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情軼事 趁酒醉簽下了長工周富貴

作者 ︰ 老頭六十

趙有福彎著腰,手擎酒壺把酒斟滿、然後坐下笑笑說︰「二位,請品一盅嘗嘗我這酒咋樣?」胡大有把酒盅舉過頭頂,揚起脖,咕嘟一聲灌進肚里,砸砸嘴巴說︰「好酒。」其實好酒、孬酒他也沒品出來,只覺辣罷了。周富貴端著酒盅低頭沾了沾也巴達巴達唇,酒味立時鑽進鼻孔里,他感到一股濃香味。是好酒,他心里想。然後一揚脖把酒倒入口中。趙有福只沾了沾,就擎起酒壺又給二位斟滿,然後拿起筷子讓著吃菜。「來來,夾菜夾菜。」二人剛放下筷,又勸著喝酒,百般殷勤、萬般勤快。酒過三巡,周富貴說︰「胡大伯、趙東家,趁著還頭腦清楚,咱們講好價吧。」「不急,不急,今晚只喝灑不說別的」,趙有福急忙說。他不是不想講價錢,只是他認為還不到時機,他想把周富貴灌醉時講。那時,周富貴迷迷糊糊,說啥價錢他都會答應,再把寫好的文書讓他畫押,日後想改口也不行了。他怕胡大有不明白他的心思,就用腳踫一下他的腿,同時遞了個眼色。胡大有心領神會,笑著說︰「對對對,就按趙東家說的,只喝酒吃菜,不啦別的」,說完端起盅,又說︰「來!咱仨踫一杯,喝個同心酒。」當一聲,三杯相撞,啁、啁、啁,一齊下肚。趙有福趕忙夾塊雞腿放到胡大有面前,又點著盤子緣對周富貴說︰「來!你也夾一塊雞吃,嘗嘗張師傅的手藝,……」胡大有半壺酒下了肚,身上熱起來,于是解開扣子敞開懷,露著紫紅的胸脯。「再來一盅」,趙有福提意。「好!胡大有第一個端起杯,一揚頭喝下去。趙有福馬上又給他夾塊炸松肉。他們邊吃邊喝,胡大有很高興,啪一聲,他拍一下胸脯,右手大拇指一抬,說︰」趙東家,夠意思!我沒白給你操心跑腿,為了你兩個人我耽誤了兩天工夫,值得!」他看了看周富貴又說︰「富貴昨天晚上請了我一桌,今天你也擺上,我領情了」,說完給二位作揖。「為了你倆,我跑了五六十里路」,他作完揖接著說,「腿都痛了,我不後悔,應該。」趙有福馬上端起酒杯,說︰「我敬大叔一杯,以表謝意。」胡大有接過酒啁溜一聲喝下去。周富貴也不甘心落後,端著酒杯說︰「有勞大伯了,我借花獻佛,也敬你老一杯。」胡大有伸手接過來,二話不說立即倒進口里。趙有福提起酒壺又滿上,然後舉著筷子說︰「來來來、吃菜。」稍許胡大有嚼著菜又說︰「咱這個人給鄉親們辦事,不圖麩子不圖面,只圖交個朋友,過日子發家治富咱不行,混了一輩子還是沒起家。要說朋友場上,方園幾十里誰不認識我,咱走到那里也有管飯的。坑拐騙咱不干,偷雞模狗咱不沾邊。常言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只圖給後人留個好名聲,人不能狂活一輩子。我無兒無女,掙下天大的家業無人要,不如多為鄉親們辦點好事,以後我死了,鄉親們也不會把我臭在屋里。」「對!對!對!」趙有福連連點頭隨聲迎合,極力討好他。胡大有越說越來勁,看了看他倆,端起酒杯又抿了一氣,伸長脖子咽下去,夾了一塊雞脆骨,咯 咯 嚼著又說︰「你倆都不是外人,一個在家閑著沒活干、一個有活沒人干,急著找個干活的,我當個牽線人,把你們扯到一塊,看在我的面上,講價時,誰也別滿天要價,誰也別平地還錢,都好好想想。開價要差不離,千萬別離了譜,讓我這個中間人作難。」趙有福馬上說︰「你為俺倆好,我絕不為難大伯。」周富貴也表示,「請大伯放心吧,富貴絕不讓你作難。」「你們有這種態度,那我就放心了」,胡大有高興地說,「我當個公道人,也給你倆盤算盤算」,胡大有繼續說,「根據今春的行市,我也給你們約莫個數。」他兩片薄嘴唇連嚼帶說,上下動的很快,他津津有味地吃著、津津有味地說著,不知不覺蠟燭燒到半截了。

