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孽深宮 虛驚

作者 ︰ 瀟湘冬兒

暮雲翻滾過來,燕翔親自帶人進了虞瑾的寢殿,虞瑾一介女子攔也攔不住,幾個小太監早就被人制服了按在地上,宮女們更不敢說話,湘荷品鵑二人還要再攔,虞瑾搖頭道︰「罷了,讓他搜!」

燕翔回頭深深凝視了她一眼,嘴角一勾,彎出一道虞瑾熟悉的弧度來,瞧在她眼里卻只剩下了心酸。

即使只是個不受寵的小采女,被侍衛這樣堂而皇之的破門而入,將自己的房間亂翻亂找,也已經是莫大的侮辱了。虞瑾扶著湘荷的手屏息看著燕翔的背影,在她床頭放常用衣物能發汗解暑和被褥的櫃子里,燕翔在最底層翻出一袋子散落的藥材。

燕翔從她房間的櫃子里搜到這包藥材後在屋子里轉了兩圈,像是一只走投無路的老虎,深深的看了她好幾眼,才皺著眉將包裹托在手中,默默無聲的看著虞瑾。

「這是什麼?」

「不過是尋常燻香的東西。」品鵑忙走上來,撿起袋子里的一枝枝不同的枯葉道︰「這是岩蘭草,用來驅蚊趕蠅的,這是香茅,能發汗解暑用的,這是金合歡花葉,聞著清新宜人。」

她翻了翻那香袋,突然身體猛烈一震,像是受到了什麼驚嚇一樣瞪大了眼楮,燕翔似笑非笑,看了一眼將那袋子遞到品鵑手里︰「那這又是什麼?」

品鵑死灰般的眸子望向虞瑾,虞瑾便走上前一看,待見到袋子里的東西,不禁嚇得雙手一顫,穩了穩才把手里的東西攥牢了,不曾掉落在地上。

她看著燕翔,雙手哆嗦著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手中的東西,那一袋子花草之中分明有一個草棍扎出來的女圭女圭,上面插滿了一根根銀針,中間染了血的布條上分分明明寫了皇後娘娘的名諱。

四周的翻找聲迅速的停頓了下來,虞瑾手里緊緊的攥著綁住那包藥材的繩子,她臉上的懼怕是擋不住的,饒是有千言萬語,在這種時候也一句都說不出了,她只覺得自己的胸膛里有什麼像是要跳了出來,仿佛不能承受即將而來的風暴。她在這宮中小心謹慎,就在終于要謀到了一條出路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即使全身都長滿了嘴,這件事也說不清了。

幾個侍衛都束手站在屋中,一片靜寂,燕翔迅速反應過來,冷冽的目光看向眾人︰「你們都出去。」

虞瑾微微一愣,茫然的望著燕翔︰「你想要如何?」

「還能如何,帶回去。」燕翔看著虞瑾蒼白秀氣的臉孔,一時間聲音也頓了一下,他立刻咬緊了牙,看向虞瑾的目光重新帶了某種回憶和憎惡,被這樣的目光在臉上轉了轉,虞瑾甚至覺得他在自己臉上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心酸再一次將她整個人籠罩住,甚至超越了害怕與無助。

湘荷實在有些不忿,湊上前道︰「燕領衛,我們小姐在宮中並不容易,這東西也並不是我們小姐的,況哪里有人能這麼傻藏犯禁的東西在宮中,皇後娘娘跟我們又八竿子也打不到一起的,此事實在冤枉啊!」

虞瑾看著燕翔冷峻的側臉,他曾經文弱的臉孔如今已經長成了大人的模樣,眉目間再也沒有了當時的稚女敕,反倒因為哥哥離去,家中變故而迅速的成長了,帶著些她看不懂的邪氣,他也在看著自己。

