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嬌妻馴將軍 第七十八章,話越說越錯

作者 ︰ 淼仔

郭樸的嘴唇離鳳鸞的不到一寸,在鳳鸞迷怔中他用力越過距離,嘴唇接上紅唇。

「啊!」鳳鸞尖叫一聲,滑落在床前踏板上。郭樸嘿嘿偷笑一聲,就被自己頸後巨大的痛苦淹沒。

壓抑不住的申吟聲,鳳鸞伏身來看。這種時候,郭樸還有心情要求︰「……遂了……你的心,……喊哥哥……」

「樸哥,你好些沒有?」鳳鸞焦急地問他,黃豆大的痛汗沁出郭樸額頭,他再不能貧,申吟道︰「請褚先生。」

褚敬齋很快來了,鳳鸞在房外接他。月光下擔憂的她嬌怯怯,似一株小花。褚敬齋離開兩步,先問︰「公子怎麼了?」

忽然而痛,總有說法。

鳳鸞垂頭弄衣帶,還在支支吾吾,抬頭見月下人空,褚敬齋等不及,自己進去。

來見郭樸,他也不說怎麼回事。褚敬齋狐疑地為他檢查身體,反而有了一絲喜色︰「大人,您的病有起色了。」

「真的嗎?」郭樸一听,用力又是一動,發出哎喲一聲痛苦地又睡下。褚敬齋恍然大悟,他後退一步,手指著郭樸︰「你,大人你,剛才你,做了什麼?」

身後腳步聲急促幾聲,郭樸忍痛和褚敬齋一同看去,見鳳鸞欲進來的身影小跑著出去。

這一下子,不問自明。

褚先生嘿嘿壞笑著,取銀針給郭樸止痛,外帶調侃著︰「大人,您要悠著點兒,依我猜測,您不能動主要是摔傷所致。背上穴位最多,戰場上地面不平,小石頭子,硬泥塊兒,指不定撞到哪個穴位上…。」

這歡快語調讓郭樸恨得咬牙︰「幾時我能好!」褚敬齋啞然,悶頭弄銀針不敢說話。剛才是郭樸面紅耳赤心里發虛,現在是褚敬齋心里發虛面紅過耳。

郭樸瞪著他,直到瞪出褚敬齋的一句話,他頭也不抬︰「有小公子還是行的。」郭樸泄了氣,滿腔為可以好的喜悅化為烏有,悶悶地道︰「我又不會。」

「我也不會,」褚敬齋嘿嘿︰「這個沒法子教。」郭樸的心思飛到十萬八千里外,楊英說自己上青樓人俏有人愛,其實那一晚,郭樸吞吞吐吐說出來︰「我睡到半夜說軍中集合,走了。」

褚敬齋哈哈大笑,想到自己是醫生才停下笑聲。

郭樸很是後悔︰「早知道,其實多會一手沒什麼,你說對吧?」褚敬齋咧開嘴︰「是的。」再驕傲地道︰「不過,我也不會。」

銀針收起的時候,郭樸才疑問褚敬齋︰「我說了,你也要說。」褚敬齋把藥箱收好,手扶在藥箱上艱難地道︰「我趕考不成,認為人都重功名重烏紗,我發誓要找一個不愛富的。」

銀白色的月光流轉在兩個男人身上,郭樸身上披了一小半,褚敬齋披了一多半,兩個男人潔身男人的心思流淌地房中,大家了然地互相笑笑。

有人潔身自好,有人風流倜儻,總有原因。

這兩個人皮厚的不再難過,鳳鸞在房中心如貓抓,私事為外人知道,以後怎麼見人?

