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冽塵迎著陽光,平靜的笑望著慕容璇璣。慕容璇璣嘴角勾起一抹殘酷的弧度,玫瑰紅錦袍經過太陽光線的反射,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十二弟,你今天倒是讓本殿下刮目相看了一回。」都說不會叫的狗咬起人來更疼。他以前真的是太輕敵了。今天看來,他這個弟弟,心機真心不簡單。
慕容冽塵笑言道,「太子殿下謬贊了。」他這樣做只是為了自保。他父皇膝下一共有十多個個孩子。對他父皇來說,孩子多了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一旦忤逆了他父皇,他隨時都會將那些不得寵的皇子拖出去斬了。
慕容璇璣把縮在袖子里的拳頭緊緊攥起,想一拳頭打在慕容冽塵那張鬼魅的面具上。但眼角的余光瞥見不遠處伺候慕容銘的總管太監正往他們這里的方向張望。
慕容璇璣攥起的拳頭不由得放松,他往前走了幾步,輕拍了拍慕容冽塵的肩膀,作出慈兄狀。但若是仔細注意,便會發現他嘴角邊的笑意並沒有深入眼底,他附在慕容冽塵的耳畔冷聲道,「慕容冽塵,你若是有種,就到咱們小時候經常玩耍的地方去。本殿下在那里恭迎你!嬡」
慕容璇璣輕哼了一聲,接著便一個用力的甩袖,轉身徑直的離開。慕容冽塵抿抿唇,等他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線後,他才跟著離開。
太華殿是一座冷宮。慕容冽塵從出生到他十二歲時,一直都住在這里。慕容璇璣口中的「經常玩耍的地方」便是這里了。
此時,慕容璇璣先行一步,已經先到這里等慕容冽塵了。等慕容冽塵推開殿門,從外頭踏步進來時,慕容璇璣讓埋伏在兩側的太監立時就撲向慕容冽塵。七八個太監牟足了全力將慕容冽塵死死的按在地上。慕容璇璣站在一側看著,時光仿佛又回到了十多年前犛。
那時候,慕容冽塵是皇宮里那些宮人避之而不及的「天煞孤星」,可對他們這些兄弟來說,慕容冽塵就是一個供他們戲耍的玩具。
他還記得,就是在這里,慕容冽塵曾經匍匐的趴在地上,像條狗一樣卑微的叫喚著。他還qi在他身上,讓他像條狗一樣的背著他這個太子呢。
但今時不同往日了。誰能想到當初的一條狗,現在竟然翻身在他的父皇面前告了他一狀。他的性格是喜歡錙銖必較。今天慕容冽塵害了他,他一定得好好的收拾他一番。
慕容冽塵隨著那幾個太監把他強行的壓在地上,也不掙扎。慕容璇璣慢悠悠的走到慕容冽塵的面前,然後蹲子,用力的捏著慕容冽塵的下巴。
「十二弟,你今天讓本太子很難過。本太子要是不給你點教訓,你恐怕以後還要爬到本太子的頭上作威作福。」
慕容璇璣笑的妖嬈傾城,「不過你放心。本太子也不是傻子。不會再像小時候那樣對你的。」
慕容冽塵碧藍色的瞳孔清晰的將慕容璇璣的得意神情倒影入眼底。
慕容璇璣朝身邊的幾個太監遞了個眼色,便馬上有太監退下去,很快的那個退下的太監便捏著鼻子端上來一個夜壺。太監將夜壺里的東西悉數的倒到慕容冽塵的頭上。慕容冽塵很平靜的低著頭,沒有反抗沒有叫喊,像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待遇」了。
慕容璇璣拿出手帕,又高高在上的嘲笑道,「慕容冽塵,今天這只是一個小小的教訓。如果你以後還敢在挑撥父皇和本太子的關系。本太子保證你以後會死的非常難看。」慕容璇璣看到他這一副淒慘的模樣,他伸出舌頭動作xing感的舌忝了舌忝唇瓣。
「還有,你若是想好好的活下去。別只顧討好咱們的父皇。你應該知道,燕國的一半兵權都掌控在本太子舅舅的手上。你們這些魍魎宵小之輩企圖用一些齷蹉的手段來讓父皇廢了本太子。告訴你們,這是在做夢!」慕容璇璣又半俯子,在他耳畔低低的說著這些話。
