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欞一回到家就直接進了房間,鎖住門一個人呆在里面。鐘榕不放心,隱去身形進了鐘欞的房間。站在門邊的角落里,便看到鐘欞對著房間正南方的架子發呆。架子上是一對夫妻的合照,還有一幅鐘馗畫像。照片和畫像前面各擺了一個香爐,上面點著三支香。鐘榕是第一次在鐘欞的房間看到這些,平時進來,這個角落什麼都沒有,沒有照片沒有畫像沒有香爐,房間里甚至聞不到香燭的味道。鐘欞很平靜,幾乎可以說是面無表情。鐘榕以前也常常這個樣子,因為他不懂什麼叫表情,不懂得哭不懂笑,不懂什麼是難受。可是現在他覺得難受,看著鐘欞的樣子他覺得難受。鐘榕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誰?」鐘欞立刻就發覺房間里多了一個人,斥問了一句才想起,能隱身進入她房間的,大概只有鐘榕一個了……果然,牆角的身影慢慢顯現,赫然就是鐘榕。「欞兒……」鐘欞站起身,走到照片前給兩個香爐各上了一柱香。「這是我的爸爸媽媽,在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死了。我不知道他們是怎麼死的,好像是因為除魔出了意外。然後,爸爸媽媽就出事了。」在鐘欞的記憶里,對父母印象最深的,就是母親整日整日的抱著她嘆氣,一句一句念叨著:「你為什麼要出生在鐘家?為什麼要這個時候出生?為什麼……」而父親,唯一的印象是她覺得好玩學道術時父親的懲罰和那種痛不欲生的目光。鐘欞常常會想,既然那麼不喜歡她,又為什麼要留著她呢?當時,如果沒有她的話,父母應該可以再要一個孩子,可能鐘家就會有一個真正的傳人了……「欞兒……」鐘榕不喜歡這樣子的鐘欞,太過悲傷,一點也不像平時的她!他不明白,為什麼平時連聲音都帶著笑意的鐘欞為什麼會有那麼沉重的悲傷。明明她總是那麼開心,笑容滿面。「媽媽總是叫我欞兒,她說這個名字是我爺爺取的。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爺爺,但是爸爸很崇拜爺爺,他說爺爺是鐘家繼鐘馗之後最厲害的除魔師。」「媽媽和女乃女乃都是那種家教很嚴的大家閨秀,女乃女乃持家有道,媽媽就跟著爸爸四處除魔。媽媽真的很勇敢,她只是一個普通人,卻跟著爸爸除魔,一點也不害怕。我常常想,如果媽媽可以膽小一點,和女乃女乃一樣在家等著爸爸,是不是我就不會……」鐘榕不明白,他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死了,剩下的千年時間他都在修煉,他不明白父母對他來說意味著什麼。而山中的很多精怪都是自己慢慢修煉的,都沒有父母,他們都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狀態。但是現在他有些痛恨他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鐘欞為什麼難受,不知道怎麼去安慰她,不知道怎麼去分擔她的痛苦。大概是憋了太久了,鐘欞需要一個能听她訴說的人。她從來沒有和別人說過自己的事情,從來沒有對外說過她和除魔世家鐘家的關系。行內的人,有的從她的姓里猜測她的來歷,有的從她的道術里確定她的來歷,但她從來沒有承認過。只因為祖母的一句話。她永遠都記得她開始學習道術時祖母說的話:「鐘家家規,從來傳男不傳女,你沒有資格繼承鐘家,我是不會承認的!」那個是她7歲,因為父母的死,她開始用稚女敕的雙肩挑起鐘家的重擔,卻被這世上她僅有的親人說沒有資格!那個時候的她開始嘗盡人間冷暖。她生就一雙陰陽眼,可以一眼看穿各種妖魔鬼怪的原形。天賦異稟,別人需要一個月來學習的道術她一個星期就可以純熟。但是這樣的她,失去了父母親人的庇護,就成了眾矢之的。村子里的人認為她是怪物,瘋子,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小孩子總是欺負她,孤立她。那個時候她最好的朋友是一個鬼,後來她可以獨立除魔的第一件事,就是送那個鬼往生了。當時唯一不排斥她的大概只有許豫一家了。她大概同樣繼承了祖母的固執。祖母冷眼看著她經歷各種困境而不出手扶助,想要她斷了繼承鐘家道術的念頭,而她固執的不去求助,一心鑽研道術。她接的第一筆生意是村子里一戶人家。很容易的超度,她10歲的時候就回了。然後她拿了她該有的報酬。這大概是她和祖母決裂的導火索。清高如祖母,可以容忍鐘欞違背家規修習道術繼承鐘家,但是絕對不能容忍鐘欞利用道術賺錢。從此鐘欞離開老家,獨自來了S市!她一邊賺錢一邊讀書,一邊研究帶出來的那些古籍,提高自己的靈力,慢慢的也就在S市打出了點名聲。這麼多年來,鐘欞沒有去見過祖母,只是托許豫把家中的那些古籍全部搬了過來。允許她研究這些古籍,大概是祖母最後的寬容。也許是斷定了她沒辦法研究出來。「我每年都會回去拜祭我爸爸媽媽,卻從來沒有見到過祖母,大概她也不想見到我。」鐘欞苦笑。看到程斌身上的家徽,勾起了她那些深埋的記憶。她總是想不明白,她到底做錯了什麼,為什麼祖母那麼厭棄她?或者她的出生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因為從小到大沒人告訴過她她的生日是什麼時候,她也從來沒有過過生日。她記得小時候有一次看到許豫過生日,回去問媽媽她的生日是哪一天,她也要過生日,卻被爸爸打了一巴掌。從此,她絕口不提生日兩個字。「欞兒!以後我陪你過生日!每天都陪你!我不會排斥你不會厭棄你!不要難受好不好?」鐘榕看見鐘欞默默流下的淚水,難受的說。他的胸口悶悶的,看到鐘欞哭就脹脹地疼。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這種感覺是因為鐘欞的眼淚。鐘欞擦了擦眼淚,笑道:「我就是想和你說說,這麼多年,早就習慣了!你看我現在不是過得很好?」鐘榕不做聲,覺得鐘欞剛剛的笑容真假!鐘欞深吸口氣,看了看面前的照片,拍拍臉頰說道:「沒事了,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以後有我!」鐘榕拉著鐘欞的手認真的說。鐘欞失笑:「你又從哪看到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啊!沒有誰和誰可以永遠在一起的。」鐘榕不滿,剛想反駁,就听見鐘欞的聲音輕輕的響起,如果不是他就現在她旁邊的話,他幾乎以為自己听錯了!「鐘榕,如果有一天你有機會得成正果,不要猶豫!」鐘榕還想再說,就被鐘欞笑著打斷:「我們兩個躲在房里,把程斌都給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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