胡大有喝了這麼多酒,又不住嘴的嘮叨,嘴角上沾滿了白沫,像牛嚼沫,讓人看著惡心。說著說著,他嗓子發癢,肝火上升、一口痰涌上來,撲一聲吐到地上,用腳底搓搓,又抬起左胳膊,用棉襖袖口抹一下嘴,裂開嘴笑笑,說︰「兩位大佷子,你們爹在世時,俺都是老交情,見了面,一玩就是大半天,在酒館里請我吃喝,對我可好了。今天我不能偏心眼,向著這個、也不能虧待那個,向誰虧誰我都不忍心,我怕對不住你們九泉之下的爹,我要不偏不倚,把心放正,說個公平話。」他越說越高興,又端起酒杯倒入口中。拿起筷子夾塊炸魚塞進口里,吃著吃著突然停住了,張開大口,把手伸進去摳搜,原來魚刺扎到上膛上了。周富貴在趙有福的勸說下,陪著胡大有一杯不落地喝著。開始他還囑咐自己要少喝酒多吃菜,別喝醉了叫人笑話,喝著喝著就忘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一說喝酒,端起杯子就往口里倒。這時他已經快醉了,臉色像豬肝、兩眼眯縫著、頭里迷迷糊糊了。趙有福看著周富貴,喜形于色,心想︰時候到了,該開始講價錢了。于是對胡大有努努嘴、示意他。胡大有正摳著上膛,見趙有福努嘴,低頭看了看周富貴,知道是時候了,就點點頭。他掐緊魚刺,用力一拽,把刺揪出來。然後吐口痰,舌忝舌忝上膛、不扎了。自言自語的說︰「年紀大了、牙口不好了、啥都不中用了,想吃塊炸魚打打饞蟲還叫魚刺扎著了。」說完端起酒杯又說︰「爺們,再陪我喝一杯,殺殺痛。」說完啁溜把酒喝下去。趙有福馬上夾塊炒雞蛋送到他口里。老胡砸砸唇,品著味說︰「廚子手藝不錯、夠口味」,說著咽下去。「再吃點這個」,趙有福指著醋溜藕說。胡大有也不客氣、夾了一塊嚼著又說︰「挺脆生、火候行」,說完連著夾了三四筷。藕片又涼又酸,肚里降了溫他感覺很舒服。于是拿起漢煙袋、裝滿一鍋,對著燈火點燃後緊巴兩口,看看周富貴,又扭頭看看趙有福,然後慢吞吞的說︰「我給你倆約莫了約莫,一年工錢這個數就行。」他舉著左手,五個指頭捏緊勾起。捏七、別八、勾子九,他們都明白說的是七百。趙有福看了很高興,馬上說︰「我同意。」周富貴眯縫著眼看了看說︰「多少?再說一遍」,他問胡大有。「一年七百斤麥子」,趙有福搶著答。「太少了……再……加點。」「少什麼!」胡大有厲聲說,「這個數就行,你在家閑著不是閑著。」稍停胡大有又說,「我給你找上這個長年差事,就不錯了,別不識數。」周富貴喝的迷迷糊糊,一听老胡連熊帶勸的、借著酒勁,趴在桌子上吱吱唔唔的又說︰「不加……我……我不干……」胡大有、趙有福兩人又嘀咕嘀咕。「依著你」,老胡大聲說,「再給你加上一鋪一蓋、再不干,現在就滾蛋!」周富貴還不滿意又嘟噥︰「一個長工……一年……還掙六百……五十斤麥子,我……我喂牲口……又攆車……才給七百斤……」

