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之光照在楚風的後背上.他的身姿頎長.身下的影子斜斜插入一側的土壤里去.佟念安見他的面具就擱在一旁的地上.他靜靜站著.不說話也不動.
她屏住了呼吸遠遠地看著.這個背影曾是那樣熟悉.二十多年來她都與他朝夕相對.
她記起那日她帶恩恩來看媽媽.卻發現媽媽的墳前有人來祭拜過.她還記得那日她們去老家.她曾在夜幕中追隨哥哥的影子.她還記得在那廢棄的倉庫他來救她的時候分明叫著她的名字……
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佟念安的視野模糊了.
如果真的只是一個陌生人.他為什麼要對自己那麼好.為什麼要處處維護著自己.
她真傻.她早該想到的.早該想到的.
腳步忍不住往前了一步.「 」的一聲踩在了枯枝上.楚風意識到了什麼.立馬拿起了面具戴上.等他回頭.那副期待看見的容易又被冰冷的銀色面具遮住.
佟念安的眼淚流下來.她顫聲叫他︰「哥.」
「佟小姐.」他的聲音如常.絲毫听不出異樣.「你怎麼在這里.」
她不答.又往前一步.楚風卻是恰到好處地避開.淡淡地說︰「我還有事.要先走.再見.」
他無視她含淚的雙眸.直接朝外走去.
她站在他身後.用盡力氣喊他的名字︰「沈寒.」
他似是早有預料.腳步沒有停.她跑上去.邊跑邊問︰「為什麼.為什麼不認我.你以為我還不知道嗎.我知道你就是沈寒.我是小念.我是小念啊.」
手中的菜散落了一地.她終是抓住了他的手.是她熟悉的寬大和溫暖.他縮了縮.她抓得更緊.伸手便要來扯他的面具.他用手擋住了.聲音里明顯有了不悅︰「佟小姐.你這是干什麼.我知道你是誰.但我似乎不應該叫你小念.」
她直直地盯住他.哭著問︰「為什麼不認我.媽媽走了.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嗎.我一直在找你.為什麼你不聯系我也不認我.」
她哭得委屈.這般傷心的樣子是他從未見過的.楚風的心口忍不住疼了.強忍住不適.開口︰「我不是你哥哥.放手.」他的力氣很大.一把就將她推開了.出租車仍在外等著.他一上車就要司機開走.一刻也沒停留.
他從後視鏡里看見她哭著追了一路.
楚風置于膝蓋上的手緊了.
司機嘆息著說︰「先生.那是你女朋友嗎.哭得那麼慘.要不要回去看一看.」
「不必.」他冷冷地拒絕.又補上一句.「她不是我女朋友.」
她是他妹妹.世上唯一的親人.
可他不能認她.他知道大當家已經對他心懷芥蒂了.照大當家對慕靖東的態度.想必他們很早就已經勾結在一起.慕靖東的手段.一定會除掉他.當初要青會二當家的身份是為了報復夏家.後來卻是為了能悄悄地守護在小念身邊.而現在不認她.仍是為了讓她遠離這一切是非恩怨.她還那麼年輕.還有恩恩要照顧.他不想將她扯進來.
接下來他該怎麼辦.青會的人是不能指望的.他不過是二把手.大當家才是一把手.
車子已駛上了環城路.司機皺眉看了幾眼後視鏡.不悅地說︰「真是奇了.後面兩輛車跟了我們一路了.」
楚風一個激靈回頭.果真就看見兩輛黑色的轎車.
「什麼時候跟上的.」該死的.他居然一點都沒發現.
司機有些不確定︰「大概是出了墓場後不久吧.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後來一直跟著.過了三四個岔路口了還跟著.不過.可能是我想多了.正好順路吧.」
可楚風卻不這麼想.他細細看一眼後面的車子.兩輛車子都沒有牌照.哪里會這樣巧.他冷冷一笑.沒想到這麼快他們就選擇動手了.
慕靖西推開公寓的門.首先看見的是尹兼墨那享受的嘴臉.他此刻正斜躺在質地柔軟的沙發上.一手拿著遙控器.一手拎著葡萄.慕靖西進去的時候.他正吃得歡.
「小念呢.」他轉了一圈不見佟念安.這才開口問.
尹兼墨吃得果汁都流出來了.他忙坐起身來擦.皺眉說︰「說你要來吃午飯.出去買菜去了.」
「買菜.」慕靖西的眼楮瞬間就直了.他上前指著手表問.「現在都十二點了.買個菜需要買到這個時候.」
「十二點了.」尹兼墨後知後覺地看過來.見是真的.這才丟下了手中的葡萄站起來.弱弱地問.「她不是迷路了吧.」
慕靖西懶得打他.直接轉身就出去.順便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電話通了.慕靖西終于松了口氣.鈴聲越來越近.電梯門打開.他正要進去.卻見佟念安愣愣地站在電梯里看著自己.
「小念.」他一把將她拉出來抱住.「你去哪里了.你知不知道我很擔心.以後不許你一人出去.要買菜就叫兼墨去.」
「喂……」尹兼墨原本想反駁幾句.不過看著這個樣子想想還是算了.他咬咬牙想.好小子.總有一天他是要還回來的.
佟念安的身子冰涼.他松開她.將她帶回公寓.擔憂地問︰「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
她看著他笑了笑.卻又突然哭了︰「我不知道為什麼……為什麼我哥他不認我.」
慕靖西的眉頭緊蹙︰「你找到沈寒了.」
她哭得更厲害了︰「楚風就的我哥哥.我知道.我知道就是他.」
「你說什麼.」尹兼墨也吃驚了.
慕靖西只問︰「他承認了.他說他就是沈寒.」
佟念安搖頭︰「他沒說.但我知道他就是.他去祭拜媽媽.他還去我們以前住過的老房子.他無怨無悔地保護我.他就是我哥哥.」
慕靖西微微一愣.隨即拉著她起身.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淚.堅定地說︰「別哭.我帶你去找他.當面問問他為什麼不認你.如果楚風是你哥.我一定會叫他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