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唯一記得小時候問過蕭秋為什麼她沒有外公外婆,蕭秋回答的內容她已經不記得了,最深刻的,是一向都面帶笑容的父親鄭重地告訴了她以後不能再問這樣的問題。
這是個會惹媽媽生氣的問題。她要意識到這件事並不難,漸漸長大後她明白這是家里的禁忌,誰都不喜歡這個話題。
一開始她覺得有沒有這些所謂的親人都無所謂,但母親過世的時候,她站在墓地前,狠狠地恨著那些不知姓名的親人,有什麼錯,就連人死也不能原諒?
直到今天,所有的謎底才揭曉。
弗蘭家族和君家因為家族生意的事打的不可開交,最後弗蘭家族被迫讓出一部分市場,不得不承認君家的存在,阿瑞斯的祖父一度想和君家聯手,但都被君盛致拒絕了。等到君盛致對自己費盡心力拓展出來的宏圖霸業再無任何興趣的時候,他選擇漂白君家,弗蘭家族趁機起勢,但對君家,也沒有能力坐到趕盡殺絕棹。
為了整合君家的勢力,弗蘭家族提出和君家聯姻,聯姻的對象就是君笑秋。
君盛致當然不會同意,已經失去妻子的他絕不可能拿女兒去換自己的平安,但當時弗蘭家族唯一的繼承人哈爾•弗蘭,也就是阿瑞斯的父親,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博得了君笑秋的好感,君笑秋甚至同意了婚事。
當時的哈爾•弗蘭外表出眾,同時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對君笑秋的好不是作假,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君盛致也樂于成全籀。
就在宣布婚訊的第二天,君笑秋滿身是血地從哈爾•弗蘭的宅邸逃出來,昏倒之前只說了一句︰「我死也不會嫁給他!」
君盛致請來了醫生,才知道君笑秋流產了,而且顯然是月復部受到過擊打才導致的流產。事後君家上下沒有一個人敢問那天晚上發生了什麼事,君笑秋也閉口不談。三天後,哈爾•弗蘭上門負荊請罪,就在君盛致和他周.旋的時候,君笑秋卻逃了。
君笑秋一聲不吭地跑了,弗蘭家族借題發揮,逼君家人離開加拿大。
也是在這個時候,君笑秋遇到了外出完成任務的寵錚道,時候君笑秋坦言和寵錚道在一起的那段時間是她人生第一束曙光。
不同于軍人常有的冷硬形象,寵錚道也沒有繼承寵正宏的希望成為一個軍人硬漢,他更像一個老師,溫文爾雅,很會講道理。君笑秋走投無路,身上沒有一分錢,因為流產身體不好,在夜雨中倒在他車前,寵錚道沒有問她的來歷和姓名就收留了她。當時君笑秋只覺得寵錚道肯定做過什麼虧心事,否則不會這麼爛好人,連一個來歷不明的人都要收留。等她高燒一退,這個念頭就徹底推翻了,寵錚道把握一切機會向她說教,如果不是身無分文,君笑秋絕對會甩手走人。
奇跡的是她堅持下來了,甚至和寵錚道在同一個屋檐下相處了一個月之久。
生命的奇妙就在于不知道什麼時候回出現轉折,最狼狽最痛苦的時候,一個轉身,很可能就是艷陽高照。
和自己生長的環境不同,君笑秋從來沒有見過發脾氣也這麼好看的男人,她心底慢慢生出一點不同的情愫,再到後來君笑春找來,附帶一點賭氣,她宣布要倒追寵錚道。
事實上寵錚道根本就不需要她倒追,兩人一拍即合,迅速進入熱戀狀態。
君笑秋的事算得上把君家鬧得雞犬不寧,君盛致被弗蘭家逼到退無可退,然而君笑秋卻幾次招惹了哈爾•弗蘭。寵錚道看不下去,約哈爾•弗蘭出來談判,不知道兩人做了什麼約定,最後以哈爾認輸告終,同時他還折斷了雙腿。但哈爾的父親為此勃然大怒,一定要君家給一個交代,君笑秋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主動提出和君家斷絕關系,改名換姓,從此與君家再無往來。
以寵錚道的家世,寵家絕不可能接受一個有黑道背景的女人,事從權宜,君盛致只能妥協。起初只是想暫時扛過風頭緊的一段時間,後來哈爾•弗蘭坐穩弗蘭家族一把手的位置後處處打壓君家,再後來,君家就是想認回君笑秋也有心無力。
君笑秋已經死了,哈爾•弗蘭就是有再大的怒氣也該消了,但君家還是不敢認寵唯一就是因為哈爾•弗蘭說過的一句狠話︰
「如果你不能嫁給我,有朝一日你的女兒也一定要嫁給我兒子!」
哈爾•弗蘭沒有娶妻,後來也不熱衷于針對君家了,就像細針入海一樣,漸漸沒了音訊。道上的人都猜測哈爾•弗蘭死了,君笑春這才敢接觸寵唯一。
但這個時候,誰知道怎麼會憑空冒出個阿瑞斯•弗蘭來,還自稱是哈爾•弗蘭的兒子,對君家的怨恨甚至不亞于他的父親,一上來就給了君家一個措手不及,甚至在他找上寵唯一很久之後君家才知道他的存在!
