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酒變味了……」呂蓮衣揮了揮手,嘟囔了一句,「還是以前的更好喝……」她抬起頭來醉意燻燻的看著荀笛,「笛子,你以後準備娶幾個老婆?」
荀笛沒料到她會突然問這一句,一時不知道該怎麼答她,臉上發燙,低聲答道︰「荀笛還未有娶親的打算,再則說……」
「我沒問你有沒有娶親的打算,我問你準備娶幾個老婆?」呂蓮衣有些不耐煩的打斷他的話。舒駑襻
「荀笛沒想過娶親,自然更沒想過要娶幾個。」這次荀笛很嚴肅認真的回答了她的問題。
「呵呵,笛子你真有意思。」呂蓮衣又灌了一口酒,皺起了眉,轉過頭去眯著眼楮看了看站在竹棚里的店主人,他一早就被拉起來,正疲憊的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呂蓮衣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哦,原來是換了老板,怪不得酒的味道變了……不好喝。還是以前的好喝。彖」
「到底還是以前的好。」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盯著手中的酒杯看了一會兒,抬起頭憨憨對著荀笛說︰「那什麼白兔,跑來跑去的話,那話怎麼說來的?」
荀笛猶豫著回答︰「煢煢白兔,東奔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哈,我記起來了。」呂蓮衣笑嘻嘻的拍著手,「對嗎?對嗎?笛子?酈」
荀笛心中覺得不忍,他雖然老實,卻還是看得出來她強作的笑容如此的脆弱,如同蚌殼看似堅硬卻不堪一擊。
「娘娘,你若不開心,就哭出來吧,荀笛會當作沒看見一樣。」她這樣實在讓人難受,還不如看著她傷心的哭。
「哭?我為什麼要哭?」呂蓮衣一邊笑說著淚水緩緩溢出,繼而在臉上肆意縱橫,她把臉別到了一邊,聲音冷冷清清仿佛不帶一絲感情,「其實沒有什麼值得哭的。」
「娘娘,有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也有白首如新,傾蓋如故。新友故交,誰為知音,並不是一句話就能說透的。」荀笛第一次發現,自己居然也能這樣口齒伶俐自如的勸說別人。
呂蓮衣轉回頭,臉上淚痕猶在,卻帶著笑容,仔細的打量荀笛,直到荀笛開始局促起來,她才微笑著說︰「我懷疑你不是荀笛,是汲樂假扮的吧?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
荀笛被她說得有些不好意思,嚅嚅的道︰「荀笛自知一向口拙,娘娘見諒。」
天邊已經透出淺淺朝霞的彩光,荀笛輕聲督促︰「娘娘,我們回去吧。」
「嗯,笛子。」呂蓮衣酒色酡紅的臉上笑容淺淺,抬起右手三根手指,「你有三個……哦,不,兩個選擇。」左手把無名指掰下去,剩下食指和中指,「兩個。」
「兩個選擇?」
「嗯。」呂蓮衣的小臉紅撲撲的,眼神興奮,仿佛剛才流淚的那個並不是她一樣,荀笛覺得有些頭痛,她的情緒瞬息萬變,讓人應接不暇。
「一個是讓我離開定國王府,離開吳都。另一個是,」呂蓮衣的眼神暗沉了下去,「帶著我的尸首回定國王府。」她左手翻起,星無寒光閃閃逼在了頸間,不動聲色的睨視著他,「選吧,笛子?」
荀笛吃了一驚,伸出手去︰「娘娘,小心。」
「別動!」呂蓮衣喊了一聲,聲音又急又狠,「你才要小心。快選!我數三聲。一。」
那酒肆老板正端酒過來,一見情形「啊」的驚叫了一聲,呂蓮衣不由的往他那邊看了一眼,她稍一走神,荀笛迅如閃電般左手奪過了她手中的匕首,一指點中她的穴道,她身子一軟,趴在了桌上。
那酒肆老板長吁了一口氣︰「好險,大人。」
荀笛對他點點頭︰「做得好。」
等那酒肆老板轉身離開,荀笛看著趴在桌上昏睡的呂蓮衣,低聲說道︰「娘娘,你錯了。一直以來荀笛都只有一個選擇。」
從第一天披甲上陣,隨他浴血沙場開始,從那一天亂軍叢中,他獨騎殺回,強行帶著重傷的自己突破重圍開始,荀笛就只有一個選擇。
「長兄如父,除卻兄長荀亥,在荀笛的心里還有一位兄長,荀笛同樣敬重他,服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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棲鳳閣的門窗緊閉,已經是午時,陽光透過窗縫在暗沉的青磚地面上劃下一道白亮的線,刺眼而不諧調,如同一條開裂的傷口,翻出白花花的肉,卻沒有流出紅的血,痛被不合情理的壓抑著。
灰塵象是從地底溢出的一樣,在光線中升降沉浮,到不了頂也落不回地面。而同樣,某些情緒也被以一種殘忍的方式挑了出來,沒有歸處,也無處發泄,致人瘋狂。
床榻上的兩具身體與其說是在糾纏,不如說是在搏斗。急促沉重的喘息,听起來象是野獸危險的呼吸。
