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點五十,夜色蒼茫,所有參與演習的士兵全部都在山腳下集合。
一時間,彩旗涌動冷光閃爍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
白薇薇牛逼哄哄的立在了可憐巴巴的四百突擊手的前面,景颯則威風凜凜的立在了近乎八千人的士兵前面。
兩人扭頭互看了一眼,微微一笑,然後便都各自冷冷的又將視線移開。
景颯今天終于對這個女孩子有了些印象,她就是瀾瀾生日聚會那晚帶走了梁羽航的人,就是惹得瀾瀾傷心的始作俑者。
哼!
大軍長用獅子鼻冷哼一聲,不屑一顧。
「瀾瀾,乖女兒,且看今晚老爸是怎麼給你找回面子的!」
白薇薇對景颯倒是沒有意見,這種鐵血的軍官,人雖然看上去不好相處,其實他們都是很可愛的人,就像是她自己的爸爸那樣。
她知道景颯不喜歡她,但是這並不妨礙她對一個老軍長的敬仰之情。
「親愛的景颯伯伯,今天晚上,我一定要將你單挑落馬!」
唇角浮現了一絲自信的微笑。
梁羽航一身戎裝,發絲根根梳在腦後,冷酷俊美。
偶爾一兩道冷光打在他的臉上,整個人更似神祗玉雕一般,帶著凜然不可靠近的威嚴。
一打眼他就看見了把臉抹成了迷彩的白薇薇,帶著大了一號的頭盔,小小的身子都藏在了特戰服里面,奇怪的是,她身後背了一個超大的迷彩包。
微微皺了皺眉,他並沒有出聲。
其實他在白薇薇走後也認真分析過紅軍和藍軍的情況,紅軍確實處境很不利很被動,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沖過景颯的封鎖,如果是他的話,很有可能他會派特種兵直接生擒景颯,單刀直入……但是,不知道白薇薇她是怎麼安排的。
一千個人的心中就有一千個哈姆雷特,白薇薇的戰略到現在他還不能確定,這一切要到了正式戰役打響了才能看出端倪。
衣豐看了他一眼,然後淡淡開口。
本來有景颯在這里,是不該衣豐說話的,但是景颯已經作為藍軍的指揮官了,多少失去了一個公平公正的立場!
他聲音不大,很綿軟,但是卻很精煉到位︰「同志們,記住,無論演習的結果怎麼樣,明天早上凌晨三點,大家務必在五彩信號彈下集合。還有,真正軍演的時候,刀劍無眼,雖然都經過處理了,但還是會傷人,務必小心!」
話落,他扭頭看了看梁羽航,梁羽航眸子一暗,並沒有看他,只是微一點頭,然後率先上了紅軍的一輛戰車。
衣豐馬上臉色嚴肅︰「軍演開始,紅軍先行,五分鐘後藍軍開始追擊!」
馬上聲音就轟鳴了起來,警報聲,喇叭聲,汽車發動之聲,直升飛機的獵獵之音,伴著山間的瘴氣和霧靄,一下子都涌進了這個迷亂的夜晚,迷亂的江郎山。
白薇薇和杜衡相視一眼彼此默契配合,沒命的朝那看似很近的江郎山挺進,兩邊是呼呼的風聲,身旁是呼嘯的越野戰車,頭頂是無數束的藍色探照燈光束,天空,一輛直升飛機強力的轉動著螺旋槳……
逃命的過程中,她甚至忘了梁羽航在哪里,不過沒辦法,公事比較重要,好歹她身上扛了四百人的性命呢,她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老公,注定都到哪里都是光環,完全不用她操心,她放心得很。
很快,四分鐘的時間,前面江郎山盡在咫尺,白薇薇拿出了無線話筒︰「各小組注意,停止前進!」
雖然是第一次指揮,但是這個女兵卻好似天生就是王者的料,聲音竟然能夠真的沉得下來,威服四方。
四百人得令之後立即隱蔽在了四處,隨時注意著藍軍的動向。
程亮很奇怪,白薇薇為什麼不跑了,時間就是生命啊!景颯那老狐狸聞著味兒了很快就會追過來的!