月兒懸得高又高時,門上有響動聲,長平低沉地聲音響起︰「少夫人,公子有請。」鳳鸞嘴巴張得多大,後悔地道︰「壞了,全忘了!」匆忙出來。

「公子睡了,」長平提著燈籠在後面跟著,鳳鸞咦地回身︰「那……」她轉不過彎來,瞪著圓圓的杏眼︰「不讓我去?」

長平欠欠身子︰「公子說您有事要辦,要奴才侍候。」鳳鸞驚魂稍定,曹氏這才重回她的心頭。還是有些手足無措,慌亂地道︰「哦。」

慌亂讓她只走一步,又問長平︰「公子要我怎麼辦?」長平外面才回來,不明白周氏少夫人為何慌亂,但是那星眸半暈,肯定是和公子有關系。

他陪笑不敢再看︰「少夫人是如何吩咐?」鳳鸞多少明白︰「公子這樣說?」長平恭敬地道︰「是。」

「那你把禮堂里看守的人支開。」鳳鸞一張嘴就是這個難題,長平沒有猶豫,再恭敬地答應一聲︰「是。」

當下長平挑著燈籠,後面走著鳳鸞和蘭枝、桂枝,往祠堂里去。

一般稱之為祠堂的地方,供著祖宗影像有香火,夜半總有幾分鬼氣。春夜到了這里,也有幾分淒涼。

長平前面走,不時交待︰「您小心。」鳳鸞不見長平有動作,半信半疑的道︰「讓丫頭們打燈籠,你去支開人。」

「公子要我陪著少夫人。」長平不肯走,陪著鳳鸞一直走到祠堂門外,含笑往里讓一讓︰「您看,」

天井只有幾分月光,寂寞的桃杏花,沒有一個人。

鳳鸞喜歡了,她吩咐長平︰「你不要來。」長平笑容滿面站住︰「奴才正要說,奴才不進去。」再安慰鳳鸞︰「少夫人不要怕,奴才不離左右。」

「嗯,你真會辦事兒,」鳳鸞夸獎著進去,長平還能腆著臉只咧一咧嘴。桂枝也來夸他,是熱烈無比,黑眼楮里有無限祟拜︰「你真會辦事兒!」

一樣的話,桂枝說得如火般熱。長平在這樣的眼光下,不由自主紅了臉,蘭枝也上來,她是猶豫著過來,要說不想說的擠出話︰「你是個好人。」

長平心頭騰地閃過來安,擠著眼楮道︰「喊聲好哥哥。」蘭枝臉色一變,用力啐了他一口,格格笑著轉身進去。

在房門外鳳鸞卻步,手中沒有鑰匙。要找長平來,又怕嚇到曹氏;不找長平來……桂枝冒冒失失地上來,雙手用力一推,鎖「啪」地落到地上,門應手而開。

「哈哈,原來是這樣,」院子里的笑聲傳到外面,躲在隱蔽處的長平微微一笑,公子辦事情,幾時不順當過。

曹氏還伏在牆角,姿勢一變也沒有變。主僕三人七手八腳給她松綁,曹氏痛苦地道︰「是鳳鸞嗎?」

「是我,咦,你怎麼知道是我?」鳳鸞正對著曹氏手上繩痕驚心,蒼白無血色的手腕上,暗紅色深深的繩痕丑陋嚇人。

曹氏沒有說話,這幾天里對自己輕手輕腳的,只有鳳鸞一個人。「你可以走嗎?」鳳鸞好听的嗓音不大,幾乎穿透曹氏的耳膜。她猛抬頭,沾泥帶灰的發絲甩中鳳鸞面頰,失神無助的雙眼煥發出神采︰「你說什麼?」

她這樣子好似吃人,蘭枝插上話︰「少夫人特意來救您,您要是能走,別再耽擱了。」話音未落,曹氏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竟然站了起來。

鳳鸞先吃一驚往後差一點摔倒,再掩口輕笑幾聲︰「你能走?」曹氏來了精神,簡直精神不亞常人,骯髒的面上淚水劃出兩道雪白,重重跪下︰「我以後天天給你燒香。」

靜夜里膝蓋的踫撞聲,又似驚雷打動人心,鳳鸞伏身扶起她,從袖子里取出吃的︰「路上吃吧,這里不能久呆。」

桂枝送上一個包袱,不大,鳳鸞道︰「這里有你的幾件衣服,還有你的幾件金首飾。」她笑得好吃偷吃了什麼的貓︰「是丫頭們夜里偷進去拿的。」

曹氏接過包袱,給蘭枝跪下,再給桂枝跪下。丫頭們來扶她,都叮囑道︰「你快走。」四個人真情流露,四雙眼楮舍不得分開。

以前,鳳鸞和曹氏還沒有這麼好過。

最不喜歡郭家的蘭枝說了一句公道話︰「曹氏少夫人,是你對不起公子。」曹氏心中有恨,又只能苦笑︰「你說得是。」

接下來的一句話,讓曹氏不能相信,鳳鸞柔聲細語道︰「是公子讓放你走。」曹氏身子搖晃幾下,月光從她面上掃過,這一刻,有痛恨、有鄙夷、有後悔,有……。

一個人的面上出現這麼多復雜的情感,看得鳳鸞說不出話,蘭枝不敢說話,桂枝呆若木雞。

情感掠過,最後是淚流滿面,曹氏哆嗦著道︰「請轉告他,我以前恨他,以後我不再恨了!」鳳鸞小心翼翼道︰「是,我會傳話給他。」鳳鸞也真心說了一句︰「說真心話,是你對不起他。」

曹氏流淚道︰「妹妹,我對他無情無愛,哪里來的對不起。要對不起,是我的家人對不起我,是我的家人!」

「梆梆梆!」三聲打更驚醒幾個,「快走吧!」善良的主僕三人齊聲道。曹氏心一橫︰「如有來生,我願給你當牛作馬!」不顧體弱大步急奔出去。

鳳鸞追出來︰「這夜半,你可有去處?」曹氏回眸一笑,見月下鳳鸞容貌流麗,吐出來一句話︰「可去我家。」

「不了,我有去處。」曹氏到這個時候重又想起心頭一件事,返身鳳鸞腳旁跪下,仰起她以前驕傲清冷的面龐︰「妹妹,再求你一件事。我的兩個丫頭自幼隨我長大,我不听她們的,沒有及時斬斷情根,五表弟,發配遠方,我,要沒有妹妹,險些沒命。」

