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歌一笑花滿樓 第四十一章 鬼蜮山間行(二)

作者 ︰ 落雲常笑

「紫鳶……府里來信了……」玉晚風從車夫手中抱起一只灰色的鴿子,隨手解下鴿腿處綁著的竹棒,贊賞地拍了拍它沾了灰塵的羽毛,鴿子便張開翅膀,「咯咯」叫著飛遠了。

望了望手中的那一根細細的竹棒,玉晚風眼角瞄了眼還兀自在里間假寐的莫紫鳶,皺著眉頭攤開細看,觸目的字樣,不由讓她心間驚然。這時候莫紫鳶已經醒了,眯著眼楮望了眼車外的景色,掖了掖被角,開口說道︰

「嗯……不是和粱叔說了嗎,今日要趕去京城參加皇叔的壽辰,怎麼……」莫紫鳶挑了挑眉,望著玉晚風從剛剛看到來信時就擰著的眉頭,輕輕抿了抿嘴,「拿來。」

接過信紙,男子隨意地掃了一眼,只一眼,眼神驟變。

「晚風,昨夜我……?」莫紫鳶不敢相信,難道真是「他」約了那慕雲軒,怎麼可能?

玉晚風無聲地搖了搖頭頭,還不放心,又補了句「沒有,昨夜你我都在一塊,我看著呢。」

莫紫鳶的眉頭擰得更大了,捏在手心的紙已然化作一灘粉末,消無蹤影。

「晚風,你代我去參加皇叔壽辰……」說完,不等玉晚風反應,人已經跳下馬車消失不見。

「哎……」女子無奈嘆道,從小莫紫鳶就是這樣,做事沒有頭尾。可眼下局勢本就大亂,如今又正直皇叔壽辰,他難道不怕……也罷,反正他從不懼怕……

「紫墨,跟上去,保護王爺……」

「是!」

玉晚風對著暗處一聲冷凝,一條黑影道了一聲,沒有現身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馬車越駛越遠,殘風四起,塵土飛揚,玉晚風望著這急速飛馳的馬車,想著眼下紫瑤應該到了吧……

鹿鼎山上,烏雲已經密布,可以看到一點一點呼嘯的閃電正躍躍欲試,只待破空而出。

「唔……」落雲初低吟了一聲,好不容易才睜開了雙眼,卻覺眼前灰蒙蒙一片,不用嗆了幾口灰塵,「咳咳」聲響起,而身下軟軟的,仿佛靠著什麼東西,雲初心間不用一驚,是什麼……不敢再有動作,生怕這一個好奇地探手模去,又模出了什麼軟膩油滑的東西出來,比如巨蟒……

「慘了慘了,不會是掉進蛇洞了吧……」雲初皺著眉頭,齜牙埋怨,「怎麼那麼倒霉,到哪里都能摔破洞里去……」心中慌亂地不由狂亂的跳了起來。

落雲初輕輕撫了撫胸口,小聲的起身,腳下還似踩了什麼軟硬的東西,突然發出一陣「 ……」的聲響,轉眼又沒了動靜。雲初嚇得慌亂跳開了腳,往暗處又靠了靠,小心的從懷中掏出江湖必備用品---火折子,「啪嗒」了兩聲,就著洞口弱弱的夜光幽幽地點了起來。

許是太緊張了,點了好些下才著,洞口的風呼呼地吹著,火折子發出弱弱的光芒。

雲初捂著狂跳的心口,對著剛剛身下軟軟的物體照去,這一照,不禁大叫了起來,那聲伴著洞外忽來的雷聲,聲音響徹洞口,直達雲霄……

「我說梁管家,到底該怎麼辦?莫公子究竟何時回來,我家少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來喜定拆了莫府不可……」來喜此時是坐立難安,早間通知了樓里的芸娘,想著派些人到山上尋尋,而眼下外面已經下起了雷雨,鹿鼎山上起著薄薄一層詭異的煙霧,看著著實嚇人。想著若是少爺真是有個什麼不測,回去老爺子非扒了他不可。再者說,雲軒少爺待他有再造之恩,雖然沒少讓他吃苦頭,可如若真的出了什麼好歹,他的下半輩子到哪里找靠山去?這樣想著,說出的話都帶了幾分大義凜然。