夜色中,紅軍的戰車一字縱向排開停在了山間小徑,很快一個小小身影背著大包單獨從為首的戰車上跳下來,朝車里的人一擺手,然後獨自消失在茫茫夜色里,撲向了巍峨的江郎山郎峰。
杜衡將軍車橫在了白薇薇身後阻止了大部分的視線,然後用無線話筒下令︰「第一組繼續前進,從谷底穿過去,第二小組按照預定路線準備突圍,其余四組在這里給我死守!」
「收到!」
軍令如山。
程亮和李子豪咬牙隱身在夜色之中。
「哥們兒,咱們出得去嗎?」
「沒問題。」
程亮永遠牛逼哄哄,自信到爆!
五分鐘後,藍軍開始行動,景颯整個人坐在越野戰車里遙控,老軍長的派頭十足︰「全力追擊!全力圍剿!」
藍軍的裝備都比較先進,人多力量大,很快就開始和紅軍的小分隊相遇火拼。
景颯的耳麥里不斷傳來捷報︰「報告,消滅了紅軍一支小分隊!」
「報告,生擒紅軍特戰員六名!」
「報告,炸毀紅軍戰車兩輛!」
景颯歪頭的意得的笑了笑,這很正常,他最擅長的就是圍剿反圍剿。貓捉老鼠的游戲中,顯然他成了那只玩死人不償命的老貓!
「給我捉活的!」
話筒里,穩健豪邁的聲音傳送了出去。
藍軍隊長戰車里,雷達掃描紅外掃描的數據不斷的傳送過來,還有監視器上的視頻資料。
三座大山靜悄悄的,紅軍余黨瘋了一般的撲向了山下的峽谷和山腳的密林,剛開始還比較有節奏有組織,但是後來……
景颯模了模自己的獅子鼻,冷笑。
生擒紅軍隊長白薇薇,是他今晚的第一目標,當日在包廂里的恥辱,他要替瀾瀾討回來。沒有人可以當著他的面侮辱他的女兒,沒有人!
雖然他並不贊同瀾瀾對梁羽航的死纏濫打軟磨硬泡,但是,女兒永遠都是他的女兒,就算有錯,也不用外人來指指點點。
「七組、九組跟上!加快速度,把網張大,越大越好!」
眸子緊緊盯著視頻里的戰火紛飛的夜景,瞳孔縮了縮。
「那個什麼薇薇來著,今晚,我要我的瀾瀾親自捕獲你!」
—
夜色迷蒙,盡管整個山區炮火喧天,但是江郎山的主峰郎峰卻好似那剛剛出浴的神女一般,美得傲人,無聲無息,獨自靜靜的綻放著醉人的身姿。
山底距離地面百米處,一個綠色影子正在一點點的向上移動,紅軍最尖刀的王牌突擊手——
白薇薇。
她帶著鋼盔,身披著防衛星監測的反熒光涂層,小臉上的迷彩涂料也沒有隨著額頂落下的汗珠融化,依舊是方方正正黃綠相間的。
軍用的面部涂料,是防水不易溶解的。
這兩樣法寶,極好的掩飾了她的身子,在剛剛攀爬的時候沒有被景颯的探測儀搜到,再加上地面杜衡的聲東擊西,牽制了景颯的主力,她終于爬到了一個安全地帶。
一切都有條不紊,一切都按照她制定的計劃,沒有慌亂,只有努力再努力,加油再加油!
