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44稻花香
對于謝晚寂的堅持,黎花枝也不勉強,她知道這個時代的人,對于某些觀念是很根深蒂固的。
黎花枝點了點頭,讓沈宇和晚玉扶著晚寂一起上了小驢車,再次返回蘇城,去了醫館給晚寂看了病,確定是中了暑氣,祛暑的藥用文洋自制的涼茶就已經很好,所以,黎花枝只讓大夫給開了幾副,治療跌打外傷的藥。順道還在醫館里買了些,燒菜要用的大料,像丁香,八角,桂皮,香葉什麼的,雖然這些都是香料,但是也屬于中藥的。
抓完藥出來,黎花枝見晚玉和晚寂的衣服早就破的不成樣子,而且還只有身上這麼一套,實在看不過眼,又帶著兩人去了上次的那家成衣店,花了二兩銀子,給兩人分別買了兩身粗布衣服和里衣鞋襪,先對付著。
做完了這些,大家又一起擠在小驢車上,沈宇揚起鞭子,朝著杏花村的方向而去。
小驢車進了杏花村,並沒有直接架回文家小院。走到村口的時候,黎花枝便帶著晚寂兄妹下了驢車,讓沈宇把驢車先趕回家。因為有了之前沈宇和齊忠的前車之鑒,這次,黎花枝一回來,就去村長家報了個備。
從村長家出來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剛從玉米地里出來的劉趙氏,她手里捧著幾包玉米,看著黎花枝身後的兩人,掩唇笑了起來︰「喲,花枝妹子,這是又帶回了兩人啊,果然是高門大戶,不差那幾個錢啊。」
劉趙氏的出現黎花枝卻並沒有注意到,她打從村長家出來,就一直在想,這人是留下來了,可是晚上讓他們住哪,根本沒注意到迎面而來的劉趙氏,突然听到,這麼一個聲音,還被嚇了一跳。
也不知道那劉趙氏和自己是不是不對付,黎花枝總覺得,每次看到她都沒什麼好事,再加上本就對她沒有好感,當下就想全當作沒看到,領著人直接過去。不過轉念又想到,她相公老劉倒是個好人,這次修酒莊還要麻煩他們家,若是自己不理劉趙氏似乎也不太好。
于是,也難得的對她扯了個笑,敷衍道,「原來劉嫂子啊,對了,後天就到初三了,到時候酒莊就要正式開工了,你回家,記得通知劉哥啊!我家還有事,就不和你多聊了,記得通知劉哥啊……」
劉趙氏還想再說點什麼,剛要開口,黎花枝就帶著兄妹兩人快步走了,惹得劉趙氏好一陣不快,不過轉念想到,初三還要到文家做事,于是,看在銀子的面上,忍住了就要月兌口而出的刻薄字眼,直等到黎花枝走過了村口的轉角,這才朝著她的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呸」了一聲,扭著老腰走了。
等黎花枝回到文家小院的時候,齊忠已經燒好了熱水,謝晚寂被齊忠帶到山上,去了他和小宇平時洗澡的地方,而晚玉則被黎花枝帶去了里屋。
一刻鐘後,晚玉收拾完從屋里出來,頭發還帶著梳洗後的水跡,沒有束起,被隨意的披散在腦後,她來到院子,朝著正在整理小驢車的黎花枝行了個禮,道︰「黎姐,我能用你的木梳麼?」
黎花枝听到晚玉的聲音,回頭望去。當看著晚玉的模樣時,卻呆了呆,不得不說,黎花枝驚艷了一把。小姑娘雖然瘦弱,可是清秀的面容宛若桃花,五官玲瓏細致,一雙黑汪汪的眼楮,不摻任何雜質,就像深不見底的幽泉一般,充滿了靈氣,卻又淡漠飄渺。