邊上侍奉茶水的兩個丫鬟中規中矩的站著,听了到也沒什麼表情,看著素質倒是很高。而梁管家眯著眼楮瞅了瞅坐上一臉愁容的來喜,茶幾上的茶水已經喝了大半,不由哧鼻,這小子也不知是不是真的擔心,可放出去的灰鴿已經回來,主子眼下怕是也快到了。正思索著,卻听門道邊傳來一陣笑聲,那笑聲張揚,帶著股熟悉的邪魅,不由揚起了眉梢。

「哈哈,我說來喜小弟,你是要拆了本公子的府邸嗎?」

來喜搓著手正在慌亂中,這一听主人家的聲音不由一陣驚喜,「莫公子回來了?」

卻瞧眨眼的功夫,莫紫鳶已經飄到了門內,那身影敏捷的有點過了頭,怎麼大半夜的有一陣鬼影上身的感覺,心里不由一抖。

「說說,怎麼回事?」莫紫鳶隨手月兌了身上剛剛被雨水打濕的外衫給了梁管家,接過丫鬟手中早備好的面帕朝臉上隨意地敷了敷,便不慌不忙地就著堂間坐了下來。

來喜急了,這主人家急急趕來,怎麼都不問他家少爺的事情,「莫公子,您不是約了我家少爺嗎?怎麼可以獨自外出,害我家少爺……」來喜剛想繼續說下去,卻見莫紫鳶原本調笑的臉龐突然一變,在夜間昏暗的燈光下閃著可怖的白光,驚得他不由向後退去。

而石洞內此時卻是一派祥和,落雲初捏著被洞口落入的雨水打濕的錦帕朝眼前男子額間、手間擦去,邊擦還邊皺著鼻子說道「我說樓公子,你大半夜的不在樓里待著,跑這山里做什麼?嚇到少爺我了!」

眼前一臉面癱,手腕處還有明顯踩傷的男子正是長歌倚樓新娉的琴師,樓梓梟也。

「慕兄,梓梟今日有向芸娘告了假,來山間給家母上墳,她當年就葬在這里,有好些年頭了……」樓梓梟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什麼表情,可聲音中卻透著難掩的傷感,雲初不由輕聲問道「今日……」

「嗯,今日是家母的忌日……」雲初听聞此話,不由嘆了口氣,她也實在不會安慰人,更何況與這樓梓梟並沒有說過多少話,不過雇主和雇員的關系。

當日若不是听到他那首驚人的「月滿西樓」恐怕也不會有什麼印象,誰讓樓梓梟是個天然面癱,長相又普通的人堆里都認不出來。

「呵呵……梓梟兄別傷心,家母已經仙逝,你還要保重身體啊,額……以後叫我雲軒吧,‘慕兄’听著怪怪的,總讓她想起那可惡的,天煞的,變態的莫紫鳶。

而這時,莫府內,莫紫鳶冷不防打了個噴嚏,正納悶著,老管家端了一碗冒著熱氣的姜湯幽幽遞過「少爺,剛剛冒雨趕回,怕是冒了風寒,趕緊喝點姜湯暖暖身子。」

「嗯。」莫紫鳶輕嗯一聲,接過姜湯放在嘴邊沾了兩口,慢慢地放到了茶幾上,然後又揚眉望了望立在門邊的來喜,笑著說道「你家少爺去了哪里?」

來喜心想,你自己約的少爺,現在還來問我?陰陽怪氣的好難伺候……

「梓梟兄,你家祖墳怎麼放在這里……」樓梓梟听著慕雲軒哈哈笑著叫著自己的名字,不由一陣惡寒,擰著眉頭望了眼正拿著火把環顧四周牆壁的慕雲軒,正要回答,卻見那被火光照耀的洞牆,上面刻著好些鬼怪符咒,看著隱隱透著一股邪氣……而慕雲軒此時卻如被定格了一般,呆呆地站在牆前,雙手微微顫抖……樓梓梟不由起身,身上還有些微痛,齜牙咧了口嘴,朝慕雲軒站的方向緩緩走去。

