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嬌妻馴將軍 第一百零二章,相見

作者 ︰ 淼仔

郭樸回兵,已在九月。關外冷,大雪打著旋兒的下來,他和滕思明在馬上嘻嘻哈哈,身後走著黑壓壓他們的士兵。

郭樸是棗紅馬,滕思明是黑馬,兩個人都披著玄面紅綢里的大麾,幾乎一模一樣。雪地里哈一口氣,滕思明吐出一團白霧,笑嘻嘻道︰「你說他會不會上當?」

他說的是虞臨棲,郭樸明白,笑嘻嘻反問︰「你看會不會上當?」滕思明再想一想,笑道︰「我覺得萬無一失。」

「他一定會上當!」郭樸胸有成竹地眺望遠山︰「他一直利欲薰心,不想我並沒有看出來!」小心地轉頭問滕思明︰「我以前,也是這樣的人?」

將軍頭盔壓著郭樸黑濃雙眉,濃眉下是深深的眼眸。此時不管濃眉下還是眼眸中,堆積的全是自悔。

滕思明呲著牙一笑︰「升官發財誰都想,」他馬鞭指著身後的兵︰「這些人到軍中來,全為吃飯穿衣?你以為呢!昨天和我的兵說回去論功行賞,一個一個听得眼珠子瞪多大,都來求我,咱們不走吧,再打一仗多升一級再回去。」

郭樸忍不住笑,心中又一個結打開。滕思明笑著道︰「見我不答應,他們以為我為難,對我說,咱們一起去求郭將軍。」手中馬鞭子捅捅郭樸︰「這一仗讓你攤上了!」

「我攤上什麼!這里天上掉黃金還是掉白銀?」郭樸發火了︰「別人都在後面說我攤上了,你也這樣說!」他臉子一拉頭扭到一邊兒︰「和你白好了!」

滕思明樂死了,笑得仰著身子一歪,差一點兒從馬背上掉下去,手中馬韁一帶又起來。郭樸笑著伸手拉他一把︰「讓你的兵看到,把你笑話死。」

「你三歲嗎?還玩這一手。」滕思明坐穩了,還是馬鞭子伸出來,在郭樸戰甲上親昵地敲敲問他︰「嫂夫人和你解開心結,你這就不要媒人?」

郭樸笑,卻嘴硬︰「你算什麼媒人,幫忙辦件事兒,這還沒好呢,你就來邀功。」滕思明笑罵他︰「我把你這個無情無義的人一頓好打,你知道嗎?楊英要來接應你,我怕他性子粗接應不好,我和他在大帥面前打了一架,私底里打了三架不止,才把他打回去。」

「你們都想攤上,所以你們打破頭也要來,」郭樸心中感激,嘴上不饒人。滕思明恨得舉馬鞭子要抽他︰「這不是這仗難打!我說你攤上了,是指你攤上的是惡仗。所以你升官,你有什麼好抱怨的,這不是五品上了。」

郭樸哼一聲︰「我以為四品了呢。」說的時候黑著臉,說過對滕思明嘻嘻一笑,滕思明也笑,故意也摳郭樸︰「你有大帥撐著,你那三個師兄在京里,你還愁不升官?」

「我師兄?我敢稱呼他們師兄?」郭樸對滕思明招招手,帶馬道︰「咱們離遠些說話。」到底這是背後說別人。

雪地銀白,士兵們黑壓壓紋絲不亂的走著,兩位將軍偏離隊伍一些,獨自並騎說私房話。滕思明眨眨眼楮︰「我們說話本來他們也听不到,為什麼還離得這麼遠,你三個師兄寶貝,不一般的人不能听?嘖嘖,多謝你抬舉我,只對我一個人顯擺。」

「顯擺什麼!長陽侯世子,這種貴公子他眼里有我?要是見到,肯定斜著眼楮往下,就這樣,」大仗結束大家放松,郭樸此時很有閑情地學給滕思明看,他雙眼仁兒往眼角歪再往下,一副斜睨著看不起人的樣子,嘴里道︰「就這樣子,你不信,等回京和我一起去拜見他,看他是什麼樣子。」

滕思明大笑不止︰「哦哈哈!」笑聲在雪地里傳出去多遠,士兵們笑著回身指點,再接著行路。等滕思明笑完這一波兒,郭樸再來︰「再來就是兵部侍郎的公子,我病好在兵部里受委屈,他在哪里?」

「你也沒有去見他們,」滕思明就事論事的說一句,郭樸學女人一樣的撇撇嘴,再說下一個師兄,自己先忍俊不禁︰「國子學里我那個博士師兄,據說三年五年見不到人,指望他提拔我什麼?」

滕思明更樂,樂得肩頭抽動身上戰甲上甲片抖動。雖然樂,他說話慎重,樂完了才低聲道︰「人家是皇親,從小生下來有一份錢糧,領個國子學的閑職不用去,牽一匹馬執一卷書到處游山玩水,哪像我們,還要雪地里苦。」

郭樸怪叫,嗓音也不高︰「牽一匹馬執一卷書?你太抬舉他了!」滕思明又嘿嘿︰「怎麼了?」郭樸嘻笑湊到他耳邊︰「他是牽一頭驢,沒事兒沖雪沖水沖風,也不是執一卷書,是執一壺酒,一不小心驢背上摔下來,摔個仰八叉。」

「這可是你正牌師兄,你就背地里這麼說他?」滕思明打趣他,郭樸欠著身子頭伸著,口中熱氣噴在滕思明耳朵上,竊笑道︰「不先說說以後要吃虧,這些全什麼人?皇親,侍郎家公子,還有侯世子,我不早說,以後只有听他們說話的。」

郭樸心里其實很在乎,這和古代在乎出身有關。好在他大病後感悟頗多,對出身論看得又輕些,但是師兄們看不看輕出身,郭樸全然不知道。

他只是語氣上故作輕松︰「說不定回京,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我。」滕思明微微一笑︰「不會的,」又調侃郭樸︰「那你去對大帥說,就說你出身不好,難見師兄?」