理智在持續的推拉抓搡中漸漸消耗殆盡,由試圖用語言來溝通開始,簡化成直接用佔有**來結束。而往往言語無法溝通的時候,身體總是異乎尋常的敏感興奮。
終于精疲力竭的一方放棄了抵抗,表情麻木的看著壓制著自己的那個人扯去自己的衣裳,宣告他的勝利。
他埋頭親吻著她,她的身體明明在顫抖著,眼神中卻只有譏誚和冷淡。
「喊我的名字。」他猛烈的沖撞著,想讓她發出一點聲音來,至少讓他知道,她是有感覺的。
呂蓮衣咬著牙轉開了頭,不作一聲。
整整一天,他無休無止的索求,她不能拒絕,卻也不回應。昏睡過去的時候,听見他在耳邊低聲懇求︰「蓮兒,原諒我。」
不是不想,是不能。
我不能原諒你,也許只是現在,也許是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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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出門去了。」
這麼晚?公孫步衍的手稍停了一下,又繼續描下去,淡淡的答︰「嗯,知道了。」
「前天從玉鉤坊把娘娘贖回來,花了五百兩。不過今天听說荀大人把銀子贏了回來。」
荀笛的賭運一直很好,公孫步衍笑了一下,笑得有點干澀。
「昨天,娘娘去萬芳閣包了整個場子,看了整天百樂戲。上下帶打賞總共花費一千兩。」
「嗯。」
「王爺……」管這筆爛帳真是痛苦啊,王府的管事高立想想就一陣頭疼,原本定國王爺沒啥帳好打理,可是最近卻一件又一件的接連不斷的事情發生,弄得他焦頭爛額,他苦著一張臉說道︰「府里已經有些轉不過來了,娘娘最近……」
公孫步衍抬頭看了他一眼,把筆投進筆洗︰「讓鳳城那邊轉一些用度過來先對付些日子。」
「是。」高立不敢再多嘴,又接著往下說︰「今天早上,娘娘出門和榮將軍的小夫人發生沖突,打傷了對方。」
她究竟想干什麼?公孫步衍覺得嘴里有種苦味,越來越苦︰「明日本王去將軍府上陪禮。
「榮將軍已經派人送來賠禮,說明日登門致歉。」
「步衍?」
公孫步衍對著掛在簾鉤上的畫出神,仿佛並未听到荀亥的聲音。
他畫畫停停用了多久時間,她也折騰了多久時間。這幅畫已經完成,可是他並不知道她還要折騰到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她的行為完全可以用異常來形容,仔細分析,根本不合她的常性。所以,她是故意的……發泄嗎?也許這樣再好不過了。
無論怎麼樣,總好過她呆坐在棲鳳閣里強,相比而言,她毫無生機的冷淡呆怔樣子,更加令他抓狂。他突然發現其實自己也有些異常……竟有些怕見她了,優柔寡斷,兒女情長?他自嘲的一笑。
高立見荀亥進來,趕緊退了出去,荀亥又喊了一聲︰「步衍?」
「啊,你來了?」公孫步衍終于回過神來,表情有些木然的招呼了荀亥一聲。
荀亥不太適應他這樣的神情,欲言又止。
公孫步衍慢慢的踱回案邊坐下,輕笑了一下,看著荀亥,目光閃動,神情莫測︰「讓我來猜猜你想跟我說什麼。」
荀亥呵的一笑,仿佛又回到當年縱橫沙場的時候,他也喜歡玩這種猜度自己心思的游戲取樂。荀亥隨便往邊上的椅子上一坐,笑著說︰「那你就猜猜看,讓我看看你現在還能猜得中幾層。」
公孫步衍手指中轉著繡囊,態度傲慢自負︰「別人我不敢說,要猜中你的心事是隨隨便便的事。」
「是嗎?說來我听听。「荀亥嘴角含笑,不動聲色的看著他。
「明日是子湛的大婚之日,你不去巡視鎮南侯府周圍的情況,還有空到我這兒來?」
「少說廢話,快猜。」
「呵,你覺得我剛才說的是廢話?我只是說,你把這樣重要的事扔在一邊的話,那就是說,你要跟我談的事很緊急復雜。這樣緊急復雜的事情,想來想去,只有幾件。一是你查到柳雲娘的去了哪兒,其實這個大概不用查,我看她和天弒樓月兌不了干系。重要的是,」公孫步衍的神情顯得有幾分復雜,「她為什麼要幫千姒?」
「幫花千姒?」荀亥驚訝出聲,「你說柳雲娘在幫花千姒?幫她做什麼?」
「做什麼?」公孫步衍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轉移了話題,「看來你此來不是為了這件事。那麼就只能是公孫子玉的事了?」公孫步衍胸有成竹的看著荀亥,「你知道飛龍寨的幕後操縱的人是誰了?他們的目標是什麼?」
「你說中了一半。」荀亥笑了笑,「飛龍寨的幕後是誰,我只能算是猜測,不過他們的目標,我倒是清楚了。」
「你之前想的沒錯,楚原的確是北戌大將軍楚紀的後人,他們與公孫子玉聯手應該是想在公孫子玉成功之後,借吳國的力量重建北戌。若是想重建北戌便要佔據雲間,墨南,潯陽三地,單靠飛龍寨自身的力量,肯定是不可能實現的,更不要說一旦他們開始行動,三城在前,吳國在後,他們月復背受敵,不要說復國,說不定會被墨南和潯陽徹底消滅也不足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