「沒想到,我們晚玉還是個美人胚子,之前你怎麼舍得把自己弄成那副模樣。」黎花枝看著晚玉,隨口說著笑。
「是我哥,他讓我把臉抹黑的,他不準我穿女裝,也不準我開口和陌生人說話,他說這樣安全。」難怪,之前晚玉一直沒有開口說話,害的黎花枝一度以為,她是不會說話呢。
晚玉說的有些委屈,不過黎花枝倒是十分理解謝晚寂的用心良苦。
在這是時代,作為一個女人,尤其是一個窮苦沒有勢力保護的女人,太過漂亮的容貌,只會給自己惹來災禍,而晚玉小小年紀就已經落得如此標志,還不知道長大後,是何等的絕色,晚寂那樣做,不過是想保護她而已。
黎花枝嘆了口氣,喚過晚玉,帶她進了里屋,讓她坐在梳妝鏡前,幫她弄干了發,從自己的那個嫁妝盒里挑出一根銀質的發簪,遞給她,「以後,在黎姐這就不用隱藏了,這支發簪我就送給你了,不過黎姐不會挽發,剩下的事,你就自己做了。」
「不不不,黎姐,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晚玉看著面前的發簪拼命推辭著,黎姐是主子,她只是個小丫鬟,怎麼能接受如此貴重的禮物呢,打死她也不能要的。
黎花枝知道她想的什麼,也不在意,笑說著︰「多的我也沒有,這支簪子也算不上好,不過是支劣質的銀簪,你就拿著吧,你總不能一直披散著頭發吧,再說了,我們現在是一家人,以後你就知道,在黎姐這兒,沒那麼多講究。」
黎花枝笑說著,怕她不收,于是,將銀簪放在晚玉面前的梳妝台上,轉身出門了。
「一家人」這是多麼溫馨的詞啊,難得在她和哥哥經歷了那些後,還能有人和她說他們是一家人。晚玉拿起梳妝台上的發簪,感激的看著黎花枝的背影,雖然她不愛笑,可是眼眶卻泛起了水光。
黎花枝從屋子里出來,便忙著去清洗帶回來的那些豬下水和豬肚。而文洋和齊忠則去了廚房,正按照黎花枝之前所說的,將那些豬板油切成小塊,放在鍋里,用小火慢慢煎油。
豬油是出得極慢的,而且一開始為了不讓豬板油被炸糊,還必須的加上些水,而豬油一直要等鍋里的水煮干才行,所以將那幾十斤的豬板油全都煉成油,也是個不小的工程。
文洋和齊忠在廚房是忙得是熱火朝天,小洋也因為好奇豬肥是怎麼變成油的,一直就呆在櫥房里,時不時的,給文洋和齊忠打打下手。
當小洋看著那口大鍋里的水慢慢熬干變成油,而且越來越多,興奮的跑出來跟黎花枝匯報好消息,「娘親,娘親,出油了,真的出油了,滿滿的,有好大一鍋的油。」
黎花枝在院子里听到小洋咋咋呼呼的叫聲,笑了起來,沖洗掉手上的髒東西,模了模小洋的頭,說道。
「去跟你爹他們說,一會兒看到鍋里的豬肥油都炸成了金黃色後,就用大碗給我把肥油渣灕出來,可別給渣糊了,那個我還有用的。還有,豬油也裝起來,記得跟他說,油里要放幾顆黃豆和花椒,那樣才能久放。」
「娘親,遵命!」小孩子就是喜歡在大人忙的時候,也找些事做,听到黎花枝有事情分配給他,立馬樂顛顛的就去了廚房。
小洋剛領命而去,晚玉就已經收拾好自己,也從屋里出來了,看到黎花枝正在收拾著豬下水,也上來幫忙。
豬腸子和豬肚最是難打理的,臭哄哄的,必須要清理干淨才好吃,所以清洗起來工序繁多,得用鹽和堿面反復揉*搓,正反兩面都得清洗到,最後還要再用玉米面搓洗一次,直到聞不到異味了,沖掉用來清洗的玉米面,這才算完。
黎花枝和晚玉就兩個人,十幾副的豬腸子和十幾個豬肚清洗下來,也是一個不小的工程,後來,小宇也過來幫忙,速度卻任然不快,三個人一個時辰過來,也不過才洗了幾幅腸子。