她不謝郭樸,明擺著這事是鳳鸞的人情。

鳳鸞忙不迭地答應,又萬分抱愧︰「我只想著你,把她們忘了。你放心,我盡力盡心,放她們去尋你。」

曹氏淒然淚落︰「我一個人去尋五表弟,一路艱難困苦,妹妹,讓她們在這里吃一碗飯,你是個善性子的人,必定不虧待她們。有朝一日,我必來尋她們。」

蘭枝和桂枝深深的感動,要說她們只是小門小房里怕死人才救曹氏,現在就是深深地被感動。丫頭們晶亮亮的眼楮幫忙懇求地看著鳳鸞,鳳鸞認認真真的答應︰「她們願意留下,我收留她們!要是去尋你,我資助盤纏!」

春夜月光如水般純淨,說出這般話的鳳鸞忽然想起,她敢這樣說,全賴自己有一份生意!有一份活錢!

鳳鸞說的不是求公子收留她們,而是「我收留她們!」

曹氏凝視著鳳鸞,最後一滴子晶瑩的淚珠滾落時,她鄭重地道︰「你心地宅厚,汪氏不是你的對手。有一件你一定記住,有二心的人,一定會現形!」苦苦地一笑︰「比如我!」

黑夜中縴細的身影奔出不見,長平才從暗角里走出來。回去路上,鳳鸞又夸他︰「你真能干!」

「是呀,真能干!」兩個應聲蟲跟上。

長平謙虛地一笑,不防鳳鸞又問︰「公子以前,也是這樣能干吧?」長平打開話匣子,眉飛色舞︰「公子以前厲害著呢,我們第一天到軍中,人人看不起,都說富家少爺不會打仗。我和臨安一落單,就被幾個當兵的欺負!那幾天,沒有人一個人理我們,哦,只有虞大人和公子好。」

一不小心說出虞臨棲,長平沉默了。鳳鸞又要問︰「虞大人,成親時來過?」長平不動聲色的瞞過去︰「前天來的滕將軍,成親時就沒有來。」

當時滕為洵送了禮。

鳳鸞不再問,腦子里想的郭樸以前如何如何威風回來。房門外長平站住腳,故作不經意地道︰「奴才多幾句嘴,這件事兒大家爛在肚子里。要是說出來,公子的名聲受損。」

說郭樸積陰德的人,不會比說他戴上綠帽子不敢說話的人多。

郭樸在房中是他的老姿勢,閉目宛似睡著。輕輕的腳步聲響在床前停下,再有衣衫細碎響動,郭樸不用睜眼,也知道是鳳鸞輕施一禮。

那柔和動听的嗓音響起︰「公子,請受我一拜,再為曹氏姐姐拜你一拜,她說為你燒香禱告呢。」

鳳鸞毫不臉紅地把曹氏燒香的對象改成郭樸,見郭樸動也不動,再細聲細氣地道︰「你總讓我親你,可你教過我非禮勿動,」

郭樸正在納悶「非禮勿動」是這樣解釋?鳳鸞嬌羞滿面︰「你不欺負我,我願意和你親香。」郭樸還是不想睜眼,就沒有接話。

他睡在那里有如石雕,卻讓鳳鸞心存感激,心存感愛,卻讓鳳鸞覺得比一切人都厲害都佔據她的心。

瘦削的面頰泛著蒼白,看在鳳鸞眼中,不亞于一面上好玉壁。她輕輕湊近,輕輕親了一口。一觸後轉身就走,走過紅木多寶格,身後傳來郭樸的聲音︰「鳳鸞,你不要說感激我,是我感激你,你嫁給我,陪著我。」