很快她就爬了海拔一百多米了,只要她自己不出問題,景颯是發現不了她的。
眼下剩下的有兩個難點,一是她要突破自己的極限安全的翻越海拔近千米的高峰,二是她要爭取時間,她從上山到下山,只有八個小時,她必須凌晨三點神奇的出現在燃起五彩信號彈的地方才算贏。
時間問題,她暫時沒有能力去顧忌,她所做的只有第一步,安全的翻過去。
山體特別陡峭,很多地方的岩石都是突出平面的,她要不停的計算角度選擇路線,一步上錯,她就會陷入上不去下不來的生死絕境。
稍微安全的地方,她就狠狠的將飛爪甩上去,然後拉牢拉穩,攀爬的時候稍稍借力,但是她又不敢使大力,那飛爪隨時都會出現問題,她不信任任何的道具,只相信自己。
夜幕下,她就似一只迷失了的小猴子,不停的尋找著求生的可能,偶爾山間飛出一個大鳥,會把她嚇個半死,但是無論怎樣,她的小手都是死死攀著岩石的,這是她第一次當官兒,她一定要贏得漂亮。
山腳下戰火狼煙,只有她在靜靜的一個人和大自然搏斗。
戰士們熱火朝天的是演習,不會傷及性命;她是隨時都會跌入萬丈深淵,做那峽谷里的僵尸。
杜衡躲在暗處,拿出了無線︰「白薇薇同志,你怎麼樣?」
剛開始,白薇薇還很輕松的回答︰「成功突破了海拔一百米的高峰,我安全了,你們趕緊想辦法突圍。」
後來,白薇薇的聲音有些喘︰「沒事,放心,已經上了三百米,三分之一爬好了……」
再後來,白薇薇累得只有兩個字了︰「放心……」
最後,軍用無線話筒沒有信號了,白薇薇和紅軍徹底的失去了聯系。
「白薇薇同志。」
杜衡目光炯炯的看著黑色雲霧中的郎峰︰「小心哪。」
鐵血男兒,也紅了眼眶。
—
地面,紅軍某戰車。
此車外表和一般戰車一樣,實則內部寬敞又豪華,設備都是最尖端的,比景颯的戰車里都多出了一倍。
梁羽航嫻雅的看著衛星發射回來的戰斗畫面,不時的低頭做著筆記,戰爭中的利弊得失,他一概詳盡記錄滴水不漏,任何一點缺憾都逃不過他的法眼。
軍演之後,他會馬上反饋結果然後限令整改!
長長的睫毛下,是一對年輕的眼楮,炯利,寒澈,明察秋毫。
目光逡巡在一堆變幻莫測的數據中,他抽絲剝繭,分析戰況,概括規律……一個男人,認真做事的時候,該死的有魅力,可惜他自己不知道。
大大小小的顯示屏一共十幾塊,其中紅外圖層屏幕上的一個極其特殊的小紅點正在規律的閃爍,那是他按在白薇薇領子里面的檢測器,它閃在哪里,就說明白薇薇人在哪里。
不過……停了筆皺了皺眉,他很奇怪,為什麼白薇薇可以肆無忌憚的穿梭在藍軍的陣營里?
眸光微暗,他微微垂眸凝思。
難道,白薇薇偽裝成了藍軍士兵?
不然怎麼解釋那個時刻圍繞在景颯身邊的紅點?
車外,徐徐夜風吹拂,帶著山間霧氣和寒意。
梁羽航淡淡的看了外面一眼,他知道,要下雨了。
搖了搖頭,他終究是不忍,拿了條雨披,然後推門而出,呆頭薇,你到底在搞什麼?
空蕩蕩的車子里,顯示屏上,那個紅點突然急速的朝一個邊緣地帶沖去,短時間內,就幾乎要跑出了軍演區域……
情況異常!
—
零點。
海拔五百米處的白薇薇找了一個岩石駕稍微坐了一會兒,她不敢朝山下看,萬丈深淵,哪怕是不恐高的人都會頭暈目眩然後掉下去,她靜靜的將小披風收好放進了背包中,又掏出了一瓶水喝下了兩口。
沒有誰會比她更絕境,頭頂已經沒有路徑了,要上去的話身子必須和地面平行,似乎也下不去了,她根本看不見也不敢看腳下的岩石。
這塊山體明顯是有變化了,不像是圖片資料中的那般,或許是台風氣候之類的因素,中間整整少了一大塊岩石做過度。
「不要著急白薇薇,你行的!你是來贏得比賽的你不是來送死的!」
自我安慰。
絕境的時候,她就會想起他,梁羽航,她的男人。
輕輕從背包里翻了翻,顫抖掏出了一張紅色結婚證,借著手電的光束,照片上,她微微撅著嘴巴,可是男人卻帶著薄笑心情愉悅。
結婚了白薇薇,成了有家室的人嘍。
看著他,她就突然有了很大的勇氣,腦子運轉更加快了。
打完了雞血,她又寶貝兒似的把結婚證揣在離自己心髒最近的位置,如果要死,她只想帶走這個結婚證!
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她強迫自己凝神默記出梁羽航帳篷里的那張軍事地圖,他的地圖更為精細,當時她匆匆一瞥那廝就進來了,不過還是好像有什麼飄進了她的腦海。
「啊!」
白薇薇倒抽一口冷氣,錯了!
她大錯特錯了!
為毛要爬山?
爬山是為了要躲過景颯的視線和地面的炮火,然後突圍的山後的集合地點去。
她爬山錯了嗎?
沒錯!
