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你醒了?」
一張粉色的小臉在慕雲帆面前不斷放大,最終匯成一個燦爛的笑臉。隨即一個小廝模樣打扮的身影急急忙忙地跑了出去,邊跑邊喊著︰「老爺老爺,三小姐醒了!」
三小姐?老爺?
慕雲帆模了模自己的頭,打量了一下周圍的環境,有點茫然。這是什麼跟什麼?拍古裝戲麼?木雕鏤空的床,滿目的瓷器與字畫,自己難道是被劇組給救了?
還是,在拍《十萬個冷笑話》?
慕雲帆本來就有些疼的腦袋頓時掛滿了一排長短不一的黑線。
「三小姐,您終于醒了,都快把小蓮給嚇死了,還好您醒過來了。」
一身粉衣的小丫頭拉著慕雲帆的手一個勁的抹眼淚,慕雲帆皺眉打量了一下眼前這個自稱小蓮的小丫頭,淡淡地把手抽了回來,問道︰「導演在哪里?」
「小姐您在說什麼?」
看著一臉呆愣的小丫頭明顯不買賬,慕雲帆有些厭煩地揮開她想要攙扶的手,掀起被子便從床上走了下來。肯定又是爺爺搞的鬼,她就知道,他怎麼那麼放心地讓她一個人外出。什麼見鬼的二十歲生日禮物。不過話說出來,爺爺是怎麼把她從失事的飛機上救下來的?
慕雲帆低嘆了口氣,向門口走去,準備出去找一下相關負責人。
下一刻,她的手在觸到門上的那一刻迅速縮了回來。
「舀鏡子來!」慕雲帆的聲音帶著令人驚恐的顫抖,像是受到了巨大的驚嚇一般。
那個叫小蓮的丫頭被她嚇得一張小臉慘白慘白的,連聲音里都帶了明顯的哭腔︰「小姐,您怎麼了?」
沒有理會小蓮的問題,慕雲帆只是死死地盯著鏡子里那張熟悉的臉,心里頓時涼了半截。她,慕雲帆,二十歲。可是鏡子里那個充其量只有十三歲的小孩子又是誰?!明明是她小時候的樣子,可是她為什麼偏偏穿著這該死的古代的衣服?!
慕雲帆苦笑了一下,怪不得剛剛開門的時候便覺得門高的有些不正常。她坐在凳子上蒼白著一張臉,看著這個與她所接受的教育格格不入的世界,頓時有些惡俗地想,平生最嗤之以鼻的穿越,竟然真的發生了,真是狗血到了極點。
「小姐,」小蓮哭得連聲音都變得有些沙啞了,「小姐您別嚇小蓮啊!」
不知道為什麼,雖然一切發生的都超乎了她的想象,但是慕雲帆心里對這個地方並沒有多大的抵觸,甚至還帶了些許別的情緒。
也正所謂既來之,則安之。慕雲帆認命地閉上了眼楮,有氣無力地問出了據說是穿越後的經典三連問︰「這里是哪里?我是誰?你又是誰?」
「小姐,我是小蓮,我是小蓮啊!」不知是由于害怕還是什麼,小蓮顫抖著膝蓋普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一個勁地哭著。
「你先起來,」慕雲帆揉揉額角,嘆了口氣繼續說道,「我有些記不清楚了。」
「小蓮這就去傳大夫!」說著,小蓮便急急忙忙地想往外跑。
「不用了,」慕雲帆一把拉住她,「我不想把事情鬧大,你撿了重要的先說與我听罷。」
「小姐……」
小蓮還想說些什麼,卻被慕雲帆低聲打斷︰「我沒事,你說就是了。」
「是,」小蓮猶豫地看了慕雲帆一眼,說道,「這里是相府,小姐是老爺的三女兒,名字叫慕容輕揚。」說到這里,小蓮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涌了出來︰「小姐的名字還是夫人起的。小蓮知道,其實小姐一點都不喜歡這里,這里的人也都不喜歡小姐。雖然老爺待小姐好,可小姐卻一點都不快活。夫人去後,您就很少再笑過。」
「為什麼每個人都不喜歡這個三小姐?」注意到小蓮狐疑的眼神,慕雲帆頓了頓,當即改口道,「我的意思是為什麼那麼多人都不喜歡我?」
「可能是因為夫人吧,」小蓮的眼圈又紅了,「夫人一直不願進府,在此之前小姐一直是與夫人一起的。直到……」
「直到什麼?」
「直到夫人一個月前病逝,老爺才把三小姐接進府來。」
慕雲帆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表情來,敢情這老爺也不是個好東西。
小蓮見狀忙急急忙忙解釋道︰「老爺對三小姐向來是極好的!所以二小姐她們才會越發地不喜歡小姐。」
 
慕雲帆撇了撇嘴問道︰「那現在是什麼朝代?」
「朝代?這里是雲國啊!」小蓮又一副心驚膽戰的樣子看著慕雲帆。
後者卻完全一副想要撞牆的模樣。雲國?歷史上什麼時候又突然冒出來個雲國?難道她來到了一個被歷史架空的王朝?