落雲初此刻心境難掩震驚,眼前的牆上布滿了鬼符神怪,正是落雲莊內藏金閣下的地下石洞里出現過的畫面,「怎……怎麼回事?」

「慕……兄……?」話剛出口,卻覺腳下似乎有什麼粘稠的物體纏繞,低頭一看,好些吐著舌性子的物體正在腳間游動,嚇得慌忙猛甩開來。再詫一看,原來是成堆突然不知哪里冒出來的游蛇,看不出是不是有毒,但那油光滿面的蛇身看著很是惡心……雲初這時候已經呆住了,條件反射地低頭一看,頓時瞳孔擴張,然後毫不猶豫地暈了。

「慕兄!慕兄!」樓梓梟眼明手快,托住了慕雲兄剛要倒地的身子,緊張地大叫了起來,望著滿洞的游蛇,加上地上掉落的火把,游蛇被火光照到,有部分懼怕火光,漸漸向暗處退去。此時樓梓梟已經顧不上這些,架起慕雲兄就朝那灰暗的洞口移去,外面的雨下的更大了,「唔」樓梓梟低吟了一聲,只見一條游蛇不知何時已經攀上了腳踝處,很快就要掛到慕雲軒腿上,那條吐著蛇性子的游蛇歪著腦袋望了眼攀沿的樓梓梟,只覺眼前似有什麼煞氣突然拂過,游蛇呆呆地松了身子,緩緩向後倒去……

樓梓梟好不容易拖著慕雲軒沉重的身子爬到了洞口,將昏迷中的慕雲軒背到了不遠處有石檐的洞口處,好生安置一番,還細心的將外套蓋在他身上,生怕有雨水打到。

安置妥當,樓梓梟望著男子恬靜又毫無血色的面容,心間不由一動,再移眼,卻見那腳踝處有黑血涌出,褲腳的布已經裂開了一道口子,那血被雨水沖去,很快沒了蹤影。

樓梓梟心中卻是漏了半拍,恐怕剛剛有漏網的游蛇乘其不備纏咬了慕雲軒,看那斑斑黑點,應該有毒,微微皺了下眉,而自己腳下也略有些疼痛,怕是也受了些輕傷。

面無表情的又望了眼熟睡的慕雲軒,思索片刻,抬起男子的腳踝,低下頭輕允了起來。慕雲軒隨著這細致的允吸,口中發出輕微的低吟,男子微頓,繼續將毒素吸出,而每吸一口嘴角便有黑血溢出,隨後輕吐到邊上的石縫里,繼續周而復始的動作。這樣吸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樓梓梟額間已經出了不少細汗,身子搖晃了一下,臉色更顯蒼白。

望了望慕雲軒逐漸恢復血色的臉龐,樓梓梟似是松了口氣,不動聲色地朝衣角處撕了一塊干淨的布條下來,彎下腰,很快地替他包扎了起來。瞥眼,看到慕雲軒衣襟處似乎有什麼東西露了出來,探身模過去,是個小巧的檀木盒子,眼楮掃過,霎時閃過千言萬語,道不明的光彩琉璃。

樓梓梟愣了半宿,將盒子輕輕合上,又小心的放回了慕雲軒懷間,手指輕輕拂過男子胸前,似是觸電般又縮了回去,而小人似是無所察覺,睡得正兀自香甜。

樓梓梟眼神復雜的又望了一眼熟睡的男子,眼前的毒血已經盡數吸出,可還需要配以草藥表敷,否則怕會受到感染。剛剛上山的時候,是有看到過一些止血解毒的草藥,模著黑應該還能找到些。