趙有福趁這個機會回到上房,拿來預先寫好的文書和印色遞給胡大有。「我又不識字,看也是白看」,老胡說。趙有福笑笑,看周富貴趴在桌子上睡著了,就拿起他的手沾上印色畫上押。「大叔,你是介紹人也摁上個手印,當俺倆的證人」,趙有福又對胡大有說。胡大有摁完手印,有福舒了口長氣,笑笑說︰「謝謝大叔了。」又看看周富貴說︰「有了文書,他不干我就和他打官司」,說著把契約揣到懷里。「你沾大光了」,胡大有小聲說,「你心里要有數。」「多謝大叔了」,趙有福作著揖說。「光作揖不行、你別揣著明白裝糊涂,得來點真格的。」「我有言在先,決不虧待你。」「光耍嘴皮子不行,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得動真格的。」「我一定來真格的」,趙有福無奈的說,「今天你老把事已辦妥,你想怎麼著?張口吧。」「那我就不客氣了。」「客氣啥?義狗還報主人呢」,趙有福又假惺惺的說。「好小子說話仗義,那我也干脆點。」胡大有終于要好處了,他說︰「去年我地里欠收,糧食不夠吃,大春天里,青黃不接,我窮的揭不開鍋了,想借你兩布袋高梁吃。」「噢?這沒問題,我應你。」說完趙有福抬頭想了想又說︰「別借呀、還呀的,還我還得我套車去拉,干脆送給你了,明天我就讓周富貴給你送去。」「那太好啦,不虧大財主,說話辦事就是仗義」,說完拱手表示感謝。「咱爺倆不用客氣」,趙有福說,「既然你這麼待我,日後我還和你合伙辦事,保證咱倆誰也不吃虧,……」趙有福很了解胡大有,他說借是假,要才是真。他想︰這老東西沾光慣了,他張口明擺著就是和你要好處,我不如裝糊涂,這樣回答他還送個人情,再找他辦事也容易,還能再撈回來。就算撈不回來,他日子這麼窮,十年也還不起我,六七十歲的人啦,還能活幾天,萬一死了,找誰要,還不是和送給他一樣。「等過了春分」,趙有福正想著,胡大有又說︰「讓富貴套上車,拉著犁和耙,去給我把那塊春地犁耙、犁耙,趕上下雨天,我種上春莊稼。」趙有福听了想︰這人真沒夠。皺了皺眉說︰「我想著這事。」「別只想著,要定下來」,胡大有不放心的說。

