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大嫂听褐衣少年問完,突然右腳抖起,踢在他左腿之上,嘻嘻掩口笑道︰「疼不疼?知不知道是真是夢了?」她向四周瞟了幾眼,又道,「一開始還真拿不準會是你,倒叫我吃驚了一場!你們三個怎麼會來到此地的?」
褐衣少年回道︰「沒想到你會在此處,真不敢相信我這雙眼楮。對了,」褐衣少年說著,左手朝脖頸間一模,便拉起一塊瑩潤的玉來,鄭重說道,「蓮妹,這是六年前你送給我的玉佩,我一直戴在身上,從未摘下過。」他說這話時神情專注,並不在乎旁觀的眾人。
何雅琴看兩人如此親近毫不理會旁邊的人,便帶氣說道︰「我說,你們兩個這是在干什麼?談情說愛還是舊朋相識?看得我一頭霧水,卻不介紹一下他們三位是何方高人?」
顧大嫂經此提醒,便「哦」的一聲道︰「是了,只顧忙著高興,卻忘了相互引見一下,實在失禮。」便指著褐衣男子道,「此位是我兒時玩伴,名叫孫新,來自登州。不知這兩位是——」顧大嫂于褐衣男子孫新身後兩位大漢也不相識。
孫新見顧大嫂身邊一個少年身披紅袍,器宇軒昂,俊美無已,豐神飄灑,年紀比自己還輕;還有兩個美貌少女加一個**歲白衣小公子。那小公子面如冠玉,唇若涂朱,劍眉星目,雙眼水靈,可愛實在難及。
孫新便向時空越拱手施禮道︰「在下孫新,因隨哥哥病尉遲孫立學得些許鞭槍技法,因此人稱小尉遲。」接著便介紹身後兩位大漢道,「這兩位是我的結拜哥哥——出林龍鄒淵、獨角龍鄒潤。鄒淵為叔,鄒潤為佷。雖是叔佷,年紀相若。不知兄弟尊名?」
時空越記住那黑髯漢子是叔叔出林龍鄒淵,頭長黑瘤之人是佷子獨角龍鄒潤,心想鄒潤這「獨角龍」的名號甚是起得形象。
何雅琴听到「獨角龍」三字時又忍不住嘻嘻笑出聲來,只是用手掩住嘴背轉了身子,也不敢正眼去瞧鄒潤取笑之。
時空越見小尉遲孫新雖遠來是客,卻有禮在先,問起自己名姓,便急忙回禮道︰「小弟沒名劍客時空越,三位有禮了!」
顧大嫂又一一介紹了嚴青、梅虹、何雅琴。鄒潤見何雅琴掩口而笑,雖知她笑的是自己,卻也並不在意,當下笑道︰「原來兄弟今日遇到故人,實在可喜,可喜!定要喝個痛快,哈哈!」
鄒淵驚奇道︰「兄弟每日掛念的‘蓮妹’竟然在這里,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說妹子,還不趕快請我們進店里去?」
顧大嫂喜笑顏開,喚道︰「大家快進屋里坐吧!」又向時空越道,「大兄弟,我這里來貴客,今日就別去了,在這里多待兩日如何?」時空越道︰「當然是好,後日再回去。琴妹,青弟,你們說呢?」嚴青、何雅琴點頭同意。
顧大嫂引一行人進了店里來,在一張潔淨大桌坐了,鄒淵、鄒潤叔佷倆便把鋼刀解下來倚在桌旁。顧大嫂吩咐眾伙計打酒上菜來。
顧大嫂臉上一直洋溢著欣喜,略略添上少女的嬌羞之色,時空越之前是從未見過她如此模樣的。
孫新也是高興無已,反倒顯得幾分木訥起來。伙計把酒食置上桌來,酒杯斟滿,孫新一盞先敬顧大嫂道︰「蓮妹,多年不見,今日相逢,喜之無勝,不知如何表達心意——只此一杯,聊表寸意。」說完便一飲而盡。
顧大嫂也一杯飲盡,嘴里嘻哈笑著,再滿一杯,向孫新、鄒淵、鄒潤敬請道︰「三位今日遠來,原是故交知友,今日更勝貴客景臨,妹子心中增添喜樂,無言可表。只請大家盡興歡飲,蓮花便是喜之幸甚!」孫新三人便相陪而飲,皆是高興不已。
店中客人來來往往,倒是熱鬧,幸虧店中寬大,倒也不顯擁擠,只是看看桌位盡要佔滿了。顧老爹此時不在店中,櫃台另有一位心月復之人看守把持。
顧大嫂他們這桌相互敬酒,除了嚴青、梅虹、何雅琴三人不善飲酒外,其余諸人都是喜酒之人,尤其是鄒淵、鄒潤兩條大漢,路上走得疲累,此刻竟是連干了好幾碗酒,只當白水來喝,方得解了干渴。
眾人說說笑笑,敘舊言歡。不多時店外走進一個人來,穿著破爛,臉上污垢,中等身材,帶著一頂鴨舌破帽,嘴里嚼著一根干草,一步一步哼著小調趨近門來。
那人一雙眼楮極其賊溜精靈,先站在門口朝里張了幾張,然後才抬起腳來跨進門檻,口里叫道︰「小二,好酒好菜上來!」聲音並不小。一些桌上的客人听此人口氣甚大,便抬眼瞅去,見他一身污垢破爛之樣,心中便有幾分輕嫌,即刻轉過頭繼續吃酒吃菜。