但是……抑制不住的激動,白薇薇簡直要喜極而泣了,白薇薇,你個大傻瓜,爬山就爬山,也不一定要翻過整座山啊,她為毛一定要從山峰的頂端爬過去?
不是為了爬山而爬山,是為了躲避景颯的天羅地網而爬山!眼下已經海拔五百米的位置了,除了衛星,地面的任何信號都已經探測不到她了,是時候從這里穩穩的繞到山的背面了!
唉,女人啊,真是一談戀愛都變笨了啊!
她只要從一個相對安全的角度就開始繞到山的背面然後下山,一來安全了很多,二來也節省了時間啊!根本就不必穿越那個頂峰!
最簡單的道理她卻沒看穿,險些釀成大錯。
按照她腦中的知識建構,高空四五百米的位置,地面的雷達是根本探測不到她這麼小的信號的了,她可以很安全的繞道了……
爭取時間,她連忙左右觀察繞道路線,耳邊「噠噠噠……噠噠……」直升飛機強勁的轟鳴聲突然襲了過來。
糟糕!
白薇薇趕緊趴在岩石尖上一動不動,遠遠看去,她就像是一顆枝葉光禿的樹,枯槁的樹干丫杈向了半空。
「擦!阿彪,這麼好的軍演你說梁少不讓我下去帶兵,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
「阿澈,小心開你的飛機,我可不想這麼就掛了。」
直升飛機射出了高亮度的強光,盤旋了一圈之後漸漸飛走……
白薇薇這才直起身子,臥槽!剛才好懸沒被風給吹下去。
小手緊緊的抱著大岩石,然後努力的延伸自己的一條腿,還很聰明的用腳尖踢了那落腳點幾下子,確認沒問題了,她向旁邊費力的移出了一小步。
投出飛爪,掛住了一顆歪脖子樹,狠狠拽了拽,再次卻是它可以承受住自己的重量,這才輕輕將自己懸空,又移動了一大步……
一步一步……
她每一步都走得好艱難,每一步都走得好曲折。
時間滴滴答答的在飛逝,最後,身上的提示鈴聲響了。
白薇薇知道,凌晨兩點半了,她還有最後的半個小時。
離地面還有最後的九十米,勝利在望,此時她要做的就是躲過景颯在山下的強攻。
再次找了個安全的地方披上了反熒光涂層,她每一步走的更加小心。
「呼……嗤……」
「呼……嗤……」
呼吸異常的沉重,兩腿發沉,身子也開始發軟……
她已經整整奮斗了七個多小時,頭盔都已經撞得癟癟歪歪,衣服、鞋子全都磨破了,全身上下傷痕累累,咬著牙,兩眼緊盯著每一步的落腳點,堅持吧白薇薇,堅持就是勝利……
下山除了自身的體力達到了一個極限帶來了痛苦和阻擾之外,竟然沒有遇到來自藍軍景颯的任何攔擋,異常順利。
白薇薇看了看時間,三點差五分,最後五分鐘,還來得及,不遠處,那顆最絢爛的五彩信號彈終于呼嘯著升空,燃燒,然後綻放出極晝一般的光華!
勝利在望!
白薇薇小心的在叢林中奔跑,鋼盔丟了,雙肩包不要了,鞋子也扔掉吧,除了胸口藏著的那張結婚證,她什麼都不要了……
跑!
狂跑!
向著那勝利的冷光處……
披頭散發,甚至腳背都被一根荊棘給刺穿,鮮血滴滴答答……胳膊大腿更是帶著斑斑的血痕,她狼狽至極,疼痛刺骨卻依舊沒有停止奔跑!
枯槁落魄的外表下,那對大大圓圓的眼楮里,卻帶著一種奪目的光彩,熠熠生輝。
距離人頭攢動的光亮處越來越近,大部分的士兵已經都趕到了集合地點,她已經安全了,沒有人再會出來阻攔她槍斃她……
跑!
玩命兒似的奔跑!
景颯!紅軍沒有全軍覆沒!還有一個人!我們突圍成功了!
唇角帶著勝利的喜悅……
兩點五十九分,最後一分鐘……
不知何時,天空中突然下起了一陣細細的雨絲,那雨絲一點都不大,卻也沒有小到讓你隨意忽略,如泣如訴如琢如磨,緊緊的纏繞在了每一個人的心房,潮濕了天,潮濕了地,潮濕了眼簾……
很快白薇薇就全身都被浸透了,她呼吸更加困難,邁著虛無縹緲的兩腿,沖向那勝利的人群……
看了一下手表,五!四!三!二!一!