燭光突然亮了一下,這是蠟燭快燃完的現象。「該換蠟了」,胡大有看著蠟燭說。趙有福扭頭一看,蠟燭燒到扦尖了,急忙大喊︰「張師傅,快拿蠟來!」廚子還沒來到蠟燭就淌了,屋內立時漆黑。胡大有看看門外,說︰「天黑了,我該走了。」「別走」,趙有福看看趴在桌子上打呼嚕的周富貴說,「他喝成這樣,夜里還能起來喂牲口嗎?你和他一塊睡吧,順便幫他喂喂牲口。」稍停又說︰「吃了飯,我給你們送去被褥。」胡大有正猶豫著,屋里亮了,廚子端著蠟走過來。他站起身忙打招呼,「張師傅,喝一杯。」廚子插著蠟笑著說︰「手藝不好,別嫌菜口頭。」「哪里、哪里,火候味道都蠻好,辛苦你了。」「別夸我啦,不嫌就行」,說完問趙有福︰「東家,今晚吃啥飯?」有福琢磨一會兒說︰「改改飯食, 雜面條吃。」「下地的伙計們吃啥?」廚子又問。「蒸玉米窩頭,下面條時多放些水,讓伙計們喝面條湯。」廚子笑笑,點頭離開。胡大有看看趴在桌子上睡覺的周富貴,用手推推他說︰「別睡了,天都黑了,只喝了這麼點熊酒就醉成這樣,真不是個盛酒的玩藝。」周富貴不吭聲,他又用腳踹了他一下說︰「快醒醒,準備吃飯。」周富貴哼哼了兩聲,抬起頭,眯縫著眼說︰「我頭痛、頭暈,讓我睡一會行唄」,說著又趴到桌子上。「不能盛酒就少喝」,趙有福說,「給我省下我不會罵你。」他剛才還勸人家多喝,並希望周富貴喝醉了,現在他如意了,又嫌人家多喝了他的酒,他這人算什麼玩藝。呼嚕、呼嚕,周富貴發出了鼻聲,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真香」,門外突然有人說。胡大有一看是下地干活的伙計們回來了。共有四個人,一高仨矮,高的是王有禮,矮的是大貴、迷糊、小伙計狗子,他們都是小棉襖子外扎腰、灰頭土臉、瘦不拉幾的模樣。「老胡、你怎麼來了?」老王問。「給趙東家找了個喂牲口的,我領他來認認門」,老胡答。「噢——因為這事」,老王明白了,隨後坐到另一張桌子邊的杌子上。「干的啥活?」老胡問老王。「大春天里除了撒糞、拔麥蒿還有啥活?」「可也是,春天里能有啥活」,老胡隨聲附和。」「麥苗長的咋樣?」趙有福問。「長的不算好,比園田里差一大截,有的麥苗凍死了。」「噢」趙有福立時皺了皺眉。「去年一冬沒下場大雪能不凍死?」大貴說。「東家,你也到地里看看」,老王勸他。「我去干啥?我又不會干活。」「你去看看心里有數,別到割麥子的時候嫌長的不好,賴干活的管的不盡心」,老王說。「你怎麼這麼說話」,趙有福嫌守著人說他,丟了面子,生氣說,「我也在天底下,誰不知道一冬沒下大雪,園田靠井水澆,坡田靠老天爺,一冬大旱,麥子怎麼能長好?」「你心里有數就行,別到年底扣俺工錢」,迷糊說。「該扣、我還扣!」趙有福蠻橫的說,「麥收八、十、三、場雨,去年八月里下過,這可是真的?再看今年三月里下不下。」他一上火嗓子發癢,咳了一聲清清嗓子又說︰「多耪幾遍保好墑,我就不信一春不下雨,不豐收就扣工錢,反正咱們立了文書」,趙有福陰著臉說。「別爭嘴了,好好干活,東家不會虧待你們」,胡大有勸解。「都吵吵啥?」周富貴被驚醒了,站起來,打了個舒伸,睜開充滿血絲的雙眼說,「真煩人,讓人睡不好。」「原來是狗蛋」,王有禮驚訝的說。狗蛋是周富貴的乳名。「大叔,你在這家干活?」周富貴親切地問老王。「嗯,我在這家干了九年了。」「那太好了,咱爺倆有緣,又住在一塊了,以後晚上常給我啦呱講故事」,周富貴高興的說。「他喂牲口、攆車是行家,東家你算找對人了」,老王對趙有福說,「這小子從小就愛玩牲口,耍鞭子,侍候牲口、攆車也很地道」,老王夸他。「工錢講好了嗎?」老王問周富貴。「講好了」,趙有福急忙答。「是嗎?」周富貴問胡大有。「文書都畫上押了,你別裝糊涂」,胡大有說。「喝了點酒,腦子就不管用,記性不大,忘性不小」,趙有福隨聲附和。他倆一唱一和就把周富貴給說迷糊了。「吃飯了!」正說著,廚子端進鍋籠,大聲喊。籠里盛著熱騰騰的玉米窩頭,剛出鍋、金黃黃、香噴噴。稍許,又端來一大盆雜面條,一碟胡蘿卜咸菜。趙有福把面條盛好,每人面前放一碗,然後說︰「家常便飯,將

就著吃吧」,說完一塊吃起來。胡大有、周富貴拿起筷子端起碗張開大口,一個呼呼啦啦,一個抽抽溜溜,三下五除二,霎時一碗雜面條下了肚。趙有福放下碗,又給二人盛上。問︰「二位吃著口味怎麼樣?」胡大有撥著面條說︰「很香」,又砸砸唇品著味說︰「豆味濃,也筋道,是一等的雜面。」「你舌頭認貨,能品出好孬來」,趙有福夸他。「這雜面條」,有福繼續說,「是我讓伙計們單獨挑的好糧食,專撿那最飽滿的高粱、麥子、黑豆磨的,我最愛吃這一口,又香還筋道,中醫說這幾種糧食有營養,能使人延年益壽,比吃白面條強。」你是財主,講窮吃喝,俺窮人只管吃飽,什麼營養不營養的,只要能把肚子撐起來就中,」胡大有說。周富貴不說話,只顧喝面條,他看看盆里不多了,急忙吃光第二碗,自己又把盆里的倒入碗中。面條吃光了,趙有福又讓廚子端來面湯,不好意思的說︰「不飽再就著剩菜吃窩頭。」「俺們肚子里沒油水,吃的多,你別笑話」,周富貴說。「笑話啥,吃飯吃飽,干活干了,只要吃不到肚皮外面就行」,胡大有給周富貴打圓場。他倆又每人拿起一個窩頭大口小口的吃起來……

仨人酒足飯飽後,周富貴打著嗝兒問︰「睡覺怎麼辦?」「你放心吧,東家都給咱準備好了」,胡大有回答。「那就睡覺吧,我頭里還不舒坦。」「也好,我給你們按排」,趙有福站起身,到上房去拿被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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