有幾人小聲議道︰「看此人模樣,可是丐幫中人?難道丐幫也插手尋找寶藏?」「那事情可就棘手了!丐幫是天下第一大幫,人多勢眾,興許寶藏先讓他們尋了去——」「說話小聲點,丐幫的人可是不好惹的。」「看看他是丐幫中第幾袋弟子?」
那幾人又朝破衣之人身上瞅了幾眼,並未見有丐幫的袋子標識,口里疑道︰「或許此人不是丐幫中人,只不知是何來頭?咱們眼楮放緊點,興許可窺到什麼消息。」
那衣著破爛之人在一張桌子上坐了,兩腳翹起在桌沿上,酒保上前問道︰「客官,打幾角酒,要些什麼菜?」那人不耐煩道︰「剛才就說過了,好菜上幾個,好酒來幾角。」酒保答應個「是」字便去準備了。
此人說話聲音甚大,樣子傲慢,與他那身著裝實在相襯不起來。顧大嫂一桌吃酒說話甚忙,時空越這才注意到此人,不覺多看了幾眼——見那人雖然打扮怪誕,樣子輕浮,可卻年輕;他把手轉了轉頭上的帽檐,口中依然餃著那根干草在嚼;兩眼滴溜溜在店中亂看;眼光轉在時空越身上,略頓了頓又轉開了。
何雅琴也注意到了那人,便向時空越道︰「時大哥,你看那人好生無禮?——身上穿得破衣爛衫,一看就是個窮光蛋,竟然開口閉口好酒好菜?要吃好的,也不知待會有沒有錢來付賬。」
時空越道︰「琴妹,這天下偌大,什麼奇怪的人都有。興許他是個有錢人,只是喜歡如此打扮而已。看他樣貌舉止,不是個俗人。」何雅琴懷疑道︰「是麼,我怎麼沒看出來?」
伙計好酒好菜上了桌,那人便狼吞虎咽吃起來。何雅琴看了又笑道︰「看他那副吃相,哪是個不俗人?只是個叫花子沖闊佬罷了。」那人把飯菜塞滿了嘴使勁地大嚼,又猛地抬起頭向何雅琴看過來,臉上直笑。
何雅琴嫌棄地瞅了他一眼,別過頭不去理會。那人把酒端起來,往嘴里猛灌了一口,吧唧吧唧著嘴道︰「真乃好酒!」
繼續吃了一回,時空越見門外迎來幾個人。走在前面的是一個穿著華麗,相貌不俗,虎背熊腰,身子健碩之人。其雙目炯炯有神,步伐沉穩慎重,一看就是深有武藝,見識匪淺的人。後面跟著兩男一女,那女的身材婀娜,淡綠衣衫,十五六歲,面容嬌俏,右手握著一柄短劍。兩男的個子相差不多,年長那個二十七八,手里搖一把墨青畫扇,神情泰然傲慢,一看便知是個富家公子。另一個小上二三歲,相貌與搖扇之人頗有幾分相像,似是親生兄弟,穿著白衣,有幾分儒雅形象,似是個讀書人。
此四人進得店里,小二便上前聲喏,抱歉說道︰「四位客官,實在對不住,小店人已滿了,請四位到這邊空椅上略候一會,待拾出張桌來再行相坐。」
那手搖扇子之人便有些不耐煩起來,向廳中各處桌子掃視一遍。那領頭之人說道︰「既如此,只好等上一等,只是麻煩酒家快點,咱們吃完了還要趕路。」
孫新朝那四人張了一張,突然面孔一驚,即刻回過頭來,右手扯了扯鄒淵和鄒潤的衣襟,又向顧大嫂和時空越示意,小聲說道︰「那人我認識,他叫欒廷玉,和我哥哥孫立師出同門。听說他現下去了祝家莊做守莊教師,那相從二人莫非便是祝家莊的祝龍、祝虎?那個姑娘我卻不認識。」
顧大嫂道︰「既是與你哥哥師兄同門,何不叫過來一同相坐?」孫新連忙止道︰「且慢,此人為人頗會陰謀手段,當初他見我哥哥做了個官,而他只是江湖閑人,便妒忌在心,從中作梗,害得我哥哥官職降餃,雖說沒有與他撕破面皮,但此人甚為陰險,還是不要相見為好,只讓他不要見著我。」
孫新側對著店門,加之所坐離那欒廷玉四人相距較遠,店中人又多,欒廷玉倒未發現他。
店小二引欒廷玉等要去空椅暫待,正走過破衣男子身旁,那男子抬眼向四人觀瞧一眼,又埋頭吃飯。
手搖墨扇之人卻開口向破衣人說道︰「兄弟,可否行個方便,這桌子你一個人坐,能否挪一挪到那邊與那位兄弟一塊坐?」他手指著不遠處也是一個人坐的一張小桌。
不想破衣男子卻不耐煩地回答一聲︰「不可以!」頭也不抬地依舊吃著東西。那搖扇男子自認己之問話頗為有禮,不想被這破衣男子不好聲地拒絕,臉上甚是無光,當下罵了一句︰「破乞丐!」
那破衣男子不甘示弱回道︰「小婬人!」搖扇男子一聲罵只是為了挽回一點被拒的挫敗感,料想一個窮乞丐是不敢跟他這般的華衣公子還嘴的,不想這窮乞丐卻是回了一聲「小婬人」,惹得他胸中氣升,伸扇便往破衣人肩井穴急速點去。
扇子行將點到之際,搖扇男子突覺腕部一震,手上的勁道被全部化去,一雙筷子把他的折扇夾得緊緊的,動彈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