郭樸聳聳肩膀︰「兄弟一場,我不方便問,你代我去說。」滕思明瞪眼楮︰「你嫌我還不夠眼紅。」

兩個人哈哈一樂,見前路偏得有些遠,這才打馬回歸隊伍中。

回來路也有半個月,又雪地深陷馬蹄難走。但是戰捷回歸,又有兄弟說說笑笑,這一程很是歡笑。

走上十天左右,有游騎送來書信調令。廖大帥是口令,命郭樸速速回去。又有孫季輔的信,鄭克家的信和家信。

這是晚上扎營歇下,郭樸想一想,先拆開鄭克家的信。鄭克家的信讓他忍俊不禁,信上字句間可以想像出鄭克家的愁眉苦臉。

「少夫人暗許商人趙安甫,遵公子行守護職不敢怠慢。謠言隔省大水,趙高價購陳糧,周家隨行之。」郭樸哈哈大笑,再往下看︰「趙浮財虧去一半,夏收後陳糧價賤,年後更虧無底褲。少夫人,」

在這里重重的打上一個黑墨濃濃的黑點子,郭樸嗤笑不止,見後面是︰「謹慎也虧一半,尋數生意暗送周家,度日可以支撐。謠言之人避禍在外,趙奔走在省訴訟,幸孫將軍出力,他無奈何。

克家唯懼,公子歸來日,少夫人算賬時!」

郭樸笑得面上風雲變色,一個人伏在案上笑了半天,再來看孫季輔的信,倒沒有什麼,就是說他裝著發現鳳鸞又許趙家,孫夫人林氏去發了一通脾氣︰「現大安好,還是無賴使喚人。」再道︰「已接娘娘密信,明秋返京,軍中邸報常看,弟幾時回?」

郭樸笑得手抖動著把有貴妃娘娘字樣的信放在燭火上燒去,再看家信,是母親回來後寫的︰「孫將軍強娶的事兒,是滿省皆知。因為離得遠,說閑話的人都不知道是鳳鸞。你這事辦錯了,你再不回來,我要去接她。」

回過這幾封信已經是深夜,郭樸揉揉面龐和眼楮,伸個懶腰去睡覺。

又行數日,有人前行來接︰「奉大帥命,接定遠將軍郭樸。」郭樸和滕思明一笑,這一仗郭樸是主將,滕思明是副手。

大雪漫漫中見軍營不遠,郭樸號令下去︰「重整盔甲,去見大帥!」大家就地休息一會兒,散去路上勞頓,人重新抖擻,馬重新精神,隊伍往看著不遠,其實走起路來至少在一個時辰的軍營去。

又行半個時辰,軍中號炮聲響。郭樸微笑駐馬,見號炮過後出來不少人。旗幟打得人人都有,何文忠、楊英等人都在,就是虞臨棲也在其中。

湯琛為首代廖大帥出迎,郭樸不敢怠慢,忙滾鞍落馬拜倒,湯琛扶起來他,大家哈哈大笑簡單說幾句,簇擁著郭樸一行人進軍營。

軍營中有一雙陰郁的眼楮盯著郭樸,這是天天抱屈說郭樸撿了他的好事兒的那一位,魏恭明將軍。

郭樸滿面春風,被人擁著往大帥大帳去,魏恭明心里更如油煎。朝中有人好作官,軍中有人好打仗。攤上好仗,不讓去打也沒辦法。

魏恭明難過的是他先打了半年,多少消耗一些兵力,郭樸上去了!他也知道後面的仗一樣不好打,他也知道郭樸有自身能力,可是這事兒攤誰身上,他會不生氣?

除非是對廖大帥絕對忠心和佩服的人,他服從調度不會生氣。魏恭明也是京里人,寧王殿下見虞臨棲的一番話,殿下也是充分有階級之分的人。

寧王麾下大多是出身好的人,他對郭樸加之青眼,是由虞臨棲舉薦。虞臨棲舉薦郭樸,是廖大帥當眾說郭樸是他弟子,遵寧王命,虞臨棲才接近郭樸。後來發現郭樸身上總整潔,又愛官。兩個人接觸下來,虞臨棲對郭樸十分傾心結納。

郭樸將軍,是有自己的兩把刷子,不是無能之輩。

而魏恭明將軍,不管郭樸的幾把刷子。他血紅著眼楮瞪著郭樸離去的身影,他只想到自己吃了虧,他只想到他從京里來,是混個軍功回去就升官。軍中升過京里升,就是寧王殿下的一個好心月復。

廖大帥精明的粉碎了這一切,起因是王孫玄將軍之死。王將軍死去,在廖易直和恨他的郭樸心里,有個名稱叫死得其所。

死得很值。

大帳中,廖大帥正和單獨會見郭樸,大帥坐在書案後,給郭樸一個座兒在右側,听郭樸在說話。

「……。就是這樣,他逼走我的妻子。」郭樸說得很是沉穩,可廖大帥還是憐惜地看他一眼。郭樸回到軍中就沉著個臉,問過他有無心事也不說,卻原來是這樣。

廖大帥雖然憐惜,也尖銳地指出︰「你要沒有手段,就拿虞臨棲沒有辦法。逼走你妻子,算奪妻之恨,這是在軍中要有法度,將軍們胡亂打架沒有名堂,說一句鬧著亂兒可以不處置。但你說出來奪妻之恨揍他,他就是承認我也要處置你,這是私仇不能帶到公事上來!」

這一切和郭樸想的一樣,郭樸只所以說出來,一個是和廖大帥說過尋求他的幫助和見解,一個是聲明一下政見咄咄,逼到眼前。

虞臨棲一定要把鳳鸞逼走,就是他一定要再拉攏郭樸。拉攏郭樸的原因,與廖大帥不無關系。

這是郭樸必定要對廖易直的事。

廖易直名為易直,其實肚子里彎彎只比人多,不比人少。他皺著臉︰「你們的私仇,要那個混蛋,什麼邱肯死咬不放,這官司到京里打還好辦一些。可為你的前程想,你現在只能私下里尋他揍一頓,不能把官司擺在面上打。撕破臉打官司,就把寧王扯出來,把寧王扯出來也只是撲風捉影,你小子又能有什麼好兒?」

他目光如炬放在郭樸面上,語重心長地道︰「小子,你大難過去,前程如錦,不要因小失大。」無事打官司把皇子們扯出來,宮中就結下仇怨。

郭樸雙手扶膝坐直,肅然回道︰「我大難之時,蒙大帥和兄弟們不離不棄,我不因小失大!」廖易直微微一笑︰「這事情揭出來,對你沒個什麼好兒,你曉事,我很放心。」

他語氣轉為淡然︰「要知道魏恭明將軍還在受調查,你打這一年多的仗,他往京中屢屢去了幾封信聲明他冤枉。京里行文到我這里,我說好,他哪一封信說冤枉,就先從這信里的冤枉調查起。京里讓我送他回京,我擋下來。王將軍死在這里,就在原地查才清楚。

本來他無事兒,只是和王孫玄將軍走得近,他要是知趣不申辯,又不是死罪,早就清白了。他是來混軍功的,我也不會不給。現在他申辯,說出來無數理由,我能不重視?他說一條理由我讓人查一條,查來查去一年多了,原來的事兒都還沒開始查。小子,你知趣些,不要學他!」

郭樸正要笑,廖易直瞪瞪眼︰「嚴肅,笑什麼!就是楊英也還在查,不過前方軍情緊急,我不得不調他去,讓他混點兒錢用用,補一補三天兩天審查費的精力。」

就是魏恭明將軍自從回來原地不動,一仗沒有,他到現在還在申辯。將軍不打仗,憑什麼會升官!