點了火折子,弱弱的光照亮了小半邊臉,樓梓梟用袖子遮著微弱的火苗,轉頭,朝山間深處望了望,夜晚的鹿鼎山格外安靜,遠處煙雨迷蒙,山下的燭光一點點搖曳,雖是雨夜,但天空還是閃著微弱的夜光。將慕雲軒的身子又朝里移了移,隨後起身,如鷹的眼楮朝四周圍掃視了一圈,拍拍身上的雨水,朝陡峭的山間走去。這時,慕雲軒衣襟處卻悄然劃出一樣東西,淡淡的放著青光,轉眼又掩在暗夜之中。

「呵呵……竟然如此小心謹慎……」這時,從一塊大石身後走出一個人來,修長的身體,一身黑紫的錦衫,在雨夜下卻詭異的未沾一滴雨水。男子搖著鐵扇,臉頰處戴著一張玉制的面具,嘴角輕佻,眨眼的功夫便如鬼魅一般到了慕雲軒此刻躺的地方。

石檐下的雨水還在一點一點的朝下滴著,發出輕微的聲響,夜如此安靜。男子站在慕雲軒跟前看了半晌,如玉的手指輕輕劃過慕雲軒紅艷的臉頰,緩緩又到了那細女敕的脖頸,帶著濕氣卻透著突來的冷意,玉面男子眼角閃過一抹血光,幽幽說道「又見面了,落雲初……」,隨後手下猛得一緊……

一陣響雷劃過天際,鹿鼎山頂的破廟間,女子正在沐浴,一股冷風透過窗戶的縫隙呼呼地鑽了進來,木挽清不由抖了抖身子,朝門邊喚到。

「小蕊……」女子輕喚了一聲在門邊忙活的丫鬟,名喚小蕊的少女輕拍了下額頭,趕忙朝窗戶走去,外面雷雨交加,屋內卻霧氣繚繞,好生溫暖。

「小姐,可還要加點熱水?」小蕊關了窗戶,朝浴盆中的女子輕問了句,木挽清搖頭,「不用,眼下不比在府中,能洗到熱水,已經足夠。」

「嗯,那好,我到外面幫二牛哥做飯,有事情小姐喚我一聲就行。」

「好,去吧。」木挽清點了點頭,身子又朝後面靠了靠,挑了個舒服的位置輕躺了下去。

小蕊小跑著到了院中,看著二牛趴在火爐邊正燒著柴火,可能因為下著雨的緣故,火苗微弱,看著像是一會就要熄滅的樣子。二牛擦著滿頭的汗水,坐在木凳上,憨憨的不停扇著柴火,臉上盡是黑灰。小蕊看著一陣好笑,上前一把抓過男子手中的木扇,俏聲說道「二牛哥,你真笨。來,我來扇吧,你去切菜可好?」

雖是詢問的口氣,但二牛還是听出了女子口中的命令,帶著嬌俏,很是可愛。隨後憨笑了聲,听話的朝菜籃走去,挑了些要下鍋的菜,浸在盆子清洗了起來。

遠處那條大黃狗甩拉著腦袋在樹下懶懶地躺著,姿勢**得猶如美人睡臥,二牛望著,丟了根沒了肉的骨頭,大黃狗低叫了兩聲,起聲朝骨頭撲去。

「二牛哥,大黃跟了你很久吧?」小蕊听著低低的狗吠聲,不由笑了笑,沒有抬頭,朝正兀自切菜的二牛問到。

「嗯……好久了……」二牛似是沒有感情的回道,聲音透過遠處低頭舌忝咬的大黃狗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額……你們在這山間住了很久嗎?」小蕊似沒有察覺,繼續問到,柴火在女子頗有些技巧的動作下越燒越旺,女子喜上眉梢,手下的動作更快了。而二牛卻久久不語,女子只顧著手中的細活,到沒有再問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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