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迎合太子復立的喜事,康熙御賜的三件婚事都趕在四月出塞前辦妥.出塞前半月的一天,我正伺候著萬歲寫折子,太監來報︰「雍親王攜側福晉年氏來殿覲見」
「宣!」康熙放下手上的毛筆,樂呵呵的朝門外看去.
不一會一位嬌滴滴的美人在四爺的攙扶下,走進了屋.年氏看起來才十三四歲左右,身形窈窕,嬌艷欲滴,眉目含情,正是古人所謂的豆蔻年華.四爺則還是萬年不變的面無表情.只是寬大的右手覆蓋著一只小小的縴縴玉手,一起攜步而行.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不知怎麼,我心里突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我不由得感慨,如果當年我答應了四爺的婚事,是不是此時此刻站在康熙面前謝恩的,明艷動人的俏佳人就是我呢？
「好啊,朕看著你們倆就高興!」康熙見著面前的一對新人,滿心的歡喜.
「茜凝,把前日織造府供來的雲錦緞子拿一匹給年側福晉.」康熙轉頭打破了我的沉思.
「是,萬歲爺.」我答應著,趕緊跑到屋外找曉芙.
待我和曉芙拿了兩匹緞子給康熙,詢問是要賜哪一匹時,康熙又說︰「淺色的那匹拿給德妃去吧.這幾日她有點小恙,朕不得空,也沒去看她.茜凝,你就代朕去了吧.順便把這緞子一起送了去.」
「是,萬歲爺,奴婢這就去.」我立刻收起雲錦緞,往後退,想出門.
「老四啊,你也去瞧瞧你額娘吧.朕累了,要歇會兒!」康熙一擺手,打發了這對新人.
于是,我和曉芙一人一匹錦緞,跟在了四爺和年氏後面朝永和宮走去.
在甬道上,我跟曉芙不緊不慢,不遠不近的跟著四爺和年氏.甬道上除了衛兵外,沒有任何人.我看著眼前的兩個人,年氏依舊小鳥依人的靠近四爺,幾乎貼著他的身體.四爺則像剛才一樣,緊緊地拉著她的小手.突然在拐彎處,有個翹起的石面,絆住了年氏.年氏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而身邊的四爺眼疾手快,牢牢的擁起了她的細腰.年氏被四爺一抱,仿佛有些不好意思,低下頭作嬌羞狀.四爺則朝她微微一笑,繼續拉著她的小手慢慢朝前走去.
「雍王爺對年側福晉真是體貼啊!」曉芙見狀,忍不住在我耳邊輕聲說道.我轉頭瞥了她一眼,只見她眼里滿滿的羨慕.
曉芙哪里理解我現在的心情啊.我繼續望著眼前的郎才女貌,恍惚中仿佛看到年氏的手上戴了個和我手腕上一模一樣的白玉手鐲,而身材也拔高不少,偶爾的側頭,連臉也竟然變得和我相似.我想我是眼花了,居然把年氏想象成了自己.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是我自己當初眼高手低罷了.
「姐姐小心!」身後的曉芙一陣驚呼,我的腳下一絆,在眼見永和宮大門的時候,我只顧著想心事,一沒留神,竟向地上栽了下去.