本來晚寂也想要幫忙做事的,可是黎花枝想到他身體不好,雖然中午在醫館,讓那個老醫者扎了針後,吃了東西又喝了藥,現在看起來精神頭好了很多,可是黎花枝任不敢大意,現在大夏天的,中了署,也是可大可小的。
晚寂被黎花枝勸進了齊忠和小宇他們平日睡的那間小屋休息,又把小洋從廚房叫了出來,特意照看著,不讓他隨便亂動。
小洋最是听黎花枝的話,從廚房出來之後,果真一下午都陪著晚寂,這讓晚寂一度覺得很是別扭,卻又無比的窩心,心里感慨很多,也想了很多,最後卻實在精神不濟,模模糊糊的睡著了。
等到他再次醒來,黎花枝和小宇,晚玉他們三人,總算將那些豬大腸和豬肚全部洗完,而文洋和齊忠他們也是這時候才把豬油都全部煉好。
一家人做完這些,時間就已經到了晚上,黎花枝吩咐了齊忠和小宇把新買回來的豬肉和蔬菜都搬進了山上的冰洞。
文洋和小洋負責燒火,晚玉就給黎花枝打下手,幫忙把豬肚切條,之前留下的幾根萵筍棒,也按照黎花枝的意思去了皮,切成了小手指大小的粗條兒。
做完這些,鍋里的豬大腸,也已經「咕嘟咕嘟」的煮開了,晚玉小心的把煮好的大腸撈出來,按照黎花枝的吩咐,把其中一副大腸切成小段,因為腸子才從鍋里撈出來,晚玉一邊切著,時不時的還發出一兩聲被燙到的驚呼。
而此時,黎花枝也沒閑著,正把之前讓小宇敲碎的兩根大骨放進砂鍋里熬著湯。黎花枝看著骨頭湯已經熬開了,順手拿了個陶瓷的小勺子,把表面一層的油撇掉,加了鹽和調料,又將晚玉切好的豬肚放了一半下去,加了姜片,黃 ,這才讓文洋改成小火繼續熬著。
土灶上的另一個爐口,放著之前煉豬油的大鍋,鍋里還有一點沒有裝完的豬油,黎花枝不願浪費,想就著那點豬油,用萵筍燒個白油肚條。而那些切好的豬大腸是等下要來紅燒的。
晚玉切完手上煮好的豬大腸後,就被黎花枝攆了出去,她只好拿著剩下那些煮好的大腸去冰洞里凍起來,順便去洞里拿些水果,晚上飯後吃正好。
兩刻鐘後,爐子上的黃 煲豬肚和白油肚條就都好了,晚玉將裝了滿滿一大碗的肚條和整個砂鍋都端了出去,砂鍋里黎花枝撒了蔥花和香菜,頓時,文家小院里滿室飄香。
小宇和齊忠看到,知道快吃晚飯了,也進了廚房幫忙清洗碗筷。
而黎花枝將大鍋清洗了,又開始紅燒豬大腸,因為大腸事先是煮熟的,所以燒起來特別快,只需要回個鍋,加上調料,烹炒一會兒就好。當黎花枝把洗好的干辣椒倒下鍋時,文洋和小宇他們頓時被油煙嗆得直打噴嚏。
「黎姐,這玩意兒能吃麼,你現在還放這麼多辣椒!」齊忠連打了數個噴嚏,嗆得眼淚直流,他眯著眼,看著鍋里的肥腸,撅著嘴,表示懷疑。
「看來你們對本夫人的手藝不信任啊,來,嘗嘗看。」黎花枝夾了一塊紅燒肥腸,遞給齊忠。
齊忠遲疑的張開嘴,然後,原本粥在一起的臉,立刻變成了雙眼冒光,豎起了大拇指。
「不錯不錯,雖然有點辣了,可是卻很過癮,我真是從來沒有吃過如此好吃的菜,簡直回味無窮啊!」
齊忠嘴里嚼著肥腸,含糊不清的贊嘆著,雖然辣的只用手扇著嘴巴,不過卻舍不得吐出來。
「嘿嘿,過癮吧,這就叫做,越吃越辣,越辣越吃,這可是川菜的精髓哦!」黎花枝一臉的得瑟,厚顏無恥的開始自吹自擂。
「黎姐,什麼叫川菜啊?」晚玉奇怪的開口,她怎麼從來沒听說過。
哎呀,得意忘形了,得意忘形了,居然把川菜都說出來了!