只是不容慕雲帆多做感慨,一個略帶威嚴的聲音便從門外傳了進來。
「輕揚醒了?」
「是老爺來了,」小蓮好心地提醒著慕雲帆,慕雲帆沖她微微一笑,安慰她道︰「放心。」然後便斂了眉垂首慢慢地站了起來。
「輕揚,你感覺怎麼樣?」
慕容海大步走了進來,將慕雲帆扶到床邊坐下。又扭頭去訓斥縮在一旁的小蓮︰「小姐身子這麼弱,怎麼能讓小姐下床呢?你是怎麼伺候的!」
在慕容海訓斥小蓮的空檔里,慕雲帆抬頭細細打量著她這個名義上的爹︰本以為會是一個像爺爺的慈祥老頭,沒想到她這個叫慕容海的爹還蠻年輕的,也就四十多歲的模樣。
似乎是看到了慕雲帆不斷打量著他的眼神,慕容海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聲,道︰「輕揚,你剛醒過來,可要吃點什麼?」
「老爺……」小蓮哽咽著想說些什麼。
「爹,」慕雲帆忙開口打斷小蓮的話,硬生生地擠出幾滴眼淚,帶著有些病態的虛弱,說道,「女兒不餓。」
只是慕雲帆說完後,慕容海卻完全是一副極度震驚的模樣,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她,道︰「輕揚,你剛剛叫我什麼?」
慕雲帆心里不由一緊,結合前面小蓮所說的那個終生沒有進相府的夫人,頓時心下有些了然。卻是這個慕容輕揚也是個倔強的主兒,一直因為自己娘親的死而不肯認祖歸宗麼?
想到這,慕雲帆的眼楮里迅速泛起了淚光,拉著慕容海的袖子說道︰「輕揚這次鬼門關前一走,許多之前看不破的事情倒是都參透了。之前畢竟是輕揚太不懂事。」慕雲帆低著頭,發絲垂下來擋住了她臉上的表情,讓人看了頓時心生憐惜。
慕容海的身子僵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說道︰「輕揚,往日是我不好,總不該把你們娘倆扔在府外,想必你也是吃了不少苦,你怨我也是應該。不過現在你既然進了我慕容家的門,我自然不會再讓人欺負了你去。」說罷,轉身看向小蓮說道,「好生照顧小姐,若小姐再有半點差池,我唯你是問。」
說完,慕容海輕輕地撫了撫慕雲帆的背,起身走了出去。
小蓮一臉的惶恐地將慕容海送至門口後,仍舊一副愣愣呆呆的樣子,明顯還沒有從這一系列事情中反應過來。
這個慕容海絕對不是個簡單角色。單從他對慕容輕揚的態度上來看,竟似瞞著她些什麼。
「小姐……」這邊小蓮一看慕雲帆又在發呆,頓時有些欲言又止。
「你是想問我剛剛為什麼不讓你說實話吧?」慕雲帆微微一笑,自顧自地坐在銅鏡前,看著鏡子里那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道︰「小蓮,能問你一件事麼?」
「小姐折煞奴婢了,有什麼事小姐吩咐便是。」
「那小蓮可否能告訴我,我是怎麼生病的嗎?」舀起梳子來靜靜地梳理著自己的長發,慕雲帆嘴角微勾,等待著小蓮的回答。
「小姐在湖邊跟二夫人賞荷的時候不小心跌入了池塘。」
「哦,我猜的果然沒錯……」慕雲帆笑了笑,又道,「小蓮,你應該知道,這不是一場簡單的意外才對。」
說到這里,小蓮頓時氣憤了起來,完全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早就知道那二夫人看小姐不順眼,誰知道她竟然是那樣一副蛇蠍心腸!三小姐,我們要不要告訴老爺?」
「告訴老爺?」慕雲帆嘆了一口氣,「我們沒有證據,怎麼告?」
「小姐……」小蓮對著慕雲帆便直直跪了下去,「小姐,夫人的死跟她們肯定也月兌不了關系,小姐……」
小蓮話還沒說完,慕雲便伸手阻止了她進一步往下說的**,眼楮瞄了一眼窗外道︰「有客人來了,小蓮,去把客人迎進來吧。」
或許正是因為出生在一個富裕的家庭,從小爺爺對慕雲帆的訓練就很嚴格,所以她總能很敏感地听到有人靠近的聲音。雖然現在恢復了十三歲的年紀,還莫名其妙地當上了一個不被待見的三小姐,可身體里的靈魂卻還是慕雲帆,那個處心積慮處處提防過活了二十年的慕雲帆。
「二夫人,我們家小姐身體不舒服,不想見客!」小蓮身子堵在了門口,死活不讓二夫人進來。二夫人冷笑了一聲︰「我早知道慕容輕揚醒了,如何見不得了?月兒,來,幫這鄉下來的野丫頭長長規矩,告訴她什麼是相府規矩!」