燕翔蹙起俊逸的眉,神色反復變幻,終究冷笑一聲︰「你也不用著慌,我雖有心將此事上交,可太子殿下有言在先,所以這一次倒要便宜你了。」他的聲音帶著讓人渾身涼透的徹骨的寒意︰「只是虞采女這一次運氣好,再到下一次,大約也沒人能保得住你了。」

屋中幾人均吃了一驚,虞瑾微不可聞的嘆了一口氣,並不再為自己開月兌,道︰「既然燕領衛大義放過了我們,我自然感恩,可你如今既然什麼都查不出來,回去尚貴人那邊要怎麼交待呢?」

燕翔眼眉挑起,傲然道︰「內禁衛原本也不是她能支使的,我自有說法。」說完恨恨的瞪了虞瑾一眼,將那女圭女圭籠在袖中帶了出去,一挑簾子便走了。

湘荷先是渾身都軟了,品鵑也有些後怕,額上墜了滿滿的汗,扶著虞瑾靠在床邊道︰「這次可多虧了太子殿下,看燕領衛這幅樣子,怕是與小主還有過節呢,若不是有太子攔著,大約咱們這會兒都要被抓進內侍省了。」

品鵑仿佛還要說些什麼,卻又咽了回去,替虞瑾倒了一杯茶,虞瑾微微閉著眼楮,停了一會兒,她那雙清冷如黑曜石的眼楮才慢慢一轉,仿佛終于找回了丟失的魂魄一樣,極力平靜道︰「查,暗暗的查,務必將這件事弄清楚。」

「是。」品娟應了一聲,轉身出了門。湘荷在一旁有些惶然的說︰「小姐,可是上次的事被尚貴人覺察了?不然她怎麼敢使出這樣狠毒的手段,這厭勝之物一旦被發現,可是要抄家的!」

「未必。」虞錦淡淡道︰「或者,她本身就是這麼狠毒的人,只是這麼一來,倒真是個不死不休之局了。」

湘荷咬牙啐了一口︰「上次她運氣好,叫她逃過一劫,早晚要狠狠的收拾她。」

「她是小蝦米,翻不起大浪的,以後咱們驚醒些就是了。」她緩緩閉上眼楮︰「早晚有機會的。」

夜很深了,虞瑾坐在床邊。還是她自己熟悉的青花帳頂,往日守著的都是湘荷或綠沁,今兒湘荷遭了罪,虞瑾便讓她回去好生歇著,晚上不必再守在這里。現在外面換成品鵑守著夜,點點昏黃的燭光透過門框上的窗紙透了進來。

知道尚貴人借口想要除掉自己,已經是日暮西斜的時候了。消息是李太醫給湘荷看臉的時候帶過來的,幾個小宮女被侍衛們帶出西九所不過半天,虞瑾就已經收到了尚貴人安排秋蕪在自己屋中藏了厭勝之物的消息。她屋子里的人偶被燕翔收走,仿佛這東西從來沒有出現過。虞瑾不知道燕翔為什麼要庇護自己,他見到她的時候明明是帶著憎惡的,或許是因為顧念舊情,也或許他本身竟然是江夏王的人。虞瑾模了模自己的脖子,覺得睡衣的領口有些緊了。這個童年的好友已經成長為了真正的男子漢,可還長了一雙孩子的眼楮,不甘心的嘴角癟出受委屈的弧度,明明恨著她,卻又護著她。

莫名的,她竟然覺得有些好笑,不由得便笑出聲來。

有人敲了敲她的門,品鵑帶著倦意的聲音傳來︰「小主,可是有什麼吩咐?」

她搖了搖頭,半天才想起品鵑看不到,便低聲說︰「沒有,你睡吧,燈也不用點了。」品鵑應了一聲,過了一會兒,門外的那點光亮也攸忽不見,一片寂墨里她听見品鵑拖沓的腳步聲,隨後是窗外的一兩聲蟬鳴,盡力發出夏日里最後的幾聲哀叫,慘烈而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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