鳳鸞詫異地回過頭,見郭樸還是剛才的樣子,她以為自己听錯,再一想滿面喜歡,哪里是听錯,分明就是公子在說話。

房中再沒有腳步聲,什麼聲音也沒有。郭樸以為鳳鸞悄步出去梳洗,同樣心花怒放的他緩緩睜開眼,入目是鳳鸞原地站著,喜不自勝的表情。

見郭樸醒了,她上來問得迫不及待︰「真的嗎?你真的這樣想?」面對如花的笑靨,郭樸難忍自己的喜歡︰「是的,我感激你。」

一聲歡呼從房中傳到房外,周氏鳳鸞在今天晚上,從自己丈夫口中證實自己的價值。

長平和臨安坐在外間黃花梨四出頭官帽椅上,對著一大桶熱水猜測少夫人幾時出來梳洗。房中遲遲沒有呼喚聲,長平掃一眼沙漏起身︰「快四更了,我去問問。」

他說的問問是走到門簾處傾耳听听,里面細細的不依聲和低笑聲。

紅燭遍灑在大床上,郭樸正在扮演大灰狼,還是涎皮賴臉的大灰狼︰「親不親,再親一下放你去睡。」

「一天只親一下,你不乖你欺負我,明天的那一下也不親,」鳳鸞雙手放在玉色織金鍛夾衣上,笑眯眯坐在一旁。

長平回到臨安身邊坐下,打一個哈欠揉揉眼楮,一句話也沒有說。臨安見他重打精神,知道還要等。久坐會困,他道︰「熱水都溫了,我再去換一換。」

出來星光滿天,照得杏花點點灑在青苔上。一個人大跑小跑著過來︰「不好了不好了,」臨安攔住他,嘴里听上去客氣,人其實態度不客氣︰「九爺,什麼事?」

「曹氏,她,跑了。」隔房的九爺大喘著氣兒,手指著郭樸房里道︰「我要去對樸哥說。」臨安打斷他的大呼小叫︰「那還不去追?」

九爺迷乎︰「哪里去追?」臨安暗暗好笑,九爺是比十一房里的大爺二爺還糊涂的人。他和另一位糊涂爺搶著看守曹氏,是想年底下多落點兒公中的東西。至少祠堂里的事,算出了力。

「來,我對你說怎麼追,」臨安扯著他走,九爺掙回自己衣角,眼楮對著郭樸的房門不住看︰「我得告訴樸哥,你這奴才別擋著我!」

臨安用力把他拉回來,九爺帶著要翻臉的樣子,臨安瞪起眼楮︰「公子睡覺難,睡下來不許人驚動。走一個女人把他弄醒,又是添氣的事,九爺你覺得合適?」

九爺不打算吃他這一套︰「那我去告訴大伯母。」臨安不放手︰「走,我和你追人去,不追回來你這看的人要擔著。」

兩個人漸行漸遠。

長平在外間苦著臉,不時倒一點兒水出來試試水溫,再拄外看,咦,臨安催水,催到哪里去了?

一夜春風,院子里落下不少嫣紅花瓣。郭夫人雖能干,不月兌形跡的是個女人愛花草。早起揭簾往外面笑問︰「花又落了多少?」

丫頭們快快樂樂的回答︰「一地呢。」郭夫人嫣然起身,笑顧郭有銀︰「起來吧,今天曹家的人會到。」

郭有銀懶洋洋︰「我這京里辛苦的人,應該放我歇一歇。曹家的人,哼,什麼東西!」郭夫人為他取來衣服︰「是東西也罷,不是東西也罷,要處死那賤人,以後和曹家可再也好不了。」

「你心疼?」郭有銀笑話郭夫人︰「關鍵時候,你還是個女人。」郭夫人有些黯然,她在商場上算是心狠手辣的一個,還給對方留三分余錢,免得對方鋌而走險,作出不好的事情。

算了,不處死這賤人,怎麼能解氣!郭夫人在想這句話時,也忘了程育康告到大理寺。郭有銀穿著衣服,慢條斯理地提起︰「去的路上我魂都嚇沒了,大理寺,只听說沒見過。嘿嘿,等到了京里,我還在擔心大帥府上不管這事,結果我說是樸哥的父親,大帥夫人親自出來了,到晚上,滕將軍就來見我,我們趕晚上出去尋告狀的潑皮,唉,要說樸哥結識的這些人,和咱們以前認識的當官的不一樣,都重情意!」

「那是你兒子用血換來的!」郭夫人的憤怒這樣被調出來,見郭有銀為這種臉面笑,她就來氣︰「秦王殿下來和樸哥關起門說了半天,我問到現在也沒有問出來,老爺子日夜懸心,也沒有問出來,把曹家的人打發走,你好好問你兒子他們說了什麼。」

