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寵-凰圖天下 030烏龍細作,風雨要來

作者 ︰ 步月淺妝

「外面的人都知道太子殿下出巡的事情,再加上公主到底還沒有入皇室族譜,留在楚王宮本就有幾分不合禮數,所以流言傳出來的時候宮人之間難免的肆無忌憚了些,長樂宮之中無人敢言,可是外面到底還是管不住的,更何況,公主應該知道深宮之中,人心這個東西是最沒有定數的。舒殘璨」

夏侯雲曦听著吳亞之言連連冷笑,放在桌邊的手不自覺地握緊,「吳亞,我給你兩天時間,若還是蛛絲馬跡都沒有,你這公主府長史也不必做了。」

吳亞眸光沉凝的點頭,「屬下遵命。」

夏侯雲曦面上頗有幾分戾氣,那流言幾乎是在一夜之間就在宮中流傳開來,楚王宮向來在萬俟婓的管束之下僅僅有條,再加上後宮沒有其他的女人,是以那些別的皇宮之中常見的勾心斗角在這里免不得就淡了許多,可是有人的地方就有紛爭,她到底還是低估了這做宮闈的陰暗。

「這幾日湘和殿閉門謝客,一應事務讓鐘能親自照看著,再將玉公子這幾日所寫的戰法交給左相,讓他想辦法流散出去一些,然後請左相準備一份禮物送到珞珈山九重閣去。」

吳亞站在一邊暗自記下,眼底的擔憂之色稍稍淡了一分。

夏侯雲曦的命令不過剛下,衛忠便出現了,她自是意外衛忠來的如此之快,幾乎是一進門衛忠便開了口,「姑娘可听說了?」

夏侯雲曦面色沉靜的點點頭,「我考慮不周,到底還是輕敵了。」

衛忠面色有幾分凝重,「主子不在宮中,姑娘去往湘和殿走動的多了是有幾分不妥,可是主子走之前都是有所安排的,皇上那里也很清楚姑娘和玉公子的關系,在此之前姑娘去往玉公子之處也未曾招人口舌,現在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出了事,定然是不簡單的,無論如何此事對姑娘的名譽有損,主子知道了定然不會罷休的。」

夏侯雲曦眸色幽深,唇角勾起淡然的笑,「太子妃的位置本就招人嫉妒,他將我護的太好,我倒是不知道外面有那麼多人想要這個位子,也好,現在知道了總比將來知道的好,當下以政事和皇上的身體為重,其他的左相暫時不必擔心,我自會應付的。」

衛忠沒有意外的點了點頭,夏侯雲曦便道,「我打算將玉公子這幾日對南越對大梁之戰的一些看法放出去,讓楚地的政客謀士流傳開來,一方面是為了打消這件事情的不利影響,另外,也是為了將來做些準備。」

衛忠的眸色瞬時便深了,「姑娘的意思是——」

「九重閣到底是九重閣,能用得上的助力,我們不必讓給別人。」

衛忠對于此事自然是樂見其成的,只要玉麒麟對于南越和大梁之戰的戰法從楚王宮流傳出去,那麼在外人的眼中,這位傳世高人怎麼樣都是楚地之士。

夏侯雲曦想了想,復又眸色鄭重的看向衛忠,「楚地內政到底為何我並非那麼的清楚,我現在的身份也不是隨意的就能對楚國內政插話的,衛叔,我覺得這件事並不是表面上那麼簡單,我總覺得,後面還有更大的混亂等著我們。」

衛忠眸色微沉,面色也漸漸地變得沉重起來。

當楚地的情報送到萬俟宸的手上的時候已經是五日之後,因為戰地的轉換他手下的人在傳送情報的時候便不是那麼快了,漫山遍野的墨色營帳之間,萬俟宸腳下的步伐極快,從練兵場到中軍大帳,一路上的士兵們看到這位身份顯貴的軍師大人大氣兒都不敢出一聲。