整個帶著狂喜之情撥開人群擠到了探照燈下,她握拳大吼一聲︰「羽航,我們贏了!」
還想再說一句高興的話,已經張開了的唇角卻僵硬的什麼都說不出來,周圍的士兵全都靜靜的轉頭看她,然後帶著同情復雜的目光。
眼前的畫面叫她畢生難忘,深深的刺痛了她的眼,灼痛了她的心。
—
直升飛機的高強亮光打出了一個圓形的範圍,景颯、藍彪、虎澈、衣豐、杜衡環立,一人居中。詭異的是,衣豐帶著黑色的眼罩!
細雨微濛中,居中男子在光亮的中心,身材頎長挺拔,懷里橫抱著一個人——一個女人!
零亂的長發無力的垂在半空,整個身子都用一個軍用的大雨披罩住,只能夠隱約看見她手腕上,腳腕上,滴滴答答淌血,順著那蒼白的肢體,流到了地面。
男人胸膛前的那張美麗的側臉依舊白皙嬌女敕,但是雙目緊閉沒有一絲活氣兒,她很安靜,就是太安靜了才可怕,帶著一種死亡般幻滅的感覺。
「瀾瀾啊!」景颯立在一旁指關節握得咯咯作響。
這是怎麼了?
白薇薇腦子里一片空白,整個人的心情從剛才勝利在望的巔峰跌倒谷底,一片死灰。
那不是她家的小航麼?
他懷里抱著的正是他心心念念的瀾瀾啊……他們為什麼會抱在一起?
他答應過不會再關心景微瀾,更不會和她有任何的肢體接觸的!
看錯了吧?
難道梁羽航食言了?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抱著景微瀾對彼此之間的關系會造成什麼影響?
白薇薇揉了揉眼楮踉蹌著步子再次靠近了兩步,她勉強朝梁羽航笑了笑︰「羽航,這是……」
這一定是一個天大的誤會吧?
笑,是苦澀艱難的微笑。
「你別過來!」
出乎意料的,梁羽航突然失控,如野獸一般開始嘶吼起來,臉上糾結又淒楚,毀天滅地的憎恨不停的噴涌勃發,帶著少有的絕望和懊喪,還有的就是深深的痛苦……
他眸中帶著晶瑩,死死地盯著白薇薇,像是看洪水猛獸一般,瞳孔里的清澈不再,剩下的是紅,濃的像血!
那種眼神好陌生,好可怕,完全的沒有溫存和情分!很快,他就完完全全被痛苦被憎恨吞噬,眼里再也沒有了白薇薇,沒有了焦距!
是什麼讓他如此失控?
白薇薇一愣,跨出去的腳步生生又收了回來,垂眸眨了眨眼,她又緩緩的將視線重新投在了梁羽航身上。
他兩手緊緊的摟著景微瀾,眉心不斷的抽動,整張臉的秀雅不見蹤影,變得淒涼扭曲而殘忍,就像是一個茹毛飲血的野獸一般,又像是無處發泄,突然仰頭望天發出了尖利的長嘯︰「啊!」
「啊……啊啊……」
他的頭拼命的往後仰,身子也成了一張反弓,太多的不滿、冤屈、憤恨、決絕全都在那串石破天驚的長嘯聲中釋放!
整張臉,包括露在外邊的手臂和手背,全都青筋暴露糾結,一根根的,好像是恐怖的大蚯蚓一般的蜷曲盤踞!
白薇薇耳膜被震得生疼,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
發生了什麼?
梁羽航到底發生了什麼?
他和景微瀾到底發生了什麼?
噗通!
眾目睽睽之下,梁羽航突然一下子跪在地上,連帶著懷中的景微瀾也跟著猛烈的顫抖了一下,雨披稍稍移位,露出了半個白皙的**。
白薇薇倒抽了一口冷氣。
懂了!
身子開始悄悄的訥訥的後退,她突然明白了梁羽航為什麼看她的眼神那麼傷痛,他答應了她的事情,做不到了!
