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死人啊!」---------
隨著一個路人的大聲吆喝,清早那清幽僻靜的小路上頓時涌來四面八方的路人,全都來圍觀那在草叢上滿臉滿身都是血的紅衣女子。個個指指點點,有膽小的還嚇得尖叫,捂著臉不敢看。膽大的則走上前試探性的伸出腳無踹了踹,看是不是真的死透了。
「媽呀,是個血人,該不會是厲鬼吧?」
「我看像是妖怪才對!」
「我說肯定是哪家的新娘子,被人毀容成這樣,肯定是哪個女人下的手!」
「哇,那衣服好漂亮,娘子你要不要,相公我去給你拔下來!媲」
「呸!死人的東西那麼晦氣,你是想咒我死嗎?是不是想我死了再娶一個,看上哪家的狐狸精了!說!」
「哎呀,娘子,沒有的事啊!」
「咦,快看,她動了,是活的!」不知道是誰激動的喊了一句,全部人都住了口,驚詫又緊張的死盯著那個血人,有的則害怕得躲得遠遠的,生怕是尸變,或者是變成妖怪來咬人。
洛落心里一片空洞,眼楮看到的都是紅色,耳朵什麼都听不到,以往靈敏的嗅覺也什麼都聞不到。她神情恍惚,自己這是怎麼了?記憶一幕幕重演,可是她什麼感覺都沒有。那些人一腳一腳踢在她身上,她知道是有什麼東西在踫觸她,但是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痛。原來,自己又聾又瞎又失去了嗅覺和痛覺嗎?
下意識的伸手去模頭上的發簪,取下來細細的模著,鳳凰金紋,不是小天羽,不是。又是在身上一陣模索,沒有,沒有,他真的離開她的,他真的已經不在了。報應啊,真是報應!她連自己世上唯一一個留戀的人都親手殺了,她又是個特殊體質的人,想死也死不了,這是她該有的懲罰嗎?留自己一個人孤零零的生活在世上,一個人
再也不會有那稚女敕的嗓音在她耳邊說著,「主人不必擔心,以後有天羽陪在主人身邊,主人永遠都不會孤獨的。」
「主人去哪里天羽就去哪里。」
「天羽只知道跟在主人身邊保護主人。」
「主人,天羽不會離開你。」
洛落笑了,這個世界是那麼的可笑,誰都在騙她,把她當白痴一般戲耍。她不過是個異世孤魂,憑什麼要她來承擔這些?是自己太純?不,是太蠢!她艱難的爬上身子,跌跌撞撞的就往前走,還好,什麼感覺都沒有,傷口也不疼,這種活死人的感覺,真是很好!
看著血人接連的動作,人群的議論聲越來越大,無非就是些原來是瘋子傻子之類的話,但是看她沒什麼攻擊性,都大起了膽子。還有人故意惡作劇的伸腳去絆她,看著她摔個狗吃屎又無事人一般爬起來繼續摔,染滿血的身子上全是塵土和干草,一時哄笑聲不斷。
洛落什麼都不知道,甚至連饑渴都沒感覺,別說摔得痛不痛了。她也不知道那些人是在故意折騰她,只是這樣盲目的爬起,摔倒,爬起,摔倒,如此反復
不知道是哪些頑皮的小孩,甚至牽了自家的大黃狗出來,教唆著上前去咬那血人。大黃狗看著洛落衣衫不整,發絲凌亂,面目全非,全身鮮血,早就嚴陣以待,在听到主人的吩咐,立馬飛撲上去就去咬她的小腿,看得眾人一陣歡呼。有的心軟一點的,看不下去了就捂著眼楮悄悄的走開了,這也不能怪他們心狠,實在是誰也不願意將一個血人領會自己的家啊。
洛落的長裙被咬破,顯得越加的狼狽不堪,奈何她什麼都感覺不到。被大黃狗和小孩推搡在地上,又咬又打的,小孩口中還嚷嚷著,「死妖怪!打死你個死妖怪!」
洛落無力的笑了,她終于知道是有人在跟她作對了。可是她現如今心灰意冷,一絲內力都使不出來,更別說是對這些挑釁攻擊她的人還手了。小天羽你看到了嗎?我離開了你變得多麼的淒慘,你不是最心疼主人的了嗎?為什麼不來保護我呢?
咬牙站起,繼續往前走,既然不知道疼痛,那他們就這樣熬著吧。中午時分,終于,那些看笑話的大人,和頑皮的小孩都被磨得沒有一絲的耐性了,也餓得不行了,終于好心的放過她,各自回家吃飯去了。再怎麼玩弄她,也像跟木頭一樣,一點樂趣都沒有,不厭煩才怪!
沒了那些人和狗的折騰,洛落的力氣卻都基本消耗得干干淨淨了。她不知疲憊的又爬起來,她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繼續慢慢的模索著往前走。心里止不住感嘆,原來瞎子的世界是如此的美好,那些丑陋之人的嘴臉看不到,那些惡意戲耍她的人看不到,既然想看的人都不在了,眼楮耳朵什麼的,拿來又有何用?