跟著主將升,主將提拔的永遠是自己親信的人。他這個申辯的將軍,一年多只干處處喊冤的事了。

郭樸微笑,這就是他的一面好鏡子。到京里告虞臨棲,寧王殿下也會這樣來對付郭樸,兵權卸下,慢慢打官司吧。

牽扯到皇子身上,還手握兵權?皇子代表皇家的威嚴,京里扯動皇子,關外再去打仗?寧王進宮吹幾句風,郭樸兵權就沒有了,變成安心打官司的人。

打到三年五年,都不一定。

可痛揍虞臨棲,是必定要做的。郭樸對廖大帥道︰「某將有一件事,要回大帥。」起身湊到廖大帥耳朵邊上,嘰嘰咕咕過,廖大帥先是愕然,再就哈哈大笑,手指捅著郭樸肩膀︰「你小子壞蛋一個,哈哈,去吧,這樣我就不管,你們自己打架,打到鼻青臉腫也與我無關。」

他半真半假的道︰「你可別輸了丟老子的人。」

郭樸「啪」地行一個軍禮,大聲道︰「是!」

當天郭樸領過定遠將軍官印,廖大帥大手一揮,又說了一個捷報︰「你們可以痛飲三天,只是別打架!要打架的,抓來見我!」

廖大帥扭過,也去找人喝酒了。

這里安全地帶,後面一百多里就能入關。前面數百里還有軍隊不少,有廖大帥的話,大家放開喝酒。

郭樸在自己帳篷里請來十幾個相熟的人,其中也有虞臨棲。大家坐座後,受審查的楊英將軍第一個抱怨,他叫著︰「你這帳篷里還有空兒,怎麼不請……」說了幾個人名出來,全不是將軍,卻和郭樸也認識的人,更重要的是,和楊英將軍好。

楊英罵郭樸︰「你升官就不認人,這些兄弟至少你病中沒有不要你。」他說就說罷了,眼珠子一定瞄瞄幾個人。

這幾個人中除了虞臨棲全都臉紅,郭樸重傷後,不僅虞臨棲沒來,還有別人也放出話,說這麼重的傷,郭將軍只怕好不了。

虞臨棲是氣得臉白,何文忠還轄管楊英,見虞大人眼楮似看自己不看自己,他低頭喝酒只著看不到。

為楊英說虞臨棲不好,虞臨棲當時在京里,知道後一狀告到廖大帥面前,廖大帥喊來何文忠和楊英一起罵︰「誰好不好,關你們屁事!」

對于口沒遮攔地楊英,廖易直才不管,他相反有幾分喜歡窮人出身的楊英。從伍一生的廖易直,見過軍中更多的是窮人出身。

他打仗數十年,不能說沒有遇到險境,他的身邊也不會全是世家子護衛,廖易直因此不罵楊英,嫌楊英級別離自己太遠,拎著馬鞭子罵道︰「打你沒身份!」當著人給了何文忠幾鞭子!

楊英哪里是能記住不說的人,後來又有一回在軍中罵,軍中有寧王的人,又一次回給京里,這一次是寧王生氣了,直接致信給廖易直,雖然全是宛轉之言,也聲明廖大帥要管好自己手下人。

廖易直看過信,出帳來就尋何文忠,當時何文忠在校場,見大帥怒氣沖天過來他急忙行禮,當著不少人,廖易直一腳踹倒何文忠,給了他幾腳轉身怒氣沖沖又回去。

說來說去,這全是為郭樸的病,病中虞臨棲沒有去看他。要說虞臨棲不及于這麼絕不看郭樸,他是被郭樸退親氣暈了頭,又有盧夫人從中說話,虞臨棲就沒有過去。

很多時候一件事情的生分與和,並不是那麼簡單,有點兒天定的味道。

有這幾件事在,何文忠心里也一直鄙視虞臨棲,郭樸再不好,你也不能這樣!他對虞臨棲表面客氣,楊英一說話,何文忠只當听不到。

他是在心里罵,還能怎麼樣,最後再挨幾腳幾鞭子。大帥打過,總有彌補。反正這死魚,你沒能耐打我。

楊英說得痛快,何文忠和不少人一樣,听得都很痛快。

郭樸微笑舉起手,楊英樂呵道︰「難怪叫大少,郭大少你一舉手,快有那麼點兒味道了。」帳篷里哄堂大笑,剛才尷尬去掉不少。

是什麼味道,楊英也許是說氣勢,也許是說主將。

「我今天只請在座諸好友,晚上請的是……。」郭樸一一報出來,又報出來明天和後天的,楊英咧嘴笑︰「不錯。」

解釋過,大家用酒。酒熱面紅過無話不談,都是年青將軍,最大的一位不過三十歲,郭樸請客,是把年青的將軍放在一處,年紀稍長的放在一處,這樣大家有話說。

不知道哪一位說起女人,當兵在一起不說女人比較難。這又閑下來又有了酒,有老婆的說老婆,沒老婆的說女人。

郭樸是主人,有人問他︰「你妻子現在是哪一個?」帳篷里又一陣哄堂大笑,郭樸裝著臉紅地笑,眼角見到虞臨棲目不轉楮看著自己,他听得很認真。

郭樸飛起一爵,勸客人們喝過,裝出一臉羞色來︰「此事不提也罷,我以前就不要小城里老婆,」偏著臉對楊英示弱地笑︰「你不要罵我,我知道小城里也有好的,」

心底閃過鳳鸞的身影,郭樸微笑道︰「可我無福,尋來尋去都不好。」有人問︰「難道第三個也不好?」

滕思明裝打岔,大聲咳起來。楊英是個急性子,對滕思明惱怒道︰「你打什麼岔,自己兄弟不能听听,」說到兄弟幾個字時,楊英有意無意對虞臨棲看一眼,看得虞臨棲大怒,他分明是說自己沒去看郭樸,不夠朋友!