「是!」叫月兒的丫鬟面帶得意地站了出來,掄起胳膊就準備往小蓮臉上打去。
「我道是誰,原來是二娘啊,」慕雲帆微笑著從里屋走了出來,佯裝驚訝地看了一眼正準備出手的小月,笑容不禁一滯︰「二娘這是做什麼?我的丫頭做錯了事情自然有我教訓著,難道二娘是故意打給輕揚看的嗎?」
二夫人愣了愣,似乎沒想到慕容輕揚會這樣說,臉色頓時變了變。可是沒過一會便又恢復了常色,道︰「吆,慕容輕揚,你這不還沒死嗎,怎麼你的丫頭說的就好像你馬上就命喪黃泉了一樣,還不舒服,不能見客,你以為你真的是金枝玉葉嗎?」
「是不是金枝玉葉我不知道,這件事情還需二娘去問下爹,想必他老人家最清楚了。」慕雲帆笑了笑,上下打量了一下二夫人,「您說是嗎,二娘?」
「你……」二夫人的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你這丫頭,反了反了,你別以為有老爺給你撐腰你就可以無法無天,我……」
「二夫人!」
就在二夫人一副怒極了想上前給慕雲帆點顏色看看的時候,一聲厲喝突然從走廊傳來,隨即一位看上去比二夫人明顯端莊賢淑許多的夫人在眾多婢女的護擁下走了過來。從她的穿著和氣勢來看,這位應該就是慕容海的大夫人了,慕雲帆心道。
「這是大夫人。」果然,小蓮小聲提醒著慕雲帆。
「見過大娘。」慕雲帆對著大夫人福了福,大夫人有些驚訝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扭頭向二夫人說道︰「輕揚是老爺的女兒,妹妹難道有什麼懷疑不成?還是說妹妹心里妒恨輕揚的娘親,一時竟忘了這個家究竟是誰當家作主了?」
「你們……」
大夫人以來,二夫人此時一肚子怨氣更是無處發泄。只好狠狠地瞪了慕雲帆一眼,低聲罵了句「小賤人!」便帶著一眾丫鬟憤憤地離去。只剩下大夫人面帶慈愛地笑著看向慕雲帆。
「輕揚,你娘不在了,以後有什麼事情盡管來找我,就把我當成你娘好了,反正我也一直喜歡女兒,睿兒他雖也孝順,可也難得有時候陪我,你若不嫌棄,便跟睿兒一樣喚我聲娘吧。」
「輕揚知道了,」慕雲帆只是笑了笑,似乎並沒有听明白大夫人話里的意思,「謝謝大娘關心。」
大夫人見慕容輕揚依舊如此客套,頓時有點尷尬,之後隨便找了借口也便離開了。
回到房間後,小蓮一邊收拾東西一邊給慕雲帆仔細解釋著慕容府內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大夫人原是前朝公主,被皇帝送給了老爺,老爺倒一直對大夫人禮遇有加,尤其是當大夫人有了大公子之後。說起大公子慕容睿,那才真叫一個厲害,」說到這,小蓮的臉突然變紅了,「人長的好看,武功又好。不過他前陣子隨李將軍出去了,所以我們搬來相府之後,我,我們還一次都沒有見過他。」小蓮有些不好意思。
「小蓮,」慕雲帆沖小蓮笑了笑,頓時起了戲謔之心。有些促狹地看著她,道︰「既然沒有見過慕容睿,你又怎知人家生的好看?」
小蓮的臉更紅了,「一年前,小姐出門的時候被人偷了錢袋,是慕容公子幫您追回來的。不過當時我們並不知道他就是您的哥哥,還是後來听夫人說起的。「
「這樣啊,」慕雲帆沖小蓮招了招手,找了個舒服的勢坐下,「多給我說說以前的事情吧,我看看能不能想起些什麼。」
「小姐您很討厭老爺,一直認為是老爺逼死了夫人,所以至今也沒有叫過他一聲爹。」
慕雲帆听罷,不著痕跡地笑了笑,心道︰怪不得听她叫爹慕容海的反應那麼奇怪,看來她猜的真沒錯。
「不過最令小蓮開心的是,小姐您終于不再忍氣吞聲了。以前二夫人可沒少給小姐氣受。」
慕雲帆微微笑了一下,並沒有答話。
是了,或許小蓮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她心心念念的小姐慕容輕揚早已經死在了那場預謀的溺水中。現在活著的,是一個叫做慕雲帆的女子,是一個永遠不會向任何人卑躬屈膝的靈魂。
既然上蒼不肯對她溫柔以待,那她又何苦卑微自己向這個世界委曲求全。欠了她的,她總會討回來。這便是慕雲帆的生存法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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