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十四爺一起站了起來,一前一後的離開了案幾。不過我小跑了一步,和十四爺並肩,伸手將自己的手塞進他的大掌,緊緊地交叉,牢不可分。我想我該是大清開天闢地以來第一個敢在大殿中不顧眾人目光,坦然和自己丈夫親密牽手的福晉。果然四周的權臣重將禁不住對我出格的舉動而竊竊私語。我熟視無睹之余,更將鄙夷的眼光朝著龍椅上的那位射去。只見四爺雙眼正惡狠狠地盯著我和十四爺牢牢交叉的手指,渾身散發著駭人的氣息。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我和十四爺頗有默契地朝著冰冷寒氣的四爺行禮,態度不卑不亢。
「起來吧。」四爺咬著牙齒,低沉了一句。
「十四弟,前幾日朕賜你的兩門婚事,可滿意啊?」四爺單刀直入地問起來。
只見十四爺的臉色瞬間慘白,他一定是沒有料到四爺竟然會如此之快地切入正題。
我知道他在掙扎,因為他根本還不知道我已經知曉隱情。想到這里,我的心真是感到陣陣疼痛。十四爺,你是有多大的難言之隱要對我藏著掖著?
「臣妾替十四爺感激皇上賜的婚。」想到這里,我不禁往前跨了一大步。
話音剛落,我只覺得十四爺的身體搖了搖。我微側過頭,竟然發現十四爺的身體在不自覺地顫抖。
「臣妾一回府就發現皇上賜的兩門婚事,心里歡喜不已。」我盡量以最愉悅的嗓音大聲講道。
「是麼?連側福晉都贊口不絕?」四爺斜著嘴角,一臉陰沉。
「本想特意進宮面謝皇上。可巧今天竟有了機會。」我滿臉喜悅地朝四爺作揖,天知道說出這番話耗盡了我多大的力道,心如刀割。
「你們滿意就好,滿意就好。」四爺仿佛沒有料到我主動出擊,只改了訕訕的臉色,收斂了笑容。
「臣妾昨日還和兩位妹妹促膝長談,互相了解。只想與之和睦相處,日後一起好好侍奉十四爺。」我不依不饒地趁勝追擊。
接著我靠近十四爺,伸手扯了扯他的袖子,微嗔道︰「還傻站著干嘛?你可是要好好叩謝皇上御賜的金玉良緣。」
「是,是,臣感激不盡皇上賜婚。」十四爺好似听懂了我的意思,緩過勁來拱手道。
四爺將單掌覆于桌面,撐著上身,咬牙啟齒地講︰「側福晉可真是賢惠啊。」
沒等我開口,只听十四爺搶先幫襯說︰「臣得茜凝此賢妻,此生無憾。」
這句話一出,我明顯地看到四爺的臉再度鐵青。他牢牢地捏緊了白玉酒杯,仿佛再加點力,就能把杯子捏成粉末。
「朕也這麼想。」終于四爺定了定神,一語雙關地回答了一句。
接著他又浮起一種勝券在握的表情講道︰「我剛才在書房已經下旨,兩名庶福晉,如若誰先為十四弟拔得頭籌,生下小阿哥,誰就立刻晉升為側福晉。」
我的心頓時一抖,那種鑽心的疼痛又向我襲來。我知道我最介意的事情又一次被人無情地提醒。那塊帶著落紅的喜帕,象征著少女初夜被十四爺侵佔的喜帕,又如同一幅詭異的畫面在我眼前來回出沒。
我閉上眼楮,感受著天旋地轉,倉惶間只覺得自己的腰被人牢牢托住。
我睜開眼,只見十四爺的大手正搭在我的腰間,他以一種堅定又執著的聲音既是朝著四爺,又是朝著我說道︰「我的子嗣已有,不差這一個。可是茜凝卻只有一個。我只盼望她能給我生個一男半女。不知皇上是否有秘方介紹臣弟?」
四爺呆了呆,顯然沒想到一只皮球又被不軟不硬地踢了回來。他盯著十四爺的臉幾秒,又看著我一會兒,半晌,才出聲道︰「十四弟果然不需要朕操心。看來朕是庸人自擾了。」
十四爺並未答話,只仰著頭夸張地扯了扯嘴角。微笑,是對付四爺最好的武器,我想。
我側頭朝著十四爺投以得勝的笑容,卻听見有人喊道︰「宣固山貝子允庶福晉張氏,李氏覲見。」
我的臉上一緊,心想本來這皇宮家宴以之前的規矩是只有嫡福晉和側福晉才有資格參與,可今日四爺居然破例讓新婚的張氏,李氏前來,恐怕是故意而為之,其目的不言而喻。