「要出丑了.」在摔倒的那一刻,我居然想的是今天居然在年氏面前出丑.這個念頭一閃而過的時候,左邊突然伸出了一支大手,牢牢地掐住我的胳膊,穩穩的接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想什麼呢？過台階也不仔細自己？」耳邊傳來十四爺的聲音。
我抬頭望去，只見他笑笑的看著我，眼神體貼。
「奴婢沒留神！」我說完條件反射的朝前面一對新人看去。只見他們倆同時回過頭來，似乎是被我們的聲音驚動了。我故意不去看四爺的眼楮，立馬對十四爺說︰「奴婢奉萬歲爺旨，給德妃娘娘送雲錦緞子來了！」
「我知道了，額娘早就吩咐我在門口迎接你和四哥四嫂他們了！」十四爺說著不避嫌的扶起了我的胳膊，和我一起進門。曉芙見狀，用手掩住嘴直笑，眼神分明寫著曖昧兩字。
我嗔了她一眼，甩開十四爺的手，朝德妃的屋里走去。
進屋發現德妃正在炕上喝茶，見到我們進來了，甚是高興。
「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四爺和年氏同時朝德妃跪拜。
德妃瞧了一眼四爺和年氏，一抬手，示意他們坐在炕對面。接著例行公事般講了些出嫁從夫的話語給年氏听。年氏听了不斷的點頭，德妃則面無表情的說完便轉頭朝我笑說︰「茜凝啊，你可好久沒來看本宮了。」
「奴婢……」我剛想回話，便被十四爺打斷。
「額娘，皇阿瑪那里現在都是新手，茜凝正忙著教呢。哪里得空？」
「喲，我還沒說什麼呢。你倒維護起來了？」德妃瞪了一眼十四爺，笑起來。
「你那里也真夠忙的了。靜琪和檀雅都出嫁了。御前侍奉的人就剩下你一個人了。再過幾年啊，李公公可真要犯愁了。」德妃的言下之意就是過幾年我也要出嫁了，這下御前可要唱空城計了。
我笑笑不語，只迅速的用眼楮掃了下眼前。德妃和十四爺親親昵昵的說著笑。而對面的四爺和年氏似乎沒事人般坐著。四爺倒是習慣這種場景了，喝著手里的茶，面不改色。年氏倒是沒料到這種光景，忸怩著不知該笑還是不該笑。
「四嫡福晉覲見。」門口傳來稟報聲。
只見姐姐身穿一套嫡福晉宮裝，臉色溫柔的邁進大門。
「給額娘請安，額娘吉祥！」姐姐朝著德妃蹲下，十足的賢惠樣。
「好兒媳，今兒個你來看我，我可歡喜得緊！」德妃見了姐姐似乎更高興了，拉著姐姐的手在一旁坐下。
「這幾日，老四大婚，你忙里忙外，可累壞了吧。」德妃忍不住說道，還用眼楮瞥了一眼對面的年氏。年氏似乎也感受到了異樣，有點局促不安起來。
「額娘謬贊了。四爺娶側室，本是大喜之事，更是做妻的本份。」姐姐笑笑，可是我怎麼覺得她話里有話，並且那個妻字加了重音，似乎是提醒著什麼。
「你們姐妹倆真是一對可人兒，要是同時入我兩個兒子的府，那該多好啊！」德妃開口道。我瞧著年氏的臉更尷尬了。
似乎是姐姐意識到什麼，立馬討好道︰「額娘，今日年妹妹帶了從四川來的小食，津津辣辣的，甚是好吃。」說著朝對面的年氏示意呈上來。
年氏剛想起身，德妃開口了︰「辣的？本宮胃口不佳，太醫叮囑忌辛辣，不必呈了。」年氏一听似乎一個踉蹌倒在了椅子上，委屈的眼神朝著四爺望去。四爺似乎司空見慣，只朝她輕輕的笑了下，以示安慰。
我心想，那個微笑對年氏來說意味甚多吧︰丈夫的包容，呵護，心疼,真是夠暖人心的了。
「你哥哥年羹堯是內閣學士，又任四川巡撫，封疆大吏。真是年輕有為啊。萬歲爺真是替老四選了門好婚事！」德妃朝著年氏說道，言下之意就是康熙安排的只不過是政治婚姻罷了。
「是。」年氏起身，臉色尷尬，眼楮里噙滿了淚水。說實話，這時候的我，還真為她委屈。今天她上德妃這里來，簡直就是自討沒趣。
「額娘，你看茜凝帶來的錦緞。」十四爺顯然打了個圓場，拉過布匹給德妃看。
不久後，我向德妃告辭，德妃高興的又從身邊拿了一個碧玉發簪塞到我手里，說是希望我常來，這樣，她高興，十四爺也高興。我听了德妃的話里有話，只當作不懂，便朝德妃行禮，再向眾人道了聲，退出屋子。
走在甬道上，我長嘆一口氣，覺得德妃還真是厲害，明擺著不給年氏面子，可是年氏畢竟是小，只能默默忍受。看來回去免不得在四爺面前哭哭啼啼，而四爺更是會掀起大男子主義的保護欲。看來歷史上雍正對年妃的疼愛真是事出有因的。
只是一想起剛才他們默契的眼神，交握的雙手，特別是年氏被四爺摟抱的那一場景，我的心頭居然有種說不明白的滋味。我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七夕那夜，四爺對我說的話，那眼神，那氣息，歷歷在目，難以忘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