滕思明裝苦笑︰「這種找三個還不走運的事兒,提它作甚!」大家沉默一下,郭樸面上此時強笑︰「也不是不好,自己兄弟我說出來,不許你們罵我。」

「你說你說。」酒薰耳熱之中,有兄弟情的都要這麼說一句。郭樸道︰「侍候人還是行的,就是小家子氣,我說她上不得台盤你們就都明白,要罵我的當面兒罵,背後罵我可不答應。」他是訴苦的勁頭兒︰「當官總要有官體,」這一句話說得大家都明白,也有人回應郭樸,開始訴苦︰「我前面打仗為什麼?不就為家里過得好,我老婆從來和我唱反調,封封信里罵我不回家種地,說地荒蕪一個女人帶著孩子種不起來。我說不必種,我寄的錢難道不夠吃的,她又說怕我出事兒,我是泥捏的嗎!」

軍屬的厭戰情緒,民間的厭戰情緒,歷朝歷代都有。

七嘴八舌下去後,對郭樸的話都有同感,郭樸含糊地道︰「真怕她出門兒見不好客,我想另娶一房,要大家閨秀,」他笑嘻嘻討好客人們︰「但我也會對她好,讓她家里陪母親,我京里另娶一房,兄弟們,以前初到軍中土包子不明白,現在想想,大家的姑娘就是小家里出來的通情達禮。你們說是不是?」

「哈哈哈哈,」

郭樸正色道︰「她身子不好,京里寒冷,你我有些是京里世家,有些是遲早要去京里的,我想京里尋一個,這樣好些。」

虞臨棲正笑郭樸編得停當,他事後也不時使人去郭家看過,去臨城周家看過,並沒有見到鳳鸞。

鳳鸞母親是顧家之女,虞大人也有疏忽一時。他是沒有想到,只想到郭樸不和周氏相見就行。周氏要見郭樸,以虞大人來想,要麼來見郭樸,這千里之遙不可能。要麼去郭家,只守著郭家打听一下就行。

郭樸不肯告訴虞臨棲自己一個老婆沒有,虞臨棲押過糧草回來氣了足有半個月,現在他明白了,他微笑掂杯看著郭樸,心想厚樸真是個機靈人。他走了老婆不能說,再尋一房也應當。他說京里冷,周氏身子不好,已經為以後周氏不在埋下一個伏筆,以後有人要見周氏,郭樸可以說病了,甚至可以病故。

虞大人要知道這些話全是為對付他,不知道做何感想。

正在心里夸著郭樸機靈,覺得自己賞識郭樸是眼力不錯的虞大人,馬上就垮下臉。滕思明正在大喊︰「錢將軍,郭大少要京里的姑娘,哎,張將軍,你們兩家有姑娘沒?」

錢將軍和張將軍就是虞臨棲押糧草時,對郭樸說過的,錢大夫之子,張將軍之子,我虞臨棲都看不上,只和你郭樸好。

這兩位將軍也是京里出身。

他們酒蓋住了臉,一人手里拎著根骨頭正在啃,見滕思明點名,笑著只點頭︰「有,天上仙女也有。」

「是你表妹還是你家妹子?」有人這麼問,大家又一片笑聲。

錢將軍很會說笑,當下說了好幾個親戚,又道︰「實在不行,讓我母親給你京里尋,還有老張,請張伯母也幫厚樸尋,一定尋到你滿意的。」張將軍笑︰「這事兒我可以辦,我得先問厚樸,你要什麼樣的?你要侯府姑娘,我可弄不來。」

因等郭樸回話,不少人眼楮都放在郭樸面上,虞臨棲正是盯著緊。見郭樸半真半假,眸子里全是認真的問︰「那你能給我尋到,比侯府姑娘還要好的?」

別人嘻笑,虞臨棲心頭大震。這個人?厚樸再不是以前的厚樸,他的心高了!虞臨棲賞識郭樸以後,知道他沒有成親,是肥水只流自己田,說自己親戚給郭樸。

因為當時郭樸或許還對廖大帥只以為是大帥,是公主之夫,虞臨棲卻對廖易直這個人太清楚,郭樸只要踏實跟著他,會一路平步青雲。

現在這肥水覺悟了,郭樸眼中閃爍不定,分明是有再攀高之意。虞臨棲這一氣,直氣到骨頭里。自己為他做了嫁衣裳,他病好了興許早有另娶之意,自己幫他甩掉周氏!

吃虧,是每一個人都不情願的事。虞臨棲公子自命不凡大于別人,他氣得快要肚子痛。

嘻嘻哈哈一陣後,錢將軍說出去撒尿︰「清過再回來灌你們。」何文忠站起來︰「我也去。」又喊正在對郭樸胡扯京里姑娘的張將軍︰「老張,你去不去?」

酒喝一半撒尿這種事,本來不想的人,有人問,興許就想去了。張將軍一直也沒去,就是他去了,何文忠後來也可以跟著他出來另外說話。

張將軍因此擦擦手上油膩起來︰「我也去。」再對郭樸擠擠眼︰「我和老錢商議商議,回來對你說幾個好的,你等著,」

三個人出來找地方撒尿,何文忠大著舌頭道︰「厚樸升了官,還想著娶高門,我明白他娶妻子不如意的苦,不過他今天升官了,咱們得和他逗個樂子。」

「怎麼逗他,我也看他正不順眼,」錢將軍和張將軍都擠眉弄眼的笑︰「人有好事兒先端著吧,他還想美事兒呢。」

何文忠通紅著臉笑︰「你們回去對他說,想到一個美嬌娥,出身名門,身份高得不得了,」他攢眉眯眼嘴里噴著酒氣︰「這樣也不行,還有京里來的將軍在,要不說真名姓,他們會掰謊就樂不起來,要是不說名姓……。」

錢將軍和張將軍也是一對促狹兒鬼,升官的人大家不逗他幾下,還等何時忽悠他。錢將軍笑著︰「我們回帳篷去,就說有了,有這樣一個人,老張你給我作證說有,就說沉魚落雁飛花摘葉,」

何文忠大笑,酒氣快噴到錢將軍面上︰「你這是黑鐵塔,飛花還摘葉!」錢將軍搔著頭笑︰「我喝暈了,是閉月羞花,反正一堆兒好,厚樸要問是哪一家,我和老張就說單獨說,單獨對他說,就編一家王府,」