「姑娘,你你想去哪里?」一個淳樸的鄉村少女追了上來,穿著藍布衣裙,頭上綁著粗長的辮子。她剛才一直躲在遠處看著,對眼前這個跟怪物一般的女子卻起了憐憫之心。她本是個死了父母的孤兒,對洛落這樣的處境就更是同情了起來。
洛落听不到,自然的就往前走,本來那少女下意識的想要躲開她差點踫到自己的血手,可是下一刻卻發現她跌到一塊石頭,又有摔倒的跡象,急忙伸手扶住她的手臂,「姑娘你小心點。」
洛落以為又是那些欺負她的人,避開她的手就退開一步,迷茫著伸出手又往前走。那少女早看出來她是瞎子,而且她一句話都不說,難道是個啞巴?或者還是個聾子?少女急得焦頭爛額,這可怎麼辦才好呢?跟她怎麼交流才好呢?
「你想要什麼,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還想要什麼?」正在之時,卻听到洛落聲音嘶啞的開口了。
那聲音滄桑沙啞,卻驚得那少女一跳,激動的問,「你會說話?那你可以听到我說話嗎?」
洛落沒反應,少女確定了她是聾子了,可是聾子比啞巴可困難多了,還是難以交流啊,更何況她是又啞又聾。就在少女擾破腦袋也想不出辦法的時候,一個淡淡聲音在她的身後響起,「秀兒,你這是在干什麼?」
殷秀兒雙眼一亮,望著綠衣男子大叫起來,「碧卿老師!你散學了啊?糟了,我忘了給小冬他們送飯了!」
碧卿含笑點頭,「嗯,不過你這是咦,她是」孟碧訝異的看著還在試圖往前走的洛落,那滿身滿臉的血很難讓人忽視掉她。
殷秀兒急的跺腳,飛快的給碧卿將洛落剛才的遭遇說了一片,然後又愁眉苦臉的,「怎麼辦嘛,她好可憐。」
碧卿看著殷秀兒笑了笑,這丫頭就是心思單純,而且善良,正因為如此,他才雇了她幫助學堂的離得遠的孩子送飯。就說今天她怎麼會遲到,原來又在外面替路人打抱不平了。他輕嘆了口氣,「秀兒別急,我有辦法,你且去將她的手拿出來。」
「哦。」殷秀兒迷惑的點點頭,然後對洛落說著,「姑娘你別怕,碧卿老師說有辦法幫你的。」說完就將她的手握住,拿了出來。
碧卿隨手折了樹枝來,掃了眼洛落那白皙的手腕,心中已然清明,眼眸微斂,用樹枝在她手心寫著,「可識字?」
洛落被欲抽回的手僵了僵,呆愣了片刻,才點了點頭。
碧卿唇角微微勾了勾,他早就從她的穿著看出來此女不是非凡之人,這麼名貴的衣衫,這個窮苦地方的人恐怕連看都沒有看到過吧。嘆了口氣,繼續寫著,「不要害怕,你有什麼難處給我說,我會幫你的。」
洛落身子越來越僵硬,幫助?呵,她還該再相信誰嘛?她的教訓還不夠慘烈嗎?這次她果斷的收回手,冷聲說著,「不必了!」然後扭頭往他們相反的方形模索而去。
「唉,姑娘,她怎麼那麼固執啊!」殷秀兒急的跺腳,「哎呀,我要給小冬送飯去了,唉!」她看著洛落的背影哀嘆口氣,又猶豫的看了看碧卿,最終還是飛快的跑了,只想快些送了飯回來找她。她這個樣子,應該走不了多遠。
碧卿見殷秀兒走開了,自己一個男子,也不方便多留,不過在離開之前,還是好心的將腰間裝著幾十兩碎銀子的荷包扯下來。這女子雖然狼狽淒慘,卻傲氣得很,他追上她身邊,想將銀子遞出去。正猶豫著怎麼開口,下意識的就掃了眼她腰間,那一眼卻猛然將瞳孔放大,七色的花朵傲然綻放,雖然被鮮血染透,卻仍然不難分辨那朵花的形態。
碧卿抬手撫上一陣眩昏的額頭,腳下一個踉蹌,斯文儒雅的臉龐上掛滿了驚駭的蒼白。七色蝶戀花,花昔家族!十多年了,這個偏遠僻靜的荒野鄉村,怎麼可能?!
「咦,妖怪要跑了,大家快來!打死她啊!」一個小孩子早早的吃完飯就拉著大黃狗又跑到這里來,遠遠的就看到洛落一步一步往前走的身影,頓時哇哇大叫起來。
「什麼?不能讓她跑了!讓阿黃咬死她!」隔得近一些的一個小孩端著飯碗就跑了出來,挽著袖子就撿起石頭朝洛落擲過去,正中她的腦門,一股熱血沿著臉上干涸的血痕流了下來。感覺到那溫熱的血跡流下,洛落呆了呆,忽然伸手去用力的捂住那傷口,慌亂的呢喃著,「不要流,這是小天羽的鮮血,不能流,小天羽,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