慕容冽塵不吵不鬧,依舊安靜的趴在地上。
慕容璇璣教訓了他一番後,心里的一口氣出了。最重要的是,慕容冽塵現在全身太臭,他不想繼續待在這里了。
他又哼了哼,說了些刺耳難听的話,然後才領著他的人離開。
慕容璇璣走了沒有多久。冷宮的殿門便又被人「吱呀」一聲推開,陸耿拿著干淨的衣袍疾步的走了進來。當看到慕容冽塵被欺凌後的形象,他呼吸一窒,繼而雙眼泛起憤怒的光芒。
他怒氣沖沖,憤慨道,「主子,太子他欺人太甚了!」這要換做是他,他早就反抗過去了。
慕容冽塵碧藍色的瞳孔湛亮,勾唇一笑,眼波灩灩,流光四溢。一點都不像是剛受過辱的模樣。
「六皇子那里你辦好了嗎?」
陸耿點點頭。「屬下讓人裝作無意間的模樣,把剛才的事情透露給六皇子那邊的人了。剛才六皇子也派了一個手下偷偷模模的潛藏在殿外。現在六皇子應該已經得到消息了。」如果說他們這些兄弟,有誰能夠和太子殿下抗衡的,那恐怕就只有六皇子了。
太子殿下和六皇子,他們的母妃一個貴為皇後,一個是已經逝世的蘭貴妃。蘭貴妃家世也不錯,又曾經寵冠六宮,六皇子也沾了他母妃的光,深得他父皇的寵愛。
相較于太子的囂張,這六皇子才是最深藏不露的人。如果把他們兩人各用一種動物來比喻。太子殿下是熊,威猛但腦子里的算計不多。
而六皇子就是一九尾狐,有七竅玲瓏心,滿月復算計。
這樣的人才是最可怕,也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慕容冽塵輕輕點了點頭,寢殿里的那一幕,還有剛才他的那出「苦肉計」其實就是做給六皇子看的。六皇子會拉攏人心,今天看到他和太子殿下翻臉的這一幕,他相信很快的他就會登門來拉攏他了。而如果他成為六皇子的同盟,在閻冥澈下國書要定他罪時,他也不會那麼孤立無援。
慕容冽塵眉心打了個結,如果可以,他真不想置身與這滿月復算計的皇家中。只是他已經入了局,如果不再為自己打點一切,他就會重蹈覆轍,像當年那樣,被整個燕國推出去,成為代罪羔羊。「主子,卑職已經悄悄的命人在偏殿里準備好熱水了。您現在可以去洗浴了。」陸耿一瞧見他眼里的晦澀趕緊轉移話題道。
慕容冽塵默然的去了偏殿,沐浴完畢後,他換上了一件淡青色的錦袍,錦袍的顏色如石上春溪,若綠若無,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
陸耿又湊到他的面前,小聲道,「主子,淑妃娘娘派人來了。她要見你!」
慕容冽塵面色一繃,還真不讓他清淨啊。剛打發走一個慕容璇璣,現在又得去應付她的母妃。他伸手壓平自己的眉心,沒有說話。
過了片刻,他突然出聲問道,「陸耿,蕭國那里仍然沒有清清的一點消息嗎?」
陸耿眼睫一垂,默然的點了點頭。
慕容冽塵長長的嘆了口氣,安慰道,「沒有消息也是好消息。」最起碼證明她還沒有被閻冥澈的人給找到。說不定,她和遲以軒已經找到了一個世外桃源,開始安定下來了。
只是若是真的如他料想的這一般,可能他這一輩子都不怎麼可能再見到她了。
慕容冽塵的心情一半酸一半甜,兩種不同的情緒攪合在一起,讓他的心情也變的低落下去。
他轉身,去了他母妃的寢殿。淑妃剛剛服侍好皇帝睡下,她趁著這個時間準備好好教訓自己的兒子一番。
等慕容冽塵和陸耿經過宮女的引領,進了內殿時,淑妃正半靠在一張貴妃榻上,旁邊有四五個宮女在伺候著她呢。她瞅見自己的兒子,便將那四五個宮女打發下去。等宮女一離開後,淑妃抓起一個淘氣枕頭就朝慕容冽塵的頭上扔過來。
慕容冽塵伸手接住那個枕頭,淑妃見沒有扔到他,又憤恨的抓起手中的扇子朝慕容冽塵又扔來。慕容冽塵再次接住。他的這一舉動把淑妃惹怒的更徹底,她氣急道,「慕容冽塵,別人也生兒子,本宮也生兒子。為什麼你就這麼蠢。你在蕭國逞能,倒是讓本宮最後跟你受罪。告訴你,如果最後你父皇下旨要治你的罪行,本宮可是不會幫你的。」