雖然她還不能確定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但是一種強烈不好的預感揮之不去,梁羽航不在了,要離開她了,永永遠遠地……
「啊啊……」
梁羽航還在雨中嘯叫,那張原本俊秀的臉,除了絕望還是絕望,如同地獄修羅一般的,帶著萬念俱灰的寒氣和一種底線被突破之後的心如死灰!
白薇薇身子狠狠的顫抖了一下,只感覺心髒被人狠狠的用刀子剜了一下,如果一定要強迫她說出此時的心情,那就是——
寂滅!
在她眼里看來,景微瀾一定是在軍演中受傷了,然後向梁羽航訴苦,兩個人十有**……想起剛剛那驚鴻一瞥的**,她就心痛……
梁羽航的大手,一定燃情般的狠狠抓過吧,他的薄唇,也一定瘋狂貪婪的啃噬過吧?
心尖上是一陣陣毫無規律的抽痛,痛的讓人想死!
雨絲開始變得淅淅瀝瀝的,很快她就渾身濕透,拼命的聚攏全身的信任,她又從絕望中勉強笑了笑,不會的,她的羽航不是那種人!
他肩胛上的傷就是最好的明證,他可是全果的女人趴伏在他腳下都不會垂憐不會去模一下的男人啊!他可是寧可廢了自己也不會任人擺布的少將大人啊!
區區一個景微瀾,她就不信梁羽航能夠被動的任她擺布!
該給他一點信任吧?
她勉強又笑了一下,笑得又溫柔,又淒涼。
她沒有說話,靜靜的等,僵立在小雨中。
她在等,等他的一個解釋!
—
長嘯完畢之後,梁羽航蹌踉著身子抱著景微瀾又站了起來,他細心的給她拉好了雨披,將她的身子全都藏好,像是抱著這世界上最好最美的寶貝一樣。
晃晃悠悠的,一步三顫的把景微瀾交給了身邊的景颯,景颯含淚橫抱著景微瀾,不做聲。
白薇薇心尖兒都痛了,眼巴巴的看著自己的男人去愛護別的女人,並且,心上人昨天還剛剛答應過她不再踫別的女人!
迷離的目光靜靜的看著,穿透了雨簾,與他同悲。
梁羽航猛然一轉身,高大的身子遮住了身後的探照燈的光芒,逆著光線,他直直的朝白薇薇走了過來,目光死死的鎖住了她,神色晦暗不明,像是有什麼訣別的話要說一樣。
白薇薇害怕,她不要,她不要這樣的梁羽航,他絕對不是那個天天都和她膩在一起溫柔繾綣的男人。
她不要,她不要听他說話,那絕對不會是什麼好听的情話。她真的很怕他現在說出什麼訣別的話來,那樣,夢就碎了,一切,就都無法挽回!
她退,一邊搖頭一邊後退。
梁羽航一步一步走得很堅定,混沌了良久的眸子逐漸澄澈,心智慢慢的都找了回來。
幾個大步上前一把將白薇薇死死的抱在懷中,大手緊緊地按住她的後背,不允許她有任何異動逃離,他又恢復了霸氣,但是卻冷得嚇人。
輕輕的,他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等我。」
白薇薇剛要閉著眼楮去感受他的溫度,男人又決絕的放開了她,頭也不回的再次朝景颯懷里雙眼緊閉的景微瀾走去。
穩穩當當的,他再次接過蒼白如紙的景微瀾,然後就朝直升飛機那里走去。
毫不猶豫!
「等等!」
斜風細雨中,這個並不算是太黑暗的凌晨,大山之間,幾千人環立,小小女兵歇斯底里的憑空大喝一聲,驚駭了所有的人。
梁羽航身子微微一頓,卻沒有回頭。
白薇薇緊跑上前兩步,在男人身後三米遠處停下。
等我?他梁羽航憑什麼叫她等?他一邊抱著自己的情妹紙,還一邊要叫她等?到底應該是誰等誰?到底要離開的人是誰呀?
梁羽航,不要欺人太甚!
冷冷的笑了笑,目光灼灼︰「梁羽航,放下景微瀾,跟我走!」
他說過的,他說過她不喜歡景微瀾他便不喜歡,她不要他跟她聯系他便不聯系,他還保證過以後不再會和景微瀾有任何的肢體接觸!
眼下呢?
再次冷冷的笑了。
景微瀾受了點傷,他就要拋棄她白薇薇去照顧;景微瀾有了點挫折,他就上了她表示安慰!
梁羽航!你真不是一般的多情種子!很可惜,我白薇薇不欣賞你!
