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煦文背著章台菩也不知道行了幾里路,終于看到一間破廟,走過去。i^
破廟雖然看似年代已久,破損嚴重,但好歹也是個避身的地方,再說背上的人呼吸也越來越沉重,已經難以支撐了。
莫煦文收拾出一處干淨點兒的地方,鋪上干燥點的稻草,將章台菩放躺在上面,章台菩一躺下就蜷縮起身體。
莫煦文趕忙在靠近處升起火堆,希望能暖和點。
章台菩此刻是痛苦萬分,體內兩種毒性沖擊,像是要把七經八脈生生撕裂一般,只感覺身體一陣冷得陷入萬年冰淵,一會兒又如同是在烈火上炙烤。
章台菩感覺到自己被一個人攬在懷中,溫暖舒適的氣息讓自己好想靠近,汲取,甚至是吞噬毀滅。
章台菩的意識漸漸恍惚,好想不再壓制真氣,任由內力自由行走,讓一種暴虐的情緒沖破體內的束縛沖擊而出,毀滅這一切。
不可以!章台菩潛意識限制著自己,為了小煦,自己喜歡了十二年,等待了十二年的小煦。
莫煦文緊緊抱住章台菩忽冷忽熱的身體,不禁有些愧疚感,這也算是他代替自己受的苦了。
想到這里,莫煦文手上不禁更用了些力道,章台菩身上的溫度透過四層薄薄的衣料傳遞到自己的身上。冷的時候像是寒冬里單衣抱著個冰塊,熱的時候,就好比是在三伏天還捂了十床棉被。
「章台菩,小爺都為你這樣遭罪了,你一定要撐下去,一定要盡快醒過來!」莫煦文在章台菩耳邊絮絮叨叨。
就這樣,一夜的冷熱交加,章台菩苦苦的壓抑著自己。
莫煦文將章台菩緊緊的抱在懷中一夜,直至天光微曦,朝陽的光輝穿透樹葉映照在破廟的地上,照在兩個相依相偎的人身上。
章台菩緩緩睜開眼楮,漸漸的運行體內的真氣壓制住毒性,陽光印在他幽深的眼瞳中,懵懂而晶亮。
「書生,你醒了?你終于醒了。」莫煦文驚喜的看著懷中蒼白中仍不失儒雅的容顏,「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小生懷中有個白瓷小瓶,里面有壓制毒性的丹藥。i^」章台菩虛弱的說道。
「好,」莫煦文急忙要伸手去拿,一陣無力的酸疼,使他悶哼一聲,「唔……」
「你怎麼了?」章台菩急忙要起身,卻無力施為,面上的擔憂之色比自己受傷時候還要焦急。
「沒事!」莫煦文搖搖頭,止住章台菩的動作,暗暗活動了一下被壓制一夜而麻木的肩膀。才伸手探入章台菩衣襟中,掏出一個小白瓷瓶。
「是這個嗎?」得到懷中人的肯定,莫煦文拔開瓶塞,自里面倒出一粒藥丸,瑩透如玉。送進章台菩口中,見他吞下,才微微放下了些心。
章台菩吃下藥丸,身體恢復了一些力氣,而後盤腿而坐。早晨清冷的陽光打在他如玉的面容上,映出淡淡的薄薄光暈。
眼見章台菩長出一口氣,面色好了一點,莫煦文托著下巴,對這個晨曦中的男人說道,「那個‘烏絲毒婆’有一點兒還真沒說錯!」
瞧見書生看過來的疑惑目光,莫煦文‘嘿嘿’一笑,扭捏著身子,拿捏著嗓子,大大地杏眼橫波斜飛,「喲,這位俏書生還有點見識,這俏模樣,婆婆我會好好待你的。」
「呃……」記憶一下子回轉到昨日烏絲毒婆滿臉褶子還帶一臉少女嬌羞的模樣,章台菩只覺得體內的毒性又有不安份的趨勢。
「莫少俠還是高抬貴手吧!小生不想再昏迷過去。」
看到章台菩一臉強忍的表情,莫煦文也見好就收了,「書生,你真的是‘江湖百曉生’嗎?」
「呵呵,」章台菩神秘一笑,「百曉生會讓他人知道他是百曉生嗎?」
「嗯,也是啊。」莫煦文贊同的點了點頭,只是心中已經肯定了這一個認知。
「不知道莫少俠以後有什麼打算?」章台菩沉吟片刻問道。
「以後打算?書生為何要這麼問?」莫煦文疑惑的看著章台菩。
「小煦沒有想過自己為什麼遇襲嗎?這分明是沖著你武林盟主之子的身份而來的。」章台菩略帶肯定的說道。
「你是說,爹爹並不是以武林盟主之位來逼我回去,而是拿武林盟主之位作為誘餌,讓武林中人來逼我回去?」莫煦文吃驚的分析出真實原因。