向來穿慣了招搖紅色的洛然穿著一身的墨色鎧甲顯然十分的不習慣,墨法綰起,面上被那黑黑的頭盔遮去一般,頓時那妖嬈又艷麗的氣質便的鐵血了不少,他眯著眸子斜睨著忽然面色大變而後放下幾千神機營的兵士不管掉頭便走的人,唇角的笑意興味至極。

中軍大帳之中的布置素簡非常,萬俟宸撩起袍子落坐在主位上,眸光在那漆黑黑的信箋上一掃而過,手指一捏,那特質的紙張瞬時便碎成了粉末狀。

洛然挑挑眉落座在旁,看著他黑沉沉的臉色良久,終是忍不住的嘆一聲,「三哥,若是忍不住就回去吧,將宋柯留下你總該是放心的吧,崇禮此人我一定能拿得下,你相信我。」

萬俟宸冷冷的瞟了洛然一眼,指間的紙屑簌簌的放下落。

洛然聳聳肩,就知道他不會听他的。

萬俟宸的眸光深重,她只是在信上簡單的說了兩句近來哪里都不去了,除了去未央宮請安之外就是在長樂宮躲懶,她在宮中能去的不過就是那麼幾個地方,此一言自是再說不會去桓箏那里了,可是就他知道的,桓箏所著的零零散散的有關于此次南越和大梁之戰的軍事戰法、以及現如今七國情勢已經在楚地流傳了開來,天下人只當做玉麒麟現如今已經成為了楚地謀士,只怕各式各樣懷疑羨慕的情緒都有,萬俟宸知道,她不是隨便就會將玉麒麟推出來的人。

萬俟宸眉心驟緊,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想到走之前隱隱現出端倪波瀾,萬俟宸的心頭忽然有幾分沉重,他微微沉吟一瞬,奮筆疾書的寫下一封短信來,叫來慕楓,語聲切切。

「以最快的速度送到,不可拖延。」

慕楓領命而去,萬俟宸疲憊的仰倒在檀木長椅上,洛然亦是滿身的累,看他如此也是沒型沒狀的倒在了椅子上,「三哥,要是出了什麼事,我和哥哥要內疚的。」

萬俟宸靜默不語,良久,就在洛然以為他不會再說話的時候萬俟宸忽然開了口,「我信她。」

慶城的空城計整整的拖住了大梁的三萬前鋒大軍,洛然和南越的上將軍帶著三萬南越兵馬從西向北,宋柯帶著慶城守軍兩萬從東向北,整整的將大梁的主力軍五萬合圍全殲,慶城之前的三萬前鋒軍聞聲退兵,剛退了一日卻又落入了萬俟宸早就著人部下的山林圍陣之中。

南越其後炎熱,多山林,此時作戰對南越人來說算不得什麼,可是對大梁的士兵來說就是考驗了,南越山林之中濕熱,多毒物,多瘴氣,對于道路不熟的人進去了就出不來,萬俟宸早就計劃好了大梁的退兵路線,整整五百里的橫著的山脈之中全部都是南越百姓都會的毒瘴陣法,他們不廢一兵一卒,就將那參萬大軍在山林陣里困了七八日有余。

雖然沒有新的戰事發生,可是南越軍的大營之中卻一點都不輕松,大梁折損八萬人馬,新的消息傳來,大梁新帝趙晟已經再發調兵之令,很快,將會有更多的大梁士兵朝著南越軍殺過來,整個大營之中,無人敢輕慢。

這樣一來戰時似乎就要拉長,萬俟宸每一日都在關心大梁的增援兵馬走到了哪里,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就想讓大梁增援的人馬趕快出現在自己的面前,而後沖上去將那些士兵一個個的砍殺趕緊便可,可是事與願違,大梁新增的五萬兵馬只走到林城便不動了。

所以萬俟宸開始等待,他需要一個絕好的機會,讓大梁長記性,再不敢輕易的進犯南越。

南越大軍屯兵與一處隱秘的山坳,周圍三面絕壁一面乃是谷口,四周的臨崖之地都有重兵把守,谷口之處更是日夜巡邏戒備森嚴,可是饒是如此,在大梁增援的新兵到了林城的第三日,在這處距離林城只有五百里兩日路程的山坳之中竟然出現了奸細。