「哈爾•弗蘭一生未娶,為什麼會有個兒子?」寵唯一睡覺前還在想這件事。
「就算不結婚,想要個兒子也很簡單。」裴軾卿從文件中抬起頭來道。
「為什麼別人都不知道?」寵唯一撐起身體來,道︰「何況阿瑞斯說他父親已經癱瘓了,這麼大的事,就算是養起來的私生子,也早該曝光來穩定家族成員啊!」
裴軾卿忍不住放下手里的東西,伸手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丫頭,你想別的男人的時間太多了!」
寵唯一模模額頭不甘地控訴道︰「我這是在充分地分析敵人的情況!」
「是嗎?」裴軾卿抬眸看了眼時間,「我覺得這個時候應該睡覺了才對。」
隨著他拉被子的動作,寵唯一躺回床上,同時道︰「但是你不覺得阿瑞斯這個人有點心理變態嗎?就算他父親和君家有深仇大恨,又關他多少事……」
頭上突然籠上一團陰影,寵唯一詫異地看懸在上方的人,遲鈍道︰「怎麼了?」
「你精神太好了。」裴軾卿說這話時眼神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所以?」寵唯一不解。
裴軾卿一手模到她的腰帶上,道︰「我們還是來做點別的事吧!」
「喂!」寵唯一連忙拉住他的手,「你說過這個時候應該睡覺的!」
「我反悔了。」裴軾卿臉都沒紅一下,埋頭就去啃寵唯一的脖子。
寵唯一推了他一把,無奈他重的跟石頭一樣,使了力氣他也是紋絲不動。
「裴叔叔……」她放軟嗓音,雙手擱置在他胸前。
「一一……」裴軾卿有些痛苦地低吟了聲,「你這樣看著我,我會很痛苦……」
寵唯一眨眨眼楮,道︰「那我閉上眼楮好了!」
她說著竟然真的閉上了眼楮,雙手也大大地攤在兩側,等著身上的人離開自己。
看著她,裴軾卿忍不住輕聲笑起來,寵唯一睫毛顫動,正要睜開眼楮,唇上就堵來一片柔軟。
細膩纏綿的吻抽去了她的思緒,她情不自禁地擁住他,慢慢開始回應。
漫長的時間過去之後,裴軾卿終于撐起身體來,看到她粉腮桃紅的模樣,他喘息了一聲,隨後猛地翻過身躺下,大床隨著他的動作發出低沉的顫抖聲。
長長吐出一口氣,在寵唯一還在神魂顛倒的時候,裴軾卿跳下床闊步走去浴室。
寵唯一捏著被子蓋住自己通紅的連,又忍不住笑起來,緊緊地閉上眼楮。
*
懷了孩子之後能做的事情太有限,倒是醫院跑的勤,馬上就要過春節了,寵唯一應約去TT拿之前說好的珠寶。
秘書領著她直接去了裴亦庭的辦公室,走廊里的宣傳圖貼的全是上次她畫出來的那款珠寶的成品圖。
「原來已經做出來了,」她放慢腳步,瀏覽牆上從各個角度拍出來的海報,「真的很漂亮。」
「是啊,」秘書也是一臉興奮地道︰「以前公司很少推出這麼華麗的珠寶款式,這一款可以說是史無前例。」
寵唯一索性停下來,看著海報道︰「不過這樣的珠寶不太實用。」
秘書並不知道寵唯一的身份,只當她是在挑剔珠寶的缺點,便公式化道︰「珠寶的佩戴需要看場合,何況是這麼漂亮的珠寶,就算是放在家里欣賞也很值不是嗎?」
裴亦庭領著一大幫人從會議室走出來,浩浩蕩蕩的樣子看起來格外嚴肅,秘書連忙讓開位置,道︰「總裁,我帶寵小姐上來了。」
裴亦庭點點頭,對身後的人道︰「你們去忙吧!」
其他人紛紛散開,裴亦庭才走到寵唯一跟前,問道︰「就你一個人?老四肯這樣放你出門?」
寵唯一跟著他往辦公室走,「家里司機跟我來的。」
「坐吧!」裴亦庭把工作文件扔在桌上,轉過頭對她道︰「看到宣傳圖了?」
「挺漂亮的。」寵唯一挑挑眉。
「嗯。」裴亦庭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又道︰「反應很不錯,應該能賺回本錢。」
寵唯一嗤笑一聲,「大哥,你也太謙虛了只能賺回本錢啊……」
裴亦庭打開抽屜把提前準備好的珠寶捧出來,一盒盒在矮幾上擺開來。
「你先看看這些,不合適就再挑。」
秘書把盒子全部打開,寵唯一一眼掃過,有些是她見過的,有些沒有,但每一款都能算得上TT的精心制作,不是一般的漂亮。
「每一個都可以打滿分。」寵唯一笑眯眯地道︰「沒有送給文優的?」
裴亦庭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寵唯一就猜到他肯定那這次展出的珠寶去討文優的歡心了,那圖雖然是為她自己畫的,但是用來成全美事又何樂而不為呢?