何文忠出這主意挑這個話頭出來,他又笑︰「你們小心著出事情。」張將軍也來了興致︰「沒事兒,就說王府,京里皇親多,老錢,依我說,晚上你也不必告訴厚樸是哪一家王府,你就只說是王府,但這事呢不能外傳,要定不下來,厚樸將軍面上無光,等定下來再告訴他,你是先寫信回去幫他說合,反正三五天這個謎兒一破,哈哈,只有咱們樂的。」

何文忠笑逐顏開跟他們回來,看前面那兩個人商議得有鼻子有眼楮的勁頭,已經沒他什麼事。

大家重新坐下來,錢將軍迫不及待地道︰「厚樸,有這麼一家,生得賽楊妃、比貂嬋,要是漢朝的時候她在,王昭君算什麼!」

大家耳朵全跟過來,不等郭樸問,滕思明先問︰「哪一家?」錢將軍嘿嘿︰「這樣人家,能亂對你們說,厚樸,我對你說,真的是體態窈窕,走一步好似仙子下凡塵。」

楊英瞪圓眼楮問︰「那多大了還不嫁人?」錢將軍和張將軍早就商議好,有條不紊的回答話,他挑一挑眉頭笑得曖昧︰「人家是什麼家,高著呢,人家打小兒有志氣,不要我們這等紈褲子弟,要能干的。」

張將軍適時的伸出手指頭點著︰「對對,有這麼一個人,我母親對我說過,只嘆氣說我沒能耐人家相不中,才把我打發到軍中來有能耐。」

酒到半酣後的捕風捉影事兒,听得人不由信三分。張將軍和錢將軍一唱一和地說,虞臨棲也疑惑起來,是有這樣一個人,是哪一位郡王的郡主來著,對了,還有一位公主也是說過,看多紈褲子弟……

這樣一想,無邊無際。

虞大人提心吊膽只看郭樸,見郭樸身子漸往前傾,眼楮也一錯不錯地對著張將軍再對著錢將軍。虞大人氣了一個倒仰,這個見利忘義的人,忘了他能有今天,自己也對他幫助不少。

在虞臨棲心里,他對郭樸作的種種,全是為他好,他自己就整一個兒大好人。

這是他本人的思緒方式,是他的觀點。

張將軍和錢將軍肚子里暗笑,足地說了一頓飯時候,最後大家起哄問姑娘哪一家,還是賣個關子,在罵聲中各自散去。

這一頓飯有十幾個人在,十幾個人又各帶的有親兵。一傳十,十傳百,到了晚上,整個軍中

都知道郭將軍要攀高門。

廖易直听到這閑話,一個人模著腦門兒笑笑,自言自語道︰「這小子長進了。」

定遠將軍升官,又要討一房好老婆,一時之間成為軍中人人羨慕的對象。三天的痛飲,三天里郭將軍全是話題,三天里,虞臨棲要多煩惱有多煩惱。

他有心和郭樸再談談,郭將軍帳篷里永遠有人,不是來恭喜他的,就是他請的客。這里離關內近,將軍們打了一年的仗可以放松,都各派手下快馬去采買吃的,鬧騰足這三天。

第三天晚上,虞臨棲的小廝來回話︰「郭將軍一個人在,並無別人。」虞臨棲正要去,見帳篷外有大聲回話︰「魏將軍到!」

虞臨棲剛皺眉,見魏恭明大步進來,他身有酒氣,悶酒喝得臉通紅,粗著嗓子問虞臨棲︰「你不願意見我?」

「沒有的事情,我有我的事,不比你現在是個閑人。」虞臨棲說過就後悔,郭樸的事壓在他心上,他一時分心說錯了話。

魏恭明自己尋位子坐下來,眼珠子紅絲密布,直著嗓子道︰「我也不想閑!」他手指著帳篷外︰「姓郭的能升官,是他撿我的便宜!」

虞臨棲是真的在躲避他,就是不願意听他這一套言論。幾個將軍打一個仗常有的事情,有時候大家都會升,有時候只升一個人。這種事情,說不好對錯。

再說魏恭明是胡說,他前面打半年郭樸就佔便宜,那與關外之仗打了上千年,後面打贏的人全佔便宜?

虞臨棲有他的不好之處,卻還沒有這麼糊涂。他厭棄地對一旁看看,淡淡道︰「魏將軍,我來到就對你說過,你不要再喊冤了,並沒有人冤枉你,只是清查,這是必要的。軍中死了將軍,」

「可耽誤我打仗,打仗難道不重要!」魏恭明死抓著不放的,就是他這一年沒混到軍功。軍中很苦,魏恭明將軍不想多呆一天,又見接替他的郭樸升了官,他更想不通,覺得這官應該是自己的。

虞臨棲煩就煩他一點,魏恭明一封一封信往京里去,寧王殿下先開始還以為這是一個機會,給廖易直來不少信,讓魏恭明進京。

廖大帥十分狡猾,直接呈報宮中分辨,先是請罪,說王孫玄將軍的死是他不得力,京里他早早調來不少人,全國各處軍官入京,秦王為他送來不少。

因為來自各地,寧王一時不能插手,也不全是廖大帥的人,是一批白紙入軍中。清洗下來的,是寧王的人。

後來廖易直又上書宮中,請求徹查再查,歷數不少派人來的理由。他說將軍們各有擁護之兵,王孫玄將軍之死動搖軍心,軍中謠言四起,如果清白的將軍們也往京里去,有什麼謠言出來,就地要嘩變。

要說清白,又不能說他們不知道王孫玄為什麼死,只能說不是他們殺的,有無參與,不太清楚。

這一封上書,打動皇帝,他命人到軍中再查,魏將軍又喊冤枉,弄到人人都煩。

而寧王不知道廖易直上書的意思,手腳不如秦王快,去往軍中的人,不是寧王的人。

這事整體來論,虞臨棲看得一清二楚,他再一次道︰「你不喊冤枉,這就沒事了。死了將軍清查應當,又沒有定你罪名,你喊什麼冤枉!你喊冤枉,大家從你查起!查了那麼多人,怎麼沒見個個喊冤枉!」

那楊英披著郭樸斗篷,是親眼見到王孫玄死的人,他見天兒被人問,還成天樂呵呵。

心急去見郭樸的虞臨棲甩下話,大步出去。魏恭明手指緊緊捏住椅子扶手,嘴里喃喃醉語︰「你們全不管我。」

虞臨棲沖到郭樸帳篷里,郭樸手駐著頭,神采飛揚正在想心事。看在虞臨棲眼里,郭樸志得意滿。

「臨棲,大難不死必有後福這話,果然不假!」郭樸笑容滿面,滿面春風,慢慢轉過頭來,那神色明明還沉浸在自己心思里,郭樸滿意地吐口氣︰「兄弟們還是好兄弟。還記得你我有一年說過的話,好男兒不立功名,不堪為男兒!」