慕容冽塵抬頭望向淑妃,她那張經過刻意保養的臉,已經帶上了歲月的滄桑。
他冷淡道,「母妃放心,到時候有什麼事情,兒臣會一力扛下來。絕對不會連累母妃。」
淑妃嗤笑,譏諷道,「就憑你?你扛的下什麼啊?到時候還不是要連累到本宮。本宮真是倒霉,自從生下你後,從來沒有過上一天好日子。本宮上輩子到底是欠了你什麼啊。以至于讓你這輩子來向本宮討債啊!」
慕容冽塵不卑不亢,疏離的笑道,「原來母妃怕兒臣連累你啊。既然這樣,母妃可以跟父皇說,咱們母子兩月兌離母子關系。」慕容冽塵在對待比自己強大的一百倍的敵人時,也能保持清醒。可一旦面對淑妃,他是不淡定的。
原因是淑妃當年親手殺了從小對他好的龔嬤嬤。
在他十二歲之前,龔嬤嬤是這世上對他最好的人了。在他的心里,她早就把龔嬤嬤當成半個母親了。如果她現在還活著,他一定會盡孝道,奉養她一生。
淑妃一听他用這麼疏離的語氣同自己說話,她當即就炸毛了,她臉上帶上了蒼深暴戾的痕跡,「塵兒,你明知道本宮就你一個兒子,本宮下半輩子只能依靠你,你還故意這樣說,你是不是想氣死本宮啊。」
慕容冽塵涼涼道,「那母妃的意思就是說,如果你還有其他的兒子,你就干脆不會再理會我這個兒子了嗎?」
淑妃氣的一張臉都白了,慕容冽塵的確說出了她內心深處最齷蹉的思想。如果不是她這個兒子現在有本事了,她的確不會再認回他的。
「塵兒,母妃的一番苦心,你以後為人父了就會理解的。母妃記得以前跟你說過,傅新顏的事情。傅新顏這姑娘真的很不錯,而且傅家也是很有權勢的。你再考慮下她吧。若是你能娶了傅新顏,傅家就能為你所用。即使你父皇以後怪罪下來,傅家的人也會替你說話的。」
淑妃說話的語氣慢慢的軟了下去,她是真的很看重傅家。如果能和傅家結親,她在皇宮里的腰板也能挺直。
慕容冽塵討厭她這一副算計的嘴臉。兒子只是她往上爬的工具而已。他冷然拒絕道,「母妃,兒臣說過,兒臣絕對不會娶傅新顏的。希望你還是快點從這個美夢中月兌離出來。」
「傅新顏有什麼不好的?以至于讓你這樣嫌棄她!塵兒,咱們得有自知之明,咱們母子兩在這宮里的勢力太薄弱了。如果不找棵大樹靠下,咱們母子兩怎麼在這深宮內院里活下去啊。塵兒,听母妃的話,男人在每個階段喜歡的女人都不一樣的。你現在喜歡的女人,未必你以後還會繼續喜歡她。
塵兒,別那麼固執了。你那些有權有勢的哥哥,哪個娶的不是權臣之女啊。再者,退後一步說,你即使真的不喜歡傅新顏。那你等利用他們傅家後,還是可以踢開她。然後娶自己喜歡的女人的。「
淑妃耐著性子,苦口婆心的勸著。她真的很納悶,明明這麼聰明的一個兒子,怎麼在大是大非的問題上那麼的糊涂。怎麼就在婚姻大事上這麼固執。
慕容冽塵卻對淑妃根本沒有了什麼耐心。他開口,堅決道,「母妃,你要算計就算計我便好。請你不要再把無辜的女人拉進來。還有,兒臣還是把以前的話拿出來再跟你說一遍。兒臣若不娶妻便罷了,若娶了妻子,那那女子便只會是我的摯愛。兒臣不想委屈自己的妻子,兒臣會把最好的東西都留給她的。」
「你,你這……成何體統啊!為了一個女人,什麼都不要了……慕容冽塵,到底是哪個女人給你灌了迷|藥啊,讓你值得為她來頂撞本宮嗎?本宮是你的母妃,你為了其他女人這樣氣本宮,難道你不怕天打雷劈嗎?」淑妃尖厲的叫嚷著。
慕容冽塵好歹是她經過十月懷胎生下來的,現在看他這副模樣,以後恐怕會是個「妻管嚴」,他的兒子憑什麼對別的女人掏心掏肺啊。慕容冽塵把自己該說的話說完了,他便不想再在這里待下去了。他拱手抱了抱拳,冷淡道,「母妃,兒臣累了。回去休息了!」
慕容冽塵也不再看她的反應,徑直離開。陸耿小心翼翼的瞟了上方的淑妃一眼,也想邁步跟著慕容冽塵離開。但最後卻被淑妃給喚住了。
