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有了雲嫦這個變故,姜陵一連多天行事都愈加小心。院子里的姑娘們越發疏遠她,大約是看中了她行事低調,便是如何怠慢了她,想必她不會去找曹姑姑說什麼。
越是顯得善良的人,在這種地方就越會成為所有人眼中最弱小的那一個,即便沒有當著面說三道四,背後里往往對她也是奚落並著不屑的。
幸好姜陵並不只是她平日里表現出來的那副樣子。
她的陰暗藏身于燭光吹滅之後,那些黑寂寂的心緒會在這種時候翻騰著從胸口透出來,曾經明媚的本性在和這墨色的恨意磨合了許久後,也慢慢的染上了陰郁的顏色。
日子平靜而寂寞,姜陵每日里只能對著各色寬大的殿堂發呆。抄兩部醫經,討好曹姑姑或是陳大儒,她目前所能做的只有這些。這是個制度森嚴近乎苛刻的朝代,血管里流淌著的,都是庸腐頹敗的酸臭之氣,她是個女人,不是演義話本里的英雄豪杰,並不能女扮男裝高中狀元,也不能提刀上馬建功立業,更不能飛檐走壁,讓她的仇人血濺三尺以命償命,她沒有別的辦法去洗刷家門冤屈報得深仇大恨,不能揚眉吐氣的快意恩仇。她所有的,唯一顆死過一次的,堅硬的,冰冷的,熬得過寂寞等待的,復仇之心。
秋雁偶爾會來找她說話解悶,高興的時候,兩人也會出去走一走,這樣的時光,就像是往日的慘烈還沒有發生一樣。它們貌似平靜的一天天滑過姜陵的生命,讓她的心中越來越不安。這不安不是因為日子的瑣碎和無趣,而是因為越來越多的企盼和野心。
怎麼才能進宮?
進了宮,怎麼查出當年害了她的人?
她沒有什麼計劃,但至少有一個方向,這也已足夠了,起碼能夠讓她活下去。
日子忽忽的過去了,姜陵偶爾休沐的時候會去穆旦館旁邊的那處園子里走走。那里對于她像是一塊可以短暫休憩的地方,沒有人,沒有嘈雜,沒有擔心,沒有熙熙攘攘的思潮。
她又遇見過幾次顧西言,他依然是那副淡淡的樣子,全沒有一般世家公子的輕浮浪蕩,但卻也並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麼好接近,即便對誰都是謙和有禮的,但是眼楮里的那份淡漠,卻似是全沒有將任何人放在心上。好在姜陵也並沒有想過接近這個人,他們在園子里各自瓜分一角天空,誰也不打擾誰,但若是少了他,姜陵也會微微的有些寂寞。
與仇恨比起來,那寂寞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計,並不會影響任何東西。
在執著于前進的同時,偶爾也會無端興起一份旁思。雲嫦和紫苑走的越來越近了,兩個人總是膩在一塊,神秘而隱晦的商量著什麼。
七月末的時候,姜陵親自去找雲嫦談了一回,談話中並沒有看出什麼異常。她還是那樣小心翼翼的揣著對姜陵的疏遠冷淡,只是眼神中無端多了一絲晦澀不明的彷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