得到章台菩贊同的點了點頭,「嗯,看來是那次在客棧中走漏的風聲,隔牆有耳。」
而後章台菩略有深意的注視著莫煦文,「只是小煦為何不願回去?是不喜歡權勢,不想要盟主的位子嗎?還是別的原因?」
莫煦文卻是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喃喃開口,「是,是為了,一個人。」
為了一個人,為了那個自小就追逐他的身影,他的腳步的人;為了那個在三月桃花初綻的枝椏下,玉琢般的手映著桃花,眼眸中盛滿盈盈的溫柔笑意的人;為了那個風流無瑕的人,啟合桃花般的唇瓣淺淺柔柔的喚的一句‘小煦’,那一聲輕喚,溫柔了整個春風,潤透了一池春水,讓自己的心甘願融化其中……
但是一切已經不復存在了,自他帶著依舊是讓自己心動的淺淺笑意,卻說出讓整個夢碎裂的話語。
「小煦,對不起,你我同為男子,爹娘是不會同意我們在一起的,他們已經為我定下了一門親事,是昌郡王的夏郡主……」
「小煦,對不起。小煦,對不起……」同樣的桃花樹下,那人一遍遍地對自己說著道歉的話語。
可是那又如何,再多道歉的話語也挽回不了流逝在歲月中的情意。
莫煦文低喃出一句話,便陷入了沉思,卻沒有發現對面的人黯淡的神色。
章台菩看到莫煦文眼眸中流露出的痛苦之色,心中更是難言的苦澀。「小煦,自小的時候,你的眼楮中便只看到了他,從來只是他,你何曾注意過,他身後的一個男孩,那個眼楮只是注視著你的男孩……」
‘小煦,既然他已經放手,這一次,就由我章台菩牽著你的手,好不好,我章台菩絕對不會放手,你會是我的,只能是我一個人的!’章台菩用這只有自己能听到的聲音呢喃。
「男子之間相戀,就不能容于世嗎?」莫煦文喃喃開口,似乎是在詢問,又似乎是在問自己。
「男子之間相戀又怎麼了?關他人何事?小生喜歡的人就是男人,小生早已經發誓,要和他在一起,要給他幸福。」
章台菩望向莫煦文的深邃眼眸蘊含著濃濃的情意,只是沉浸在回憶中的莫煦文不會看到。
「我……我去找些吃的東西和水。」莫煦文自回憶中醒來,驚覺自己竟然在一個還算作陌生人的面前這樣放露自己的情緒,有些慌忙地站起身,開口說完話便走出了破廟。
莫煦文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廟門口,一身黑衣紅襟的鏈籽便出現在廟中,「閣主!」
一向清麗冷靜的容顏竟然滿是掩飾不住的擔憂之色,章台菩將此盡收眼底。心中微微一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鏈籽,你逾矩了。」
冷漠的聲音讓鏈籽低下了頭,垂下的眼眸中看不清神色,「是,屬下明白,回到凌霄崖,屬下便會去刑堂領罰。」
話鋒一轉,鏈籽擔心的說道,「只是閣主的傷勢,舊毒未去又添新毒,凝玉丹的藥效還可以控制嗎?」
章台菩撫模右側腰際,「本座會找時間盡快回閣中一次的。」
章台菩站立起來,面對朝陽,陽光的光暈籠罩著欣長的身形,一瞬間自他身上傳出的威嚴,竟然讓鏈籽有些喘不出氣的感覺。
「隱蔽,以後沒有本座的命令,你不可以再出現!」
「是!」
「鏈籽,你跟在本座身邊十二年了,應該非常清楚本座對于違令者的懲罰手段,切莫讓感情使你的理智失去對身體的控制!」
「……是!」鏈籽瞬間離去,主人,鏈籽不求什麼,鏈籽只要隱藏在暗處守護著主人就好。
章台菩獨自在破廟里陷入沉思,這是怎麼了?章台菩,真的不願再忍受那冰冷刺骨的寒室了嗎?這十多年不是熬過來了嗎?怎麼,見到小煦,自己便軟弱了嗎?
「不可以!」一個聲音喚醒他,「正因為有了小煦,你才要更強大!絕不容許任何人質疑,絕不容許任何人成為章台菩和莫煦文之間的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