虞臨棲心如刀絞,什麼叫知遇之恩,就是他要為郭樸推薦寧王;什麼叫再造之德,就是他要把郭樸領進自己家族。

他暈了頭,只覺得知遇之恩在飛走,再造之德歸別人!不管不顧地,虞臨棲陰沉沉道︰「厚樸,你真的沒有妻子?」

「當然,不是對你們全說過,她不會再出現。」郭樸心里恨不得宰了虞臨棲,面上還是得意志滿,再悠悠嘆一口氣︰「可憐她小家碧玉,我其實很疼她,就是身子不好,其實我也時時擔心她,」

「郭厚樸!」虞臨棲拍了桌子。他不能不攤牌,也是給郭樸當頭一棒喝,佛都曰過,有當頭一棒之說。

郭樸被驚住,迷怔著雙眼還在迷乎,虞臨棲陰森森道︰「你我相知多年,你還敢瞞我!」他冷冷指責︰「你妻子現在哪里?你回去敢領我來看!」

郭樸是陪上笑容︰「她不能見人,我不是說過小家子氣,」虞臨棲冷笑不止︰「你好福氣!病的時候娶三個,好了一個也不在!你既在二心,我也不必客氣!這功勞是我的!」

「我不明白!」郭樸還是一臉的傻乎乎,虞臨棲恨不能掌他一巴掌,忽然想起來周氏走的時候說的話,他一字不錯的學出來︰「我太知道你!我怕你難為情,我為你出面攆走周氏!郭樸,你要感激的是我!」

郭樸這才有三分正色,只說了一個字︰「哦?」

「我見好了,為你以後前程著想,怕你不能成好親事,我親自出京急趕路到臨城,又怕攆不走周氏,運用寧王小印說動你那當地的官兒邱大人,厚樸,還是我為你處處著想!」虞臨棲見郭樸面上變色,冷淡地道︰「說來那周氏你不要也罷,她性子實不賢淑,她听說你另娶別人,對我說有朝一日再見面,必定掌摑!厚樸,要不是我,你現在趕得走這樣人!」

回答他的,是郭樸從書案後長身而起,原本的神采飛揚變成猙獰。怒吼一聲︰「要的就是你親口說出來!」他縱身從書案後跳出。

嚇得懵懂的虞臨棲,見郭樸跳到身前,揮起大手,先狠狠給了他一記掌摑!

「啪」地一聲脆響過,守帳篷的長平和臨安從帳簾子縫里看到,轉身在外面守門,不放任何一個人進來。

「啪,」又是一聲脆響,虞臨棲另一面面頰,又挨重重一記巴掌!郭樸打人用鳳鸞的話來說,光打汪氏把鳳鸞嚇住!

將軍打人大多如此,血海刀光中滾過的人,打起來人全本能的是狠的。才升官的定遠將軍第三記巴掌又來時,虞臨棲動了,他大怒罵了一句粗話︰「娘的,你瘋了!」

罵過後虞臨棲動容,自己罵了粗話?說出來下等人才說的話?不容他多想,眼前巴掌飄動,虞臨棲身子一動要躲避,不防腳上著了一記狠踢,虞臨棲踉蹌著要退,卻一下子坐在地上。

這一下子郭樸打起來太趁手,他縱身又是一跳,像個潑婦般重重落在虞臨棲身上。他不管什麼姿勢,只要能痛揍虞臨棲就行。

郭樸自從知道這件事情,唯一所想,夢中所盼,就是狠揍虞臨棲。

帳篷里好似武松在打虎,郭將軍左右開弓,左一記「啪」,右一記「啪」,他是有準備的人,跳到虞臨棲身上時,左腿一抬,把虞臨棲掙扎的右手臂壓在大腿下,右腿一抬,把虞臨棲的左手臂壓在大腿下面,把虞臨棲兩只手臂制住後,坐在虞臨棲小月復上,虞臨棲想翻身都難。

雙手被制住,身子被壓住的虞臨棲只惱火的喊了一聲︰「你瘋了!」面上就疾風迅雨般,「啪啪啪啪,」挨了郭樸一頓巴掌,打得他不喘氣兒。

待到停下來時,虞臨棲才回過神來,見郭樸跳起來,手揪住他發髻提起來,對著他肚子上就是一腳。

「你!……。」沒有防備,功夫也不如郭樸這槍林箭雨中闖過來的虞臨棲,虛弱的吐出來這一個字,又挨了一陣踢打。

足有一頓飯時候,算虞臨棲大人也習武身子骨兒壯,也被打得動彈不得。

郭樸也氣喘吁吁,他全對著虞臨棲打不死又打得疼的地方招呼,先開始虞臨棲為面子死忍著不說話,到後來是說不出話來。

郭樸跌跌撞撞尋到一把椅子坐下來,見虞臨棲滿身滿面傷痕在地上,他忽然淚落,這是一段友情,而且土包子富家子入軍,是他純潔的一段友情。

他想說些什麼,卻只哽咽地道︰「周氏,我妻!」

只四個字傳到虞臨棲耳朵里,渾身作痛面上腫得眼楮都快睜不開的虞臨棲頓時明白。這明白似閃電貫穿他的全身,這閃電帶來的全是疼痛。

他只喃喃道︰「我是為你好!」

又過一個更次,郭樸把虞大人親自送回帳篷,他面上胡亂抹的有藥,全是隨身的金創藥。虞大人的小廝大驚失色︰「這是怎麼了?」

「我們出去打獵,遇到野獸!」郭樸紅口白牙這樣說過,已睡到床上的虞臨棲淚如泉涌,淚水從他眼角一滴一滴落下來。厚樸,竟然這樣對自己?當然軍營門口,他也安排好了。

郭大人實在友愛,忙里忙外請來軍醫官,又親自看護到深夜離去。走出虞臨棲這帳篷,郭樸對著星空冷笑,怕不怕虞臨棲以後報復?郭樸再冷笑,在心里想,他遂我妻子,怕不怕我這一次還沒完?

大家對著怕好了!