奸細的出現的緣由並非是巡邏的軍士守衛不當,也並非是因為萬俟宸對地形的研究還不夠精準透徹,所有的混亂,都來在于不堪忍受自己髒污不堪的形象的二殿下洛然一個要獨自洗澡的決定。

山坳北面有一處從崖壁之中流出來的活泉,在絕壁之下匯成一個頗具規模的深潭,二殿下洛然在某個月黑風高的晚上屏退了這一方在山崖之上看守的士兵,自己獨自一個人來到此處洗澡,也就是那麼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一個手腳利落動作迅速心理素質極佳的縴細潛了進來,身手極佳的二殿下洛然在第一時間發現了那個奸細,卻又渾身**的讓那個奸細在自己手中溜走了,如此,便是一夜的兵荒馬亂。

當第二日一早萬俟宸面色不佳的看到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士兵壓著推進來的縴細之時,他頗為意外的抬了抬眉頭,而後看向了一臉怒容滿眼火氣的洛然,「你口中身手絕世居心叵測的奸細,就是她?」

洛然的嘴角抽了抽,他眼前的奸細身形不高,一身粗麻布衣裳裹著玲瓏的身段,肩上斜斜的夸著一個包袱,一頭墨發隨意的用一根釵子綰起來,此刻被幾個高大的士兵制著,頭發微有幾分散亂的垂在肩上,看著自己手下的幾個漢子將那細胳膊細腿幾乎快要擰斷,洛然面色青了又白白了又紅,他眸光一厲,一聲厲喝,「哪里來的奸細,竟敢偷入我營中,你的主子是誰,來我營中所取為何?從實招來!」

洛然極少如此聲色俱厲,到底是皇家之人,如此的面冷聲硬的一言果然有幾分氣勢,然而被制在堂中跪著的人卻不看洛然,而是將晶亮的眸光落在了主位之上的萬俟宸身上,洛然幾乎氣絕拜倒,下一瞬,堂中男子打扮的女子開了口。

「虛而示虛,疑中生疑,這般的空城疑兵之計想來定然是楚太子殿下所出,而非南越二殿下所謂嘍?」

萬俟宸挑眉,洛然唇角一緊,帳中所有人包括慕楓在內都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萬俟宸抬手一揮,那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便滿是意外的看了看跪在堂中的人退了開去,萬俟宸眸光微眯,「你叫什麼?」

「傾顏。」

女子面上滿是風塵,卻仍舊不掩清麗神色,她睜大了眸子,眸光定定的看著萬俟宸,萬俟宸微不可察的頷首,「你是何人,來我軍中是為了什麼?」

「我本是南越林城人,後來在大燕和林城之戰之中流離失所到了大梁,此次大梁與南越交戰,從一開始大梁勢如破竹之時我便想著南越危矣,卻不想在半月之前大梁的勢頭忽然急轉直下,我自是南越人,此番,乃是為了從軍。」

從軍?

幾人面色微微一變,洛然狠狠的看著堂中跪著的人,心想著我問的時候你怎麼不回答,憑什麼他問一句你答一句,萬俟宸面無表情的看了看洛然,「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知道那空城計不是二殿下所出?」

傾顏想了想,「二殿下此次領兵平亂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可是起初幾日的戰事之中二殿下的作為並不大,後來戰事忽然一變,我便想著大抵是有高人相助,再後來,楚地頗有幾分動蕩,玉麒麟坐陣楚國,雖然是一件好事,卻讓我肯定了楚太子來了南越的傳言是真的,再說此時,二殿下乃是南越軍中位份最高之人,可是此刻楚太子您坐在主位,二殿下坐在下手位,主次分明,我們的太子殿下在京城監國,那麼您的身份就十分明顯了。」

萬俟宸眼底有幾分意外之色,又看了看傾顏,才問道,「你是女兒身,從軍的話你可以做些什麼?可會武?」

傾顏想了想,眼底露出幾分亮色,「我並不會武。」

洛然輕斥一聲,對于適才她那幾份分析他十分不以為然,如果不是萬俟宸要他按兵不動他怎麼可能沒有作為,當然,和之後的一舉滅了五萬兵馬相比自是弱了幾分,可是他難道就那麼的一無是處麼!

