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王府位于都城的西北方向,極其清雅的一處莊院,門口不似別的府邸立兩只凶悍威武的石獅或別的猛獸,而是簡單的兩棵旱柳,約十來尺高,樹干粗壯,褐色的樹皮已現少許裂紋,看上去年代久遠的樣子,正是秋天,柳條上的綠色所剩無幾,只剩下暗黃色的枝條往下垂著,日復一日,忍受著風霜的侵襲。|
莊院內一如往日安靜無聲。只有少數幾個下人在院內忙活著,將寬大的院子打掃干淨。
正房後面的雅間,靜得連外面風吹落葉的聲音都能听得到,隔房門十幾米遠的床榻上,躺著一個人,一襲白色的衣衫,金黃色的絲被,躺在床上的人,面容清俊,肌膚光滑如雪,墨黑色的發絲散散垂在玉枕左右,即便是緊緊閉著的雙眼,也無形中透漏出一絲貴氣。
他躺在床上,安詳而沉靜,仿佛在做著一個冗長而深遠的夢,沉浸在夢里,夢外面的一切都與他無關。門外面,幾個小丫頭端著飯食過來,互相悄悄議論。
「已經過了三個月了,王爺還沒醒過來……」
「是啊,真可惜,王爺是個好人,對我們下人也是溫和有禮,不知道怎麼,竟生了這個怪病,不知道何時才能醒過來啊……」
「別說了,訣瞑大人看見了!」
小丫頭默默端著手里的托盤走到房門口,對守在門口的訣瞑彎腰行禮,「訣瞑大人!」
穿著一身黑衣的侍衛目光沉靜地掃了一眼她們,聲線中帶著幾分沙啞,「進去吧,好好伺候王爺用飯。|」
「是!」小丫頭忙不迭地推門進去,將托盤放在桌子上,兩個人一起來到床前,其中一個人輕輕抬起王爺的頭,另一個人將玉枕放直,一起用力將那個人扶起來呈半坐的姿勢,拿了粥碗,將他的嘴稍稍掰開,一勺一勺喂食。自始至終,他對這一切渾然不覺,身體僵硬,就仿佛一只不能動彈沒有任何思想的木偶,任從別人的擺布。
站在門口的侍衛,目光如炬地看著,眼楮里露出陰晴不定的光。
已經三個月了,這個人一直靜靜躺著,動都未動過一下,看起來,太子殿下的毒真是厲害,轉眼間就將一個活生生的人弄成這樣。
他的眼里不自覺流露出得意的光,離王啊離王,不是我訣瞑太狠,誰叫你當初對我毫不留情。
訣瞑進入離王府已經十年,一直充當王府侍衛的角色,保護府內人的安全,三年前,離王親自提升他為總管,掌管府內所有大小事宜,他一高興,便多喝了酒,出門就闖了禍,當時他騎馬回家中報喜,喝得醉醺醺頭腦不清醒,沒留意迎面跑過來的小孩,硬生生將孩子踩在馬蹄之下至其慘死。
離王獲知此事後,勃然大怒,竟要當眾將他砍頭,幸得他苦苦哀求,求離王看在自己這麼多年盡心盡力的份上,饒自己一條命。最後,離王將他關在牢獄中關了兩個月,又解除了他總管的職務,罰俸一年,自此,他便對離王心生忌恨。
直到那一天,他被人叫出去,說某位大人想見他,見面之後,他方才知曉,相見他的人卻是太子殿下。太子許他黃金一萬,至此,他與離王正式決裂,甚至與太子一起暗中謀害。
這些,離王直到身中劇毒,才知道身邊養了一只心懷叵測的豺狼,可惜,為時已晚。
年輕有為、待人謙和的離王于三個月前出府拜祭其母梅妃的時候,突然染上一種怪病,不能言語,渾身不能動彈,形如死去,卻仍有一口氣吊著,這是都城百姓人盡皆知的事情。三個月來,離王府請了無數大夫郎中,病情沒有絲毫起色,如此,再過一陣子,百姓們恐怕就要忘記這位人人稱贊的王爺了。
秋日午夜,冷月如鉤,無數人都已經進入夢鄉,太**中卻是燈火通明,謀大事者,一刻都不能等,真真印證了這句話,此時的太子,心中急躁,偌大的內室之中,他雙手背在身後,來來回回走了一個多小時,幾天前,下面軍營中安插的暗哨傳來消息,似乎在底層官兵中有一股暗流涌動,他們動作精密而有秩序,好像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操縱著這一切,具體目的尚未查明,這麼悄然進行的動作讓人抓不著半點把柄,卻仿佛有一種神秘的力量在控制著,令人心生恐懼。
到底是誰?難道是父王已經覺察?不,不會的,父王即使察覺到,也不必要采取這樣的形式,何況,自己在父王面前已經是萬分小心,他絕不會發現有半點不妥。那麼,到底誰在操縱著這些士兵,他又有什麼樣的目的?他針對誰?想得到什麼?
一連串的疑問讓太子不得解答,內心焦躁不安,連加量的安息香都不能使他安睡,急急召來王躍問話。
「王躍,依你看,到底是誰在做這一切?」
「屬下也不得而知……」王躍站在內堂,似乎在思索著什麼,「不過,這對我們恐將造成威脅。」
太子恨恨的一甩袖袍,「查!馬上查!一定要搞清楚,他們的目的是什麼,他們背後是又是誰在主使?整個風凌國內,能瞞住本殿下,在本殿下眼皮子地下行事,還能做到如此滴水不漏的,這個人絕對不簡單。一定要給我查出來。」
「是,屬下馬上去辦!」王躍答道,行禮後告退出門去。
房里太子依舊立在窗前,眉頭緊鎖。風從半開著的窗子外面吹進來,吹起內室的珠簾,一陣嘩啦啦脆響。
「誰?」他突然朝背後喊,一名妝容秀麗的美麗女子從珠簾後面走進來,美目生輝,搖曳生姿,手里端著一碗參湯,往上冒著絲絲熱氣。
「婢妾來給殿下送參湯,天寒了,殿下請注意身體。」不過雙九的女子,低眉順目,說起話來都惹人憐愛。
「小焉,進來吧!」太子面無表情地回答,「以後沒我吩咐,不準進來。」
「是!」女子有些微微受驚的樣子,放下參湯,趕緊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