我嫌你髒!
放下她,跟我走。或許你還有一個可以解釋的機會!
否則……
濕漉漉的斑駁迷彩里,小小的身子冷得發抖。
沖了那道頂天立地的長影,她再次勇敢的質問︰「羽航,給我一個解釋,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她又笑了,今天她實在是笑得太多了,有句話叫做樂極生悲,不知道說得會不會就是她?
笑容淒美又華麗,一串串的雨絲從經過唇角又從下巴滑落,然後和進了泥土。
「你明明是愛我的,為什麼要抱小景?小景她的爸爸也在這里,你算什麼,你為什麼要插手?你是什麼身份?怎麼輪得到你去管他?給我一個解釋給我一個理由!是不是你這一輩子都離不開景微瀾,是不是無論你身在何方在做何事,只要她景微瀾一句話,你都會拋下一切趕過去?我不懂,我真的不懂,這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啊梁羽航?你到底對我是真是假?在你的心里還認不認我這個合法的妻子?你明明知道食言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麼?你也肯定知道我不會原諒你的,但是為什麼你還是要這麼做?為什麼為什麼?梁羽航,你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你的心到底在想些什麼?我不懂真的不懂啊,我不懂你……」
話到最後已經是不成字句……
沒有人可以這樣對待她,沒有人能夠這樣的傷透了她的心,真的不可以讓她這樣的絕望和無助,她也只是一個剛剛學會愛懂得愛的女孩子啊!她是那麼的一腔愛意的勇敢愛用力愛狠狠愛!
她做錯什麼了,要被拋棄了嗎?
一個解釋都沒有,眼睜睜的,最愛的人抱著情敵就要走,這太殘忍了!
那個俊美如斯的男人真的要放棄她了嗎?
他怎麼可以這麼狠心,他可是她第一次愛的人啊!
冰涼的雨水和著冰涼的心,不斷的下沉,再下沉……臉上卻只是笑著,梨花帶雨,朦朧的大眼楮透過淚水透過雨簾,痴痴凝望那到如玉的長影……
虎澈不忍再看,這絕對是他一生中見過的最淒美最絕望也是最美麗的笑靨。
衣豐輕輕轉動著頭听聲辯位分辨著白薇薇的方向,黑色眼罩下的下巴更加堅毅起來。
—
然而梁羽航心如沉鐵並沒有受白薇薇的約束,他並沒有給出一個答復,或許是不屑吧?
他只是短暫的一停留,就徑直在被煙霧漂白了的雨絲中消失,背景蒼涼而冷酷……
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清清淡淡,冰冰冷冷︰「白薇薇,你,不必懂我!」
直升飛機掀起了萬丈狂風,呼嘯而去……
一地飛花,漫天的憾恨!
「梁羽航!」
白薇薇再也站不住了,對著空中直升飛機的亮點傷心欲絕的嘶吼了一聲。
昂著脖子攥著拳頭呆呆的看著那個帶走她全部熱情和勇氣的亮點幾經閃爍最終消失……
雨水開始密集,由一絲絲的變成一串串一條條一根根,天地同悲,見者傷心……
她身子搖搖欲墜,被一盆盆的涼水灌溉浸泡,簡直不堪重負。
你,不必懂我!
什麼叫「你不必懂我」?
身子和心靈都已經無償的給了他,他卻最終說不必懂他!
梁羽航,你就是這樣子對待一個全心全意愛你的女孩子的麼?
—
景微瀾受傷了,我也受傷了呀,我連夜翻越了一座大山,幾經生死體能消耗到了一個極限,渾身上下沒有一處不破皮,沒有一處不流血,為什麼你眉頭都不皺一下?難道你什麼都沒看見?難道你一點都不心疼嗎?
你可知道我的腳背被荊棘刺穿了現在血都要流干了?你可知道我九死一生唯一帶著的就是和你的結婚證?你可知道我白薇薇最在乎的就是你?
我還是那個你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嗎?我還是那個你就算從浙江到上海都絕對要追到的老婆嗎?
難道那一夜的煙花絢爛全都是假的?
難道那個純金的金球也摻了雜質?
難道每一次淋灕盡致的歡愛都可以偽裝?