丫頭們送上澡豆巾櫛,郭夫人接過在手上搓著︰「我這心里,總是不安穩。」

郭有銀最近沉浸在他京中的體面上,不以為意地道︰「你怎麼不讓鳳鸞去問?」郭夫人回頭一笑︰「你總算記住你媳婦的名字。」

「我嘛,你要說我偏心,哪一個引樸哥笑,我就喜歡哪一個。」郭有銀舒服的伸個懶腰,梅香送上千層底的黑布鞋給他︰「有曹氏這件事,別的人你全當心!」

郭夫人會意︰「我明白,倒要你說。」郭有銀又是他慣賞的好脾氣︰「我就是說說。」

「九大爺來了!」蘭香尖叫一聲,引來郭有銀和郭夫人的同時斥責︰「出了什麼大事,無事這要尖叫!」

蘭香垂手認錯︰「是奴婢的錯。」侍候的梅香和竹香心知肚明,她們剛才都在郭夫人和郭有銀說兩位少夫人的話上。蘭香,也是一樣。

九爺過來,春風拂面的天汗流浹背,郭有銀撲地一笑︰「九弟,你是過夏天?」九爺不僅汗流滿面,青色夾衣上沾著一塊黑一塊灰,整個兒就是狼狽人。

臨安隨他過來,他追了半夜還不慌不忙︰「回老爺,昨兒夜里關著的曹氏偷跑了,九爺來報,恰好公子剛入睡,奴才沒上來回,和九爺追了半夜,沒追上,先來回話。」

郭有銀和郭夫人都一驚,先問︰「公子怎麼說?」臨安很是從容回道︰「公子還在睡,不讓人去打擾。」

外面天光已經大亮,微風卷起落紅花瓣有飄有揚。郭夫人沉下臉︰「怎麼會!這個時候還不醒!」

她是梳洗過的,郭有銀還沒有梳洗,帶著九爺等人一起來看郭樸。果然長平外面阻攔︰「公子說的,晚一個時辰用早飯。」

郭夫人更不解了,郭有銀道︰「想來樸哥用藥有成效,睡得香睡得好。」長平和臨安笑得古古怪怪,郭夫人想明白了,她掩口笑一下,繃起面龐問長平︰「真的是公子這樣說?」

「是公子這樣吩咐。」長平嘻嘻︰「才吩咐過沒有一刻鐘。」郭夫人更要親眼看一看迷底,對丈夫道︰「你們留下,我去看看他睡得如何。」

眼睜睜看著妻子進去,郭有銀稀里糊涂道︰「我也去看看。」郭夫人急急擺手阻止他,滿面笑容道︰「你不必來。」

長平和臨安還是笑得古怪,郭有銀一拍額頭,是鳳鸞還沒有醒才對!這廊下,現在只有九爺左看右看,就他一個糊涂人。

房中郭樸睜著眼楮,鳳鸞呼呼大睡。昨天晚上放人回來得就晚,打完親親的官司,四更已經過了。

郭夫人笑指著郭樸罵他︰「你這個孩子,把我和你父親嚇一跳。」郭樸嗓音悄悄,面上帶著悄悄︰「母親不要吵她,她昨兒晚上睡得晚。」

「干什麼了你們,睡得晚?」郭夫人只亂想一下,就喜笑顏開,郭樸羞赧地道︰「不是的母親,」

雖然兒子病著,還能羞澀還能體貼人,郭夫人心眼里兒熨貼得不行,想起來忙道︰「曹氏那個賤人逃走了。」

「是我命鳳鸞放走她。」郭樸說出來,郭夫人雖驚訝卻沒有大驚失色,她為兒子撫好被角,用心關注他的面龐又瘦了還是胖了一絲絲︰「樸哥,你餓不餓,別人不能進業,我拿吃的給你。」

郭樸沒有接這句話,既然說出來是自己私放,他肯定會把心中所想如實告訴郭夫人︰「鳳鸞說得對,我現在要積些福氣,殺人不好。再說殺了曹氏,和曹家結下冤仇。曹氏這個賤人做差了事,那個男人又發配離開,他們這一輩子只能偷偷模模做人!」

郭夫人用心听著,郭樸抬起眼眸︰「曹家今天來,咱們沒殺人,他們更理虧!讓他,把河道上的生意讓出一半來!」

話到最後決絕如有回聲,鳳鸞嚶嚀一聲,郭樸趕快住嘴,郭夫人忍無可忍地要笑,只能忍著不笑出聲。

母子兩個人目光都放在鳳鸞身上,鳳鸞只動一下又睡過去,雙頰酡紅很是香甜。

汪氏一早也沒有見到郭樸,郭有銀滿面笑容打發她︰「去鋪子上吧。」汪氏直到中午才听到曹氏逃走的話,是七巧這個心尖子靈巧的人打听到︰「曹家的三爺和三女乃女乃過來,就快給老爺子跪下陪不是。」

「這個時候下跪還有什麼用?」汪氏雖然心思不正,也打心眼兒里看不上這種人。七巧猶豫不決地道︰「曹氏少夫人,算是大膽的。」

有奸夫也就罷了,奸夫還敢去告狀。

汪氏不屑一顧︰「真大膽,成親前一走了之。現在逃走,背著一個私通的名聲。」她只說這一句還不足夠,又對著窗外若有所思︰「我以前高看她,是我看錯。」

七巧嘴唇動幾動,汪氏看到,不悅地道︰「還要為她說什麼?」七巧支支吾吾道︰「郭家的人很精明。」

「當然是精明的,」汪氏隨口一句,忽然直了眼楮。七巧看出她的異樣,小心地問︰「少夫人想到什麼?」

汪氏默然不回答。七巧誤以為她為曹氏難過,接下去道︰「那咱們以後,只和周家的在一起過,周家的,像是一輩子不能和咱們好。」

現在鳳鸞還算客氣,見到還能點頭,偶然還有一笑。剛成親的時候,是大家見到就變臉色,一眼也不能看到汪氏。

「為了這件事,她也吃了不少虧,」汪氏幽幽然吐出來一句,象牙白膩地貝齒輕嗑住,再把紅唇也咬住,明顯是有思量。

七巧隨著房中這幽靜,心思也飛得很遠︰「這房里還會不會再有別人?」汪氏夢中驚醒一般,惱怒地看過來。七巧揣著小心退下一步,還是再道︰「郭家是要能干的,又要能陪的。少夫人,這正是您打主意的時候。」