黎花枝神色一頓,然後裝作若無其事的又夾了一塊肥腸,送到晚玉面前,「川菜就是我給那些麻辣的菜取的名字,你不用在意,來,你也嘗一塊,看看好不好吃。」
晚玉看著面前的肥腸,卻搖了搖手,雖然,黎姐從來不在她面前擺出主子的架子,可是主子就是主子,她可不敢像齊忠一樣大膽,不過卻是很羨慕齊忠和黎姐一家的相處方式,讓人有種家的感覺,也只有在親密的家人面前,才能如此放肆的吧。
晚玉還在感概,齊忠卻化作了餓鬼投胎,見晚玉不吃,二話不說,上前又將黎花枝筷子上的肥腸搶了去,然後一臉心滿意足的拿著洗好的碗筷出了廚房。
文洋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沒有說話,臉上一直是如沐春風的笑容,只是,在低頭加柴火的時候,黎花枝沒有看到,他的眼光暗了暗,眸子里沒有了往日的光彩。
關于這些,廚房里的人都沒注意,等紅燒肥腸裝了盤,文洋便停止了添加柴火,一如平常的端著肥腸出了廚房。
最後,黎花枝利用灶爐里的余火,又快速的清炒了個平菇,這才將大鍋里參上水,也端著清炒平菇出了廚房。
夕陽西下,晚霞映天——
文洋一家,圍坐在破舊的小矮桌旁,黎花枝熱絡的招呼大家吃菜。因為今天初次送酒,為了慶祝他們的釀酒事業正式拉開帷幕,文洋還把家里的小酒壇搬了出來。
晚寂和晚玉從沒想過,在文家會是這般情景,一屋子的人,不分上下,全都圍在一起吃飯,而且身為主子的黎姐還親自下廚做飯,這些在他們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一時間竟熱淚盈眶。
而小宇和齊忠,則是喜笑顏開的喝著文洋釀造的新酒,小宇心細,酒一入喉,立馬發現這不是他熟悉的竹葉青,可是卻比竹葉青更加香醇,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
「姐夫,莫非這就是你釀造的新口味?」
「是啊,這種酒和竹葉青不同,是我用糙糯米混合了,稻谷、粟米、玉米、高粱,這四種粗糧釀造的,成本會比竹葉青低,不過味道卻是比竹葉青要好。」文洋含笑點頭。
相對與小宇的和齊忠的驚奇,黎花枝則淡定得多,因為早之前就已經嘗過了這種新酒,即使如此,再次喝到卻依然被新酒的香醇折服,「如此好酒,肯定要有個朗朗上口的名字才行,來大家一起想想。」
黎花枝的提議,讓大家陷入了沉思,其實,黎花枝很想給新酒取名叫五糧液,可是又覺得,天朝也有名酒,叫五糧液,貌似有點侵權的嫌疑。受天朝文化深遠影響的黎花枝,始終過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當然,這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個原因,最主要的,還是因為文洋的一句話,他說,叫五糧液,雖然朗朗上口,而且也很形象,可是卻把新酒的秘密說出來了,黎花枝想了想,倒也是這麼個理,她可不希望以後出現什麼強大的競爭對手,或者是仿酒,所以就放棄了這個名字。
正當大家都在冥思推敲的時候,晚玉卻開了口,「既然新酒主要是用糯米和稻谷釀成的,味道又這樣香濃,不若,就叫稻花香吧。」
晚玉話音一落,眾人就細細品味起來,黎花枝也在心里反復嚼嚼著這三個字,卻是越品越覺得不錯,「稻花香」既朗朗上口,而且跟這酒的本質一樣,用最粗劣的材質,卻出了最香醇的美酒,很有種返璞歸真的雅致。
于是,黎花枝揚手一揮,決定新酒就叫——稻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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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們,丸子我提前設定了,所以沒有遲發哦,還有下章有肉吃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