洛然看著傾顏眼底的亮色頗有幾分不忿,不會武還來從什麼軍!

「可是我會寫,只要給我一個題策,我什麼都能寫,這世道再亂,也不都是只靠武力打仗就能解決的,傾顏想成為從軍文士,公文書寫戰事記錄傾顏都可做的,雖然傾顏不會武,但是昨天晚上我可以一個人闖進軍中大營就能說明一切,我不會成為軍中的拖累。」

萬俟宸意味不明的看了看洛然,而後便轉過了頭去,「二殿下意下如何?」

洛然深吸一口氣,眸光一冷,「我軍中並無——」

「身為女子能有這般勇氣實在是難得,軍中並不缺文書,你說你能寫,你大可給我看看你寫的東西如何,你能冒了這樣大的風險闖軍營,定然不止是為了做一個小小隨軍文士,沒有充分的理由,軍中不能容你。」

洛然滿眼哀怨,不是問他意下如何麼!

傾顏听到萬俟宸如此問也不害怕,想了一想才直接又明麗的到出口,「太子殿下明鑒,傾顏想做史官,現如今戰事頻出,隨軍文士才能最為清楚的知道戰事明細,也最能有機會見到各方將領。」

洛然意外,廳中所有人都有幾分不能置信。

萬俟宸倒是唇角一勾,「做史官?一個女子,沒有幾分筆力的話怎麼將這中原七國寫進去,這樣的話,不是隨便說的。」

傾顏眸光微轉,眼底的亮色微微消失了兩分,面色一轉,變得有幾分肅容又哀戚,「傾顏並非夸大其詞,傾顏此處有有一份人物傳志,太子殿下大可一看,若是覺得傾顏寫的尚可,那麼傾顏斗膽求一個隨軍文士,請太子殿下恩準。」

說著傾顏便從包袱之中往外那東西,慕楓看了看沒什麼表情的萬俟宸,終究是走上前去將那一本厚厚的散紙裝幀在一起的本子接了過去,萬俟宸不動聲色的淡淡一喃,「人物傳志,當今天下,能讓你寫傳志的可不多——」

人物專志通常是在人死後為了紀念其功業才寫的,當今天下,無非是各國天子權臣罷了,傾顏斂下眸光,微微的吸了一口氣,「只怕是要讓太子殿下失望了,傾顏所寫,乃是大燕已逝的昭懿皇後。」

萬俟宸正接本子的手一頓,洛然滿眸氣悶,此刻聞言,那清白交加的面色猛的一變,片刻,將忍不住的爆出暢快解氣的笑意來。

楚王宮在近十年之內從未有過如此可這般劍拔弩張的時刻,鐘能鐘嘯滿臉冷汗的跟在夏侯雲曦的身後,在他二人之後,是長樂宮甲冑加身的暗衛,這些平日里不出現的侍衛們今日里面色沉凝的跟在了未來太子妃的身後,直直的向著未央宮而去。

夏侯雲曦的面沉如水,幾日來的防備和反擊到底還是沒能抵得住那些從黑暗角落射來的冷箭,她的腦海之中每一刻每一秒都在不停的串聯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錯!

未央宮之前,衛忠早已面色難看的等在了那里,看到夏侯雲曦來眸光微亮的走了過來,還不等她問,衛忠便已經開了口,「消息來得極快,朝堂之上一片惶然,老氏族集體請求面見皇上,我和宇文都暫時有幾分困難,姑娘,皇上到底——」

夏侯雲曦語聲艱澀,看盡衛忠的眼底,「外面的消息不錯,皇上的確重病多日。」

衛忠的眸光猛然一縮,二人四目相對,眼底各自有心照不宣的機鋒閃過,楚王宮的上空一片沉暗,這久違的風雨,到底是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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