隨著她的話語,汪氏暗地冷笑,面上不動聲色,眼梢眉角似睨非睨斜過來︰「依你說,應該如何?」

「少夫人何不為公子選能干的人,一來可以籠絡,二來可以系住公子的心,打下周氏的風頭去。」七巧獻計正說得流暢,見到汪氏陰沉下臉,她太了解汪氏的心性,知道說錯了話。

汪氏陰沉的臉色快要滴水,她不是看丫頭,而是沉沉地對著幾上一處梅花螺鈿死瞪著。有幾只蜜蜂「嗡嗡」飛進,聞到頭油香,在兩個人的發間繞來繞去的飛著。

揚起手中水綠色帕子打走蜜蜂,汪氏恢復她平時三分笑模樣,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話語冷冷地道︰「你和五巧跟我一場,終身大事我會安排。」

七巧不敢再說,出來見桃花枝頭結出小小青果,心里別扭地想,一片心情還不全是為著少夫人。

曹家的人來,汪氏機靈的中午推有事不回去。不再讓郭樸進人的想法在心里反復推敲,見月兒高掛,鋪子里用過飯,汪氏坐車回來。

郭樸房中的門簾一打開,汪氏和平時一樣,覺得有濃濃的春意。紅木瓖雲母帶底小幾上,銀雕花燭台上燭火通明,郭樸睡在床上,鳳鸞站在一旁。

這一切都和平時沒有兩樣,可汪氏一天比一天覺得房中春意濃。

給郭樸請過安,他簡單幾句話說過,就道︰「你辛苦了一天,去歇著吧。」燭光微閃中,汪氏分明覺得郭樸干枯的眼角有潤澤的一閃,這一閃對著床角的鳳鸞。

她急忙轉動眼角去看,似乎眼花,見鳳鸞微有一笑,這一笑淡得幾乎看不出來。在這一閃一笑之中,別人總覺得自己是外人,汪氏也不例外。

她帶笑轉向鳳鸞︰「一天不見三妹妹,」說到這里,汪氏自悔失言,鳳鸞還沒有回話,郭樸帶上不悅道︰「哪里來的三妹妹,幾時給你們排過一、二、三,」

機靈的人也會犯根深蒂固的錯誤,是汪氏一直把鳳鸞當成「第三」。鳳鸞忍住得色忍住不笑,見汪氏見風馬上轉舵︰「是是,是我說錯,三……妹妹千萬不要生我的氣。」

鳳鸞還沒有來得及生氣,她本來和郭樸在房中是親密無間,汪氏一進來,立即沖淡許多。她輕咬嘴唇感受心中忽如其來的涼薄,想不通時去看郭樸,見郭樸也若有所思。

春意驟然減去一半,汪氏心中快意不少。她很想來加入一份子,把他們沖淡反而得意上來。帶著更殷勤,汪氏邁步過來,拉起鳳鸞繡花鳥的衣角︰「嘖嘖,這衣服可真好看。」

郭樸淡淡道︰「你難道沒有?」汪氏愕然,她只是想和鳳鸞親近一下,想和鳳鸞說上幾句話。郭樸說過也自悔失言,他忽然不願意汪氏在房里,盼著她早回去。汪氏偏偏要和鳳鸞多說幾句,郭樸有點兒煩她。

為什麼煩她,應該是鳳鸞心中的變化,郭樸深切地感受到,鳳鸞在不喜歡。

面對汪氏的親熱,鳳鸞真的不喜歡。她再咬一咬嘴唇,想到自己白天所想的,家里只有自己和汪氏兩個少夫人,是親近還是各亮刀槍。

想來想去,汪氏是不會客氣的。走了一個,再把自己攆走,從此郭家是汪氏一個人的。

她本心里,還是做不到和汪氏親近,見她扯自己衣衫,是忍了又忍才忍下來。說錯話的郭樸溥衍一句︰「你們親近親近也好,白天互不相見。」

「是啊,我一天不見妹妹,心里總想著她。」汪氏半真半假的和郭樸開個玩笑︰「比想公子還要想呢。」

不出汪氏所料,郭樸反而喜歡了,燭光閃爍在他的微笑中,跳動如珍珠入水。他笑著看鳳鸞︰「你們說幾句,外面玩玩月景也行。鳳鸞要看月只能窗口看,晚上我不想出去,就不能陪她。」

話越說越錯,郭樸干脆閉上嘴,想想再閉上目,裝著自己養神。

汪氏絲毫沒有為這些話不喜歡的表情,反而借著這話扯起鳳鸞的手︰「公子發話,咱們出去走走。」

鳳鸞差一點兒掙開,還是跟著出來。

院中一片銀輝,把春花上鍍了一層銀,才生茸茸春草上鋪了一層銀。郭夫人今晚宴請邱大人沒回,她的丫頭竹香和蘭香坐在欄桿上看兩位少夫人攜手並肩而出,都有嫉妒。

月色姣潔可寬人心,鳳鸞想到曹氏不知所蹤,一個單身女人真的能走遠路去尋心愛的情人?還有臘梅和雪梅,白天求過公子他不答應放,鳳鸞打算晚上再求一求。可憐的兩個丫頭!