第二天這事傳遍軍中,來看虞大人的人多而又多,平時和他好的人來看不奇怪,和他不好看的人也來看,而且一坐就是半個時辰,為著好好觀察他面上傷痕。

廖大帥也讓人來看,停幾天虞臨棲可以行走來道謝,廖大帥就不客氣了︰「我說痛飲三天,你們就弄成這樣!厚樸倒沒事,你弄出一身傷來,遇到熊瞎子不成?」

虞臨棲忍恨道︰「是!」

「你以後機靈些,要是你出事情,我怎麼見你令尊老大人?」廖大帥擺出長輩的架勢教訓他,教訓過推一些上好傷藥給他,又是語重心長︰「好好去吧。」

虞臨棲木然走出大帳,他素來不吃虧的人,幾曾受過這樣的議論。剛走出來就遇到郭樸,郭樸滿面陽光,大聲過來問候︰「臨棲,你好些了?」

「好了,」虞臨棲淡淡回過,和郭樸擦身而過,在他心里每走一步,就和以前的歲月越離越遠,遠得不可以再回頭拾起舊日時光。

郭樸微笑看著他,心中冷笑連連,好意思說是自己揍的他?好意思對別人說自己為什麼揍他?自己說得出口,他說得出口嗎!

來見廖大帥,廖易直慎重交待郭樸︰「事事小心。」待郭樸出去,廖易直露出笑容,湯琛走進來也笑︰「厚樸這一出子不錯,」

「幫他看著點兒,這一出子是大快我心,不過這以後,要小心才是。」廖易直說過丟下。過幾天見虞臨棲沒什麼,心也只放下一丁點兒。

虞臨棲被打得面如豬頭,完全好的時候已經近十一月份。沒過多久就過年,春風初綠關外的時候,關內不少省份已經桃花開。

一早鳳鸞起來,顧氏小心地問女兒︰「孫將軍說今年桃花節咱們也去,你意思如何?」鳳鸞平靜地道︰「能不去嗎?」

顧氏還是安慰她︰「孫夫人對你好呢,事事遷就你。」說曹操曹操就到,外面孫夫人林氏打門,丫頭開了門,林氏笑語著進來︰「妹妹可起來了?」

鳳鸞一听她喊妹妹就惱,好在有以前和汪氏的經驗,林氏又平時受欺負慣了,鳳鸞心里不憋多少氣。見林氏來,她只坐著不動只梳妝。

林氏就是愛她這個樣子,孫季輔在這省里權傾一時,別的女子也有上來歪纏的,可孫將軍獨納周氏,把別人都不放在眼里。林氏愛鳳鸞,要是天下所有女子都有志氣,天下妻子不用擔心。

鳳鸞越是欺負她,林氏還越喜歡。鳳鸞欺負林氏的地方,就是故意不對她見禮,也不稱呼她,有事要找她,就找她的事情不過是需要出勞力的地方,銀錢上,除孫家一年四節送來的禮物,別的從不主動要。

當然孫家,是主動給一些錢,這錢孫季輔才不出,全是鄭克家送到孫府上,孫夫人再送來。

「哎喲妹妹,我來給你送桃花節的衣服,到時候讓轎子來接你。」

鳳鸞待理不理的只是自己梳妝,有時候也為家人著想,也溥衍一下,孫夫人不介意時,鳳鸞從來由著自己。

林氏從不介意,滿面笑容道︰「你梳頭你梳頭,我就是送衣服來的,再說我兩天不見你,我真的想你。」

放下東西她去了,鳳鸞沉下臉,這是目前通省里第一個賢惠人,無人不夸她賢惠。顧氏送走林氏,回來對鳳鸞嘆氣︰「你呀,也得多點兒笑臉給她不是?」

就是鳳鸞自己,也竊以為孫將軍看重自己,林氏不得不這樣。不能怪鳳鸞怠慢林氏,林氏每每來,總是把鳳鸞夸了又夸,遇到鳳鸞做活,從來不讓她放下,總是說︰「你忙你的,我看看你就走。」

整個兒一倒過來,讓人知道,只會覺得林氏討好鳳鸞。

可孫將軍看重什麼?鳳鸞從沒有想通過。她萬般無力掙扎,只能這樣將就著。

桃花節那天換好衣服,孫家的轎子接鳳鸞去,林俊親自來押轎。周士元是隔壁陳家邀著去玩,約好路上買酒為醉。要說陳家是好鄰居,從來幫忙,周士元去了。

顧氏是隔壁田家邀著去玩,說是追鳳鸞,等到地方見人流不少,不見鳳鸞也不奇怪,田家又請她別處玩,顧氏也去了。

鳳鸞在哪里?她來到就自在游玩,沒遇到林氏也沒有遇到孫秀輔。蘭枝和桂枝陪著她,勸道︰「反正出來,痛快一玩。」主僕正玩得好,見喧嘩聲起來。

玩到中午有人送來酒水,說孫夫人有事回城,鳳鸞只管自在玩耍,嫣紅的桃花下面,正是半下午,人也多,才奇怪喧嘩聲為什麼起來,只見人交頭接耳,再就是話語「嗡嗡」聲。

「有什麼大官兒要來,」桂枝听到的是這麼一句,鳳鸞撇嘴只摘花︰「玩自己的。」林娟好氣色匆匆跑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可找到你了,你知道嗎?有一個定遠將軍今天要來,說是官兒不算小。」

鳳鸞差一點兒听成寧遠將軍,弄清楚不是寧遠將軍時,她放下心自顧自道︰「管他呢。」

人流分成兩排,孫季輔騎在馬上,神采奕奕和一個英俊青年並肩而來。他眼光掃過鳳鸞,鳳鸞只把身子一縮在桃花後。

再抬起頭來,見孫季輔沒說要自己上前,只有他身邊那人兩道目光炯炯,在自己身上掃過。

這眼光,好生面熟!

不由自主看那英俊青年,見他雙眉如墨又斜飛,眸子深如夜空,膚色不黑也不白,卻透著健康明朗,穿一件半新不舊素色袍子,腰間繡花腰帶怎麼看怎麼熟悉。

帶著異樣感,鳳鸞別過頭來,不好盯著男子看許久,也不願意孫季輔來找自己的。鳳鸞拉著葉娟好走開,另尋一處桃花盛開地正要玩耍,忽然愣住!