「哈哈哈哈……啊哈哈哈……」
她跪在雨中放肆的笑著,真是太好笑了,太好笑了啊,昨天還愛著的人,今天一個理由都不給就走了……
「哈哈哈哈……過癮啊梁羽航,真是過癮!」
小手顫抖的解開了自己的一顆紐扣,她從貼身的文胸里模出了一個紅色本子——中華人民共和國《結婚證》!
因為是放在了和心髒最近的地方,被保護的最好,還帶著余溫,不過那微弱的溫度很快就被雨水給打掉,也變得一樣冰冰涼涼的……
本來最珍視的結婚證,現在卻變成了一個諷刺!
天大的笑話!
她沒有悲傷,依舊是笑著。
柔柔的翻開第一頁,痴痴的看著里面的照片和每一個字,指尖從男人的名字撫模到了照片上男人的臉龐,很快,大雨就模糊了一切,但是她還是認真的輕撫,最後的眷戀著……
—
「薇薇。」
藍彪皺了皺眉,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愛情怎麼可以這麼傷人這麼刻骨?
他是過來人,自然知道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白薇薇,你現在一定很難過吧?
白薇薇置若罔聞,高舉結婚證最後在冰涼的嘴唇上一吻,然後,在所有目光的注視下,「嚓!嚓!」
越來越快,撕成了若干個紅色的碎塊……
曾經她最想保護的東西,曾經她唯一想帶走的珍寶,沒了……
大雨紛飛中,下起了一陣花瓣雨。
「梁羽航,咱們徹底決裂!」
面無表情的,她冷冷說了關于那個男人的最後一句話。
藍彪搖頭嘆了口氣,默默的蹲下收起每一張殘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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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薇薇,別這樣。」
一只溫溫暖暖的大手輕輕的環住了白薇薇的兩肩,男人從身側緊緊地抱住了她,用自己的體溫來溫暖她冰涼的身子。
傾盆的雨水中,他也失去了往日的儒雅,變得和她一樣的狼狽,但是他毫不在乎。
三拐一花,透明人衣豐呵。
所有的人都顧忌著白薇薇是梁羽航的女人而不敢上前,但是他不,五年前他就不怕梁羽航,現在,他更是無所謂了。
混亂中的白薇薇終于抓到了一點溫暖的源泉,她拼命的瑟縮著,緊靠著,她很虛弱,很疲憊,很冷很冷……
胃里一陣抽搐收縮,她彎腰劇烈的干嘔︰「嘔……嘔嘔……」
不管她怎麼折騰,那雙溫暖的臂膀卻始終如一的抱緊她,從未遠離。
虎澈藍彪相視一眼,然後開始指揮部隊撤離,很快,四下寂靜無聲。
衣豐咬著牙,緊緊地貼著白薇薇的額頭,他很激動,聲音也很顫抖,再沒了往日的謙和與淡定︰「薇薇,我不太清楚你到底經歷了什麼,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更是不知道你和梁羽航到底是什麼關系到了什麼程度,我不想知道也並不在乎。在我的心里,你永遠是那個堅強勇敢又樂觀的涼白開,那個深更半夜就算是累到要死也要對著攝像頭朝我微笑的涼白開,那個就連做鬼臉都異常漂亮的美少女涼白開!」
「听著,我不允許你作踐自己,趕緊給我打起精神來,沒有了梁羽航,地球不會停止轉動,你的人生也還要繼續下去。你還有我,我是你的衣豐哥哥,白薇薇你懂不懂?因為是哥哥,所以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不管你生老病死結婚嫁娶,我都會一直陪著你!」
滂沱大雨天昏地暗中,衣豐緊緊地摟著白薇薇,給著奄奄一息的她最後一絲溫暖和慰藉。
「白薇薇,你記住,你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你的命是我救回來的,我不讓你死,我要讓你活,你就必須跟我好好的活著!」
眼罩都已經被雨水浸透,在鼻息里血腥味了淡了的情況下,衣豐大手一扯,露出了一對澄淨炯亮的眼楮,他緊緊地抱著軟趴趴的白薇薇,垂下了寬寬的雙眼皮兒……
------題外話------
不知道親們看了會是怎麼感想,愛情中風風雨雨是難免的,彼此的信任很重要,但是,越是信任的東西,一旦破碎了,傷的就會更重。
請繼續支持小脂,相信小脂一定會帶給你一個非常完美的愛情!男女主身心干淨,這是你我的底線,明天,不見不散……
親們費兩秒鐘那個讀者調查幫著選選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