觀察十四爺的神情,他的臉色瞬間又暗了下去,看來張氏,李氏兩人的突然降臨對他來說也是始料未及的。
轉眼間,張氏,李氏飄然而至。我轉頭望去,只見兩人年紀不過芳齡十八模樣,雖然不及年妃年輕時嬌艷欲滴,但不得不承認青春貌美就是面前兩位庶福晉最大最驕傲的資本。
「臣妾給皇上請安,皇上吉祥。」張氏和李氏異口同聲,連聲音也十分的清脆悅耳。我在心里嘆了口氣,四爺這番費心的安排,可算是機關算盡。但凡是個男人在現代社會基本都對比自己小一輪多的妙齡少女另眼相看,更何況是個封建社會的皇子阿哥呢。
「張氏,李氏,朕剛才的話,你們可曾听見?」四爺又來了精神,朝兩人講道。雖然話是對這她們說的,但眼神卻是朝向我身上的。
我裝作不知,只面無表情地听下去。
「臣妾听見了。臣妾一定不辜負皇上的心意,加緊服侍十四爺。」看起來比較靈活的女子說道。
四爺滿意地點點頭,又朝另一個女子問道︰「李氏,你呢?」
李氏的臉頓時一紅︰「臣妾也是。」
四爺的笑開始變得意味深長︰「十四弟,你真是好福氣啊。」
十四爺面色不悅,沒有說一句話。
四爺似乎更為得意講道︰「張氏,李氏,側福晉茜凝在宮中侍奉先皇多年,也算是品德出眾,想必你們早已有所耳聞,再加上她已回家兩日,你們一定相見恨晚吧?」
听了他的話,我不覺得奇怪,怎麼四爺好像知道我並未和她倆見過面一樣,否則不會這麼暗有所指地挑了這個話題。
「臣妾……」李氏似乎有些躊躇,我知道因為她根本從未見過我。哪里來的相見恨晚之說?不過,我之前為了氣四爺而瞎講的我和李氏張氏促膝長談,互相了解的話,不知道現在能否圓謊呢?如果我的扯謊被當眾戳穿,那麼欺君之罪是跑不掉的了。
想到這里,我不禁心跳加快,扭著自己的衣裳邊思量著對策。
「怎麼了?」果然四爺洞察入微,沒有放過李氏猶豫不決的臉,「但說無防。」
李氏漲紅了臉,抬起頭,朝我和十四爺望了望,張了張嘴,吞吞吐吐地不敢說話。
「朕赦你無罪。」四爺沉沉地補充道。
「臣妾……」李氏咬著嘴唇,斷斷續續地講,「臣妾……被十四爺禁足……在院子,並未……相見。」
李氏算是聰明,並未直接說我扯謊,卻把事實講了出來,這樣即使十四爺惱怒,也算是說了實話而已。
四爺听聞,抬起了眼簾,帶著股寒氣朝十四爺射去。
「張氏?李氏的話是否屬實?」四爺急切地向張氏求證。
張氏低頭,用極快地速度掃了一眼十四爺,而後輕輕地回答︰「臣妾也被禁足在院內,其他情況一概不知。」
啪的一下,四爺用大掌猛擊了下桌面,頓時一只剩滿佳釀的琉璃杯被震得倒了下來。大殿內鴉雀無聲,只剩下美酒順著桌面縫隙一滴一滴的流淌聲。
「十四弟。你給朕解釋下?」四爺眯了眼,勝券在握地盯著面前的人,「難道,朕給你親賜的婚事,你不滿意嗎?」
一秒鐘,兩秒鐘過去了。十四爺閉口不語,我猜他是不知道怎麼回答好。還是那句話,承認了,就是違抗聖旨,不承認,就是欺君之罪。這橫豎都不能回答的問題,十四爺一定是準備保持沉默是金了。
想到這里,我不禁心一橫︰干脆自己豁出去算了。就說自己是個妒婦,憑著十四爺的專寵,假傳命令。現在東窗事發,主動承認。最後大不了,挨板子,砍腦袋,賜毒酒,賞白綾。這樣總好過讓十四爺冒頭承擔罪名的好。畢竟,第一,我是穿越過來的人,大不了死了回現代去。第二,以我對四爺的了解,恐怕他是個舍不得讓我這麼隨隨便便輕易地死成功的人。
我帶了點絕望的眼神朝十四爺看去,希望他能夠明白下一刻我所犧牲的。
于是,我重重地握了握拳頭,甚至于感覺到指甲嵌入掌中的疼痛感。我不能再等了。四爺,你不是要我和十四爺生離嗎?那我現在就死別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