淑妃在慕容冽塵那里沒有擺到架子,她自然不會放過陸耿的。她隨後抓起貴妃榻邊放著的花瓶,就直接往他的額頭上砸去。陸耿不敢躲開,這麼個花瓶砸下去,陸耿的額頭頓時就血肉模糊起來了。
淑妃生氣道,「本宮之前交待你過,要幫本宮好好看著塵兒,你倒好,直接把本宮的話當成耳邊風。現在塵兒為了一個女人在蕭國那里闖了禍。你快跟本宮說,那個女人叫什麼?塵兒現在把那個女人藏在哪里?」對那些禍害她兒子的狐狸精,她絕對不會心慈手軟。
陸耿跪在那里,哪里敢把尹清清的名字給招出來啊。
淑妃見他不說,冷哼了哼,便又四處張羅東西要咂陸耿。慕容冽塵卻在這時候去而又返。他直接忽視掉淑妃那兩顆幾yu要噴火的眼眼珠子,對跪在地上的陸耿道,「你是本王的參衛,不要再這里跪著了,你以後除了效忠本王和皇上外,可以不用這樣委屈的听從那些不相干人的話。」
殷紅的鮮血順著陸耿臉上的紋路滴落了下來,陸耿感激的看了看慕容冽塵一眼,然後才從地上起身。慕容冽塵沒有再對淑妃說什麼話,他轉身再次的走出寢殿。陸耿也趕緊的跟在慕容冽塵的身後。
淑妃還沒有教訓夠陸耿,又被慕容冽塵這麼頂撞了。她下不了台階,恨得咬牙切齒。
「塵兒,你給本宮站住!」
「陸耿!你給本宮留下!」
陸耿也不是傻子,慕容冽塵都放話了,他哪里還敢留下來受淑妃的氣啊。腳底抹油,他趨步緊跟上慕容冽塵的步子。主僕兩一道離開了皇宮,此時正值午後時分,暖融融的陽光斜照在慕容冽塵的身上。慕容冽塵嘴角輕勾了勾,眉額亦是跟著輕舒開來。
他回頭從袖子里拿出一個藥瓶遞給陸耿,吩咐道,「等下讓人把這藥給你敷上。」
陸耿接過藥瓶,恭敬的點了點頭。
慕容冽塵又道,「你坐我馬車先回去。我自己一個人到處轉轉。」
陸耿本來想張嘴勸他回王府的,可一想到慕容冽塵剛才在淑妃面前那麼仗義的幫他。他到了嘴邊的話又悉數的咽回肚子里。
慕容冽塵在燕國的街道上逛了一圈,等到天黑時,他才往自己的府上走。等到了他的王府,他要進門時,卻驀的感覺到好像被人扯住了。
慕容冽塵回頭,卻看見一個上身穿薄衣,穿著,頭上戴著一頂老虎帽的小女乃娃正眨著烏亮的眼珠望著他呢。
「小朋友,找我有什麼事情嗎?」慕容冽塵柔聲的問道。
那個小女乃娃大概只有四五歲的樣子,他頂著一張可愛的包子臉,手上還抓著一串糖葫蘆。他女乃聲女乃氣道,「大哥哥,有個姐姐讓我把這個給你。」
他攤開手心,慕容冽塵看過去,是一張紙條。
慕容冽塵眯了眯眼楮,模著他的頭,笑著問道,「小朋友,那個大姐姐長什麼樣子啊?」
「眼楮大大……臉上這里還有一朵……花……」
這麼明顯的特征,讓慕容冽塵的心驟然漏跳了幾拍。他趕緊伸手從那個小女乃娃的手里拿過那張紙條,借著昏暗的光線攤開一看。
紙條上留了一排小字。
慕容冽塵將那張紙條揉成團,又激動的對那個小女乃娃道,「小朋友,謝謝你!大哥哥請你吃綠豆糕。」
半夜時分。慕容冽塵避開府里的人,換了一身夜行人,偷溜出了王府。怕有暗衛跟蹤他,他還故意在街上繞了好幾圈。待確定身後沒有人跟上來時,他才按照紙條上留下的地址去赴約。
夜色已深,當慕容冽塵到了約定的地方後,遠遠的他就看到了一抹熟悉的倩影。他心中百感交集,情不自禁的喚道,「清清!」
尹清清已經等了慕容冽塵幾個時辰了。此時听到他的喚聲,她回頭去看,便對上一雙碧藍色的眼眸。尹清清朝他勾唇一笑,也回喚了他一句,「慕容冽塵。」
慕容冽塵有些怔愣,看到她,總覺得眼前的一切好似一場不真實的夢境,而他正陷入夢境中難以自拔。
尹清清咬著牙道,「慕容冽塵,以前一直都是你在幫我。我欠你太多的人情債了。以後換我來幫你好嗎?」遲以軒不在了,她對生活已經沒有多大的期盼了。心情沮喪而沉悶的她自從在六福樓看到慕容冽塵被塞入囚車的情形,她決定為慕容冽塵做些事情,好讓自己心里好受些。
PS︰強強聯合了。等下要出去,晚上盡量加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