那面龐雖然不似樸哥,那眼楮卻和樸哥一模一樣。「鳳鸞,你只顧著玩,孫將軍面前就不去侍候?」葉娟好半埋怨似地還是提醒她。

鳳鸞忽然緊咬嘴唇,雙手提起裙裾說一聲︰「你等著我。」往剛才的地方跑去,跑到地方不見人,又踮起腳尖翹首四處尋找著,肩上被人輕輕一拍,一個人輕聲問︰「是找我嗎?」

回身急看,見身後一個高出自己有一頭的人,他眸子里滿滿的,鳳鸞不知道那是一種叫思念的東西,因為她紅了眼楮,水氣蒙上她的黑眸,讓鳳鸞在淚水中只看到郭樸那張英俊的面龐。

樸哥以前的容貌,鳳鸞並沒有見過,可是他的眼楮卻見過多次。

這個人身上有她熟悉的味道,這是郭樸,是樸哥回來了!

鳳鸞輕泣起來,哽咽起來,郭樸現在心里全是內疚全是愧疚,鳳鸞瘦了,以前豐潤猶在,只是兩頰略肥,想讓人用手捏一把的地方消瘦了。

再看鳳變的身子,郭樸輕嘆︰「你瘦了。」鳳鸞痴痴地仰頭看著他,樸哥身前身後全是桃花,在日頭下面絢麗無雙,嫣紅無數。

「想不想我?」郭樸又溫柔問出來,提醒鳳鸞他們分開數年,也讓鳳鸞陡然想起前情。虞臨棲大人來,說樸哥變了心,自己親口說過︰「再要見面,必定……」

桃花叢叢在枝頭上,這桃花背景中,鳳鸞飛快舉起自己白白女敕女敕的手掌,因為怕夠不到個子高的郭樸,她竭力掂起腳尖,用足全身的力氣,心里只有一個想法,重重的給他一巴掌。

這一掌打個空,不僅打個空,使力過度的鳳鸞差一點兒摔在郭樸肩頭上。鳳鸞低郭樸高,怎麼會摔在他肩頭上。

鳳鸞才舉手掌,已知其意的郭樸很是配合,身子靈便的蹲,雙手抱住頭口中求饒︰「夫人手下留情。」

他站起來身長八尺,蹲下來只到鳳鸞身子一半,鳳鸞力竭收勢不住,身子一歪摔在郭樸肩頭。雙手扶著這堅實的肩頭,一巴掌沒打到的鳳鸞更為生氣,見郭樸松開抱頭的雙手要來扶自己身子,她身子不穩,一手扶郭樸肩頭,一手又對他微仰的面上摑來。

郭樸嚇得趕快又抱頭垂下不敢動,只是口中求饒︰「夫人饒我這一回。」

他越喊鳳鸞越動氣,巴掌紛飛對著郭樸腦袋就是幾巴掌,全打在郭樸手上。這里好在桃花深處人不多,蘭枝和桂枝本來是跟來的,不想沒走幾步,就遇到長平和臨安。

蘭枝驟然後退,身子撞在桂枝身上,兩個人暫時攔住。

挨打的郭樸微抬起頭,還怕有人來,他也不抬頭,只肩頭一動,雙手攔腰護住鳳鸞身子,抱著她往無人處急奔幾步,鳳鸞還沒有回過神,被放下來,見郭樸老老實實,雙手抱頭又蹲在身前,一副老實挨打的樣子。

這還能客氣?再說這里更沒人。

桃花爭著從枝頭上擠出來,含笑看著小夫妻總算團圓,周氏鳳鸞揮動巴掌,邊打邊訓斥︰「讓你變心!」

郭樸可憐兮兮抱著頭︰「沒有。」

鳳鸞又是一巴掌打在他抱頭的手上,見泛起一片紅印子,下一巴掌下來,勁兒不受控制地又小些,但是不忘訓斥︰「還敢不承認!」

郭樸繼續可憐巴巴︰「真的沒有。」

又是一巴掌打在他手上,郭樸竊笑並且心喜,這一巴掌又輕了許多,鳳鸞再次斥責︰「我有人證,還敢騙我!」

那就再打,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下來,輕脆的響聲有一下,鳳鸞輕咬嘴唇看自己的指甲,劈了一根。

桃花春風雖然好,卻不能解鳳鸞此時的憂傷,她噙著淚看自己的指甲,心頭閃過一幕幕往事……。

「鳳鸞,我可以起來了嗎?」郭樸等不得冷落,雙手還抱著頭,側著面龐小聲問她。鳳鸞怒聲︰「低頭!」

郭樸乖乖照辦,嘴里小聲辯解︰「我這不是來接你,我天天想著你!」如孫季輔和鄭克家所說,鳳鸞听到這些話,只會心里恨一起涌出來。

又給了郭樸幾下子,心里煩亂的鳳鸞喝斥他︰「不許抬頭!」她心亂如麻,忽然只想逃開。女人在關鍵時候當駝鳥,不知道還有沒有別人。

見郭樸垂著頭一動不動,鳳鸞屏住呼吸,小心地退一步,再退一步,粉紅桃花瓣兒在她腳下鋪開紅地毯,鳳鸞慢慢退了出去。

這里離顧家莊不遠,鳳鸞直接就回了家。她心里又慌又亂,郭樸回來了?不知道是近鄉情更怯,還是她忽然有了驕傲,她需要一個人呆一會兒。

家里沒有別人,為什麼沒有別人,鳳鸞也不知道。她只在炕上坐了一會兒,就迷惑了。再去找樸哥?還是不去找他?

父親母親不在這里,外面暮色又沉沉,鳳鸞忽然只有如夢的感覺,這是在夢里?外面有了響動,她跳起來到房門外去,見蘭枝和桂枝回來,不情不願地身後跟著三個人。

郭樸還是剛才那身衣服,這提醒著鳳鸞不是夢。他英俊得面龐讓鳳鸞陌生,眼楮卻還是那雙。很隨意地走上台階,鳳鸞心跳加快,對著暮色中這高大而來的身影,她本能的排斥,本能的不想面對,一左一右操起房門,重重關上。

鳳鸞所有的舉動,既出乎郭樸意料之處,也在郭樸意料之中,因為他回來以前,鳳鸞是什麼反應他也猜不到。

現在就在眼前,鳳鸞不願意見自己。對著緊閉的兩扇房門,郭樸抬起腿。挨打他可以不遠手,可不代表三年的怨恨消失無蹤。

鳳鸞有恨,郭樸也有,三年的怨恨全發泄在這一腳里。

「通」地一聲,房門重重被踢開。郭樸立于門外有如神祉,可鳳鸞回到了現實,她昂起頭手又癢了,大聲問道︰「你來做什麼!」

郭樸深深的看著她,竭力心平氣和邁進房門一步,淡淡地道︰「天晚了,夫人,我回來就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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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趕到夜里,把相見多出來一些,只能到這里,希望親們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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