細草上絹鞋踏出輕聲,鳳鸞無意識看了汪氏一眼,見她對著月亮別有情思。見自己看,才轉過臉兒來一笑,輕吐語聲︰「妹妹,你看這月亮又大又圓,團圓多好。」

「是啊,很好,不過也有不得團圓的。」鳳鸞想的還是曹氏,汪氏笑得嫵媚,借機把話吐出︰「我和妹妹商議件事。」

鳳鸞大為詫異,這真是件稀罕事兒,她道︰「你說?」汪氏先吸一口氣,心中若有許多話語,輕輕吐出時,只能還是一句一句︰「房里只有你和我,」

「是,」鳳鸞眸如利刃,又想怎樣?汪氏翩然側過半個身子,斜斜與鳳鸞對上眼眸,嬌笑輕語︰「公子可還要再進人?」

鳳鸞暗罵自己真是呆,原來她存著這心思。飛快地盤算汪氏的心情,想來她要麼想塞人,要麼想……。等等,她應該是不想塞人才對。

在汪氏眼中,鳳鸞幾曾是她的對手?

「妹妹,我在外面操勞,你在家中操勞,這樣多好。再來一個,不管是香的臭的,都亂了這寧靜。」汪氏伏身撿起落紅一片,彈落在石頭上的月光上。

石頭上原來潔淨無暇,多了花瓣,就多了一片異物。

此時寧靜無處不在,長平出來潑殘茶,落在草葉上「哧啦」一下,也不減月光下的寧靜。丫頭們偶然走動聲,蓋上黑布的鳥兒偶然啁啾幾聲,都是這寧靜的一份子。

花香入鼻,草香盈身,再加上月光和熙,是一片享受。鳳鸞微顰的眉頭舒展開來,對汪氏笑,汪氏也回她一笑,鳳鸞悠然自得地道︰「侍候公子,多幾個人更好。」

琴弦中有了雜聲,流水聲改了韻律。汪氏氣急敗壞︰「你!……」壓一壓火氣想想這個人未必懂,解釋道︰「你不要以為我在求你,我是為你好,我尋常不在房里,來上幾個人只能和你爭寵,為你自己想一想,不來人更好。」

「你與我爭的還少?」鳳鸞輕蔑,這輕蔑和汪氏此時的主動商議,使鳳鸞看起來娟然端莊起來。

汪氏心想就知道是放不下以前的事情,她苦口婆心,就差低三下四︰「少一個人比多一個人好,」

「沒有了我,你最喜歡。」鳳鸞諷刺地一笑︰「只是你不能如意。」汪氏臉不紅氣不喘︰「你我以前不和,以後要和氣攜手,這樣多好。」

鳳鸞立即憤怒了︰「和你和氣攜手?」她嘴唇囁動著,「你也配!」這三個字差一點兒月兌口而出。

汪氏塌下眼皮沉默一下,她還有話說,而鳳鸞不想再和她說下去。

女人大多是小心眼子,一件事情會在心里記上半天。汪氏在外面應酬見的人多,有些事比鳳鸞度量大些,但鳳鸞是個內宅里嬌滴滴,郭樸寵在手心里的人,她記以前的仇。

不想再說也罷了,也不想再理汪氏,鳳鸞快步往房中去。汪氏沒有攔她,只是無可奈何的一笑,和小孩子說話真是累。

不過差上一年,怎麼鳳鸞就這麼無知?

鳳鸞別扭地回來,面上帶著別扭,眼楮里帶著別扭,人別扭地在床前踏板坐下。郭樸溫和地道︰「又吵架了?」

「沒有。」回答的是鳳鸞嬌嗔的一聲。,換來的是郭樸的一個笑聲︰「讓我看看,」鳳鸞對他做個鬼臉兒,半邊面頰往下,貼在郭樸的手旁邊褥子上生悶氣。

會不會再有別人,鳳鸞也想了一天,汪氏說得都對,再來一個人,肯定和鳳鸞爭寵。像汪氏和曹氏這樣來到就能干的人不多,要是和自己爭寵?鳳鸞不敢再想下去。

不敢想,她也不願意附合汪氏,伴著郭樸的溫聲話語,鳳鸞委屈上來。郭樸慢慢地勸解著︰「是我慣壞了你,一點兒氣也不能受,一點不中听的話也不能听,鳳鸞,」他半開玩笑︰「在你家里,你也這樣?」

