵下又激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