「你欠我的可不是一次了。」她笑道。
裴亦庭挑眉,「一座葡萄園還不夠?」
「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寵唯一笑得狡黠,「這些東西我先帶走了,我的回禮你記得要備的豐厚一些。」
裴亦庭面上帶了隱約的笑,他道︰「畫廊關門之後文優沒什麼地方去,你們以前不是總湊在一起嗎?最近很少看你們出去。」
「大哥,我大著肚子不方便,再說要過年了,誰家不忙?」寵唯一睨著他。
「是這樣嗎?」對裴亦庭來說,節假日和工作日沒太大的區別。
「大哥,」寵唯一回過頭,認真地道︰「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這次你可要把握好,別再鬧出一百個名字的笑話了。」
裴亦庭分明看到她眼底的嘲笑,頓時拉長了臉,他失手的事怎麼會傳到寵唯一的耳朵里?
寵唯一頗為得意地扶著肚子走人了,離開TT之後她去了一趟禮品包裝店,將珠寶分別包好,並附上了每個人相應的賀卡。
依照裴亦庭往年的「粗暴」送禮方式,都是直接派秘書把禮物丟回家,東西雖然是他指定的,但是哪一款送什麼人,他恐怕想都沒想過,這一點,裴家的四兄弟是共通的。
寵唯一還得為今年的新年禮物煩惱。
在商場里兜了一圈,沒有發現特別喜歡的,正準備離開,回身卻撞上了冷薔薇。
看到她出現,寵唯一下意識就去搜尋阿瑞斯的身影,但今天他們好像沒有黏在一起。
冷薔薇面帶微笑地走過來,道︰「寵小姐,一塊兒聊聊?」
寵唯一笑了笑,「我和冷小姐沒有什麼話好說。」
冷薔薇上前一步攔住她,「只是一塊兒聊聊而已,好歹都是和裴軾卿好過的人。」
寵唯一臉色一沉,冷笑道︰「真沒想到會在你嘴里听到這種話!」
冷薔薇一甩秀發,道︰「話雖然難听,但我說的事實。」
「是真是假我自己會判斷,不需要你來干涉。」旁邊的司機已經走過來了,寵唯一抬手示意他保持距離。
「你對裴軾卿的過去不好奇嗎?」冷薔薇靠近她,刻意壓低聲音道︰「裴軾卿就算再喜歡你,他也是男人,你和他在一起之前,他也會尋找慰藉。」
這句話刺的寵唯一心一疼,裴軾卿偶爾的風流她也清楚,但那都是以前的事,那時她沒有和他在一起,所以並不介意,但是從冷薔薇口里說出來,听上去格外讓人火大!
冷薔薇勾起她一縷發絲,眼神勾人,「出任務的時候,我們偶爾會在叢林里待上兩個月之久,他……我可是見識過的……」寵唯一平了平自己的呼吸,後退一步,抬眸看著她,突地一笑︰「你不說這些話之前,我可能還會相信你們之間有過什麼,但是現在……我不相信了。」
「為什麼?」冷薔薇微微詫異。
「這樣的女人他都能看上,也就不是他了!」寵唯一說的十分篤定。
冷薔薇眼底閃過一抹贊賞,很少有女人听到這樣的話第一反應不是勃然大怒而是鎮靜反駁,她和裴軾卿之間,是真的相愛!
「年齡,真是一個大問題。」她笑道︰「你們之間竟然相差十二歲,你猜這樣的懸殊會不會埋了隱患?」
「不要試圖挑撥離間了,你說什麼我都不會相信的。」寵唯一挑明了道︰「之前听過不少關于你的傳聞,但是現在看來,不過爾爾。」
這話似乎戳中冷薔薇某些不快的記憶,她陰沉著臉道︰「你又知道什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
「你怎麼可能知道裴軾卿是怎麼用性命換回他今日的地位!」冷薔薇冷笑一聲,「我差點忘記了,和他出生入死的,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