鳳鸞立即還嘴,小嘴兒巴巴地︰「我在家,父親母親從不說我。」郭樸哈地一聲︰「那我能不能說說你?」

「能嘛,」鳳鸞嬌嗔過,又伏下面頰在床沿兒上。看一會兒燭花爆,心中委屈慢慢散去,起來要去梳洗,郭樸喊她坐下,疼愛地道︰「有幾句話,我要和你說說。」

鳳鸞賭氣掩住耳朵,遇到郭樸溫和的眸子時,心底猶有的不悅慢慢被融化,才把手放下來。郭樸微笑︰「我真喜歡你淘氣,怎麼看怎麼愛。」鳳鸞伸一伸舌頭,想說一句俏皮話,不想眼眶一濕,淚水撲簌簌落下來。

郭樸沒有意外,他莞爾地看著鳳鸞哭。鳳鸞哭著道︰「以後只有我和她,她的招數我全不懂。」郭樸就知道會這樣,房里只有汪氏和鳳鸞,這兩個人直面的對上,和以前曹氏在時又不一樣。

他靜靜地等著鳳鸞哭完,為她和汪氏做和事佬︰「這是不相信我,你跟著我,她能把你怎麼樣。你跟著我,你能把她怎麼樣?」

話說過,鳳鸞不哭了,就在郭樸以為自己說得對時,發現鳳鸞小鼻子微翹朝天,眸子里竟然有了得色。

抹干淚水,鳳鸞道︰「我就來。」出去的身影,還有幾分蹦蹦跳跳。直到房外,鳳鸞對著夜空一笑。

跟著公子就不能把汪氏怎麼樣了嗎?鳳鸞不相信!

汪氏把這事一直放心里,悶悶睡了一夜第二天起來,郭夫人讓她同往鋪子去,把曹氏經手的鋪子盤點給她。

上午理貨見伙計,重把曹氏的一套改回來,汪氏累得夠嗆。仗著自己身子壯不肯休息,趁午飯的空當又讓人把現來往的客人過一遍。

斜倚在雕靈芝卷草紋翹頭的躺椅上默想著,七巧慌里慌張過來︰「少夫人不好了,」汪氏生氣自己被打斷,坐起來黑著臉︰「什麼事?」

「貴大爺一定要見您!」七巧額頭上出了不少的汗,眼神也慌亂起來。汪氏慢條斯理用帕子撢睡皺的衣服,手在衣上繡的雲蝠團蝶上慢慢撫著。

這幾個動作作完,她才淡淡道︰「他又發的什麼瘋?」七巧咽一下口水,氣喘吁吁地道︰「他說見到施七嫂……」

「在哪里!」汪氏身子往前坐,眼楮也睜得大些。七巧有些膽怯,下半句這才出來;「見到施七嫂繡的東西。」

汪氏泄了氣退回坐一坐,汪貴無事就說施七嫂這樣,施七嫂那樣,汪氏前幾次溥衍,心底不是不明白施七嫂的重要。

公司里,中層最重要,下能干活,上能決策。施七嫂,就是這樣的人。織布百般樣樣知道,有幾樣子很精通。

為什麼她還沒有自己的鋪子起生意,是她一直被雇主所留,上有能人壓她,下有新人擠她,起鋪子要資金要關系,施七嫂一個單身女人,勇于犯難的心不多。

七巧還要等汪氏回話,汪氏帕子掩口輕打一個哈欠︰「繡的東西太多見,讓貴大爺不要大驚小怪,總來尋我事情。」

「依我看,貴大爺是有別的心思,」七巧上來獻主意,汪氏黑眼仁瞅著她,靜靜等著。七巧殷勤地道︰「曹氏走了,周氏不管家,以後這家還不全是您的。貴大爺今年鋪子生意不好,指著姑女乃女乃漏幾筆生意給他。」

略一躊躇,再道︰「這是我的想法,貴大爺並沒有這樣說。」汪氏不說話,維持剛才的姿勢瞅著七巧。

把七巧看得心發毛,再欠著身子上來,陪笑道︰「想是您累了,我給您捶捶。」她跪到汪氏腳下,輕輕給她捶著,汪氏才發話。

她一說話,七巧就不自覺身上發毛。汪氏一直看到她心里去︰「你不要糊涂!在郭家找一個體面的管家,比汪貴強!」

七巧強笑著,眼神是躲閃著︰「少夫人說哪里話,我不敢這樣想!」汪氏出了一會兒神,憑空斥責汪貴︰「糊涂油蒙了心!也敢打你們的主意!」

「少夫人,我沒有!」七巧的委屈今天被打開︰「原先說侍候公子,不想周氏少夫人攔得干干淨淨,貴大爺看笑話,問我怎麼還不開臉,我沒話回他,他一個勁兒的笑話,並沒有別的說話。」

汪氏帶著莫測高深的笑︰「他是怎麼樣笑話的?」七巧躲不過去,只得學出來︰「他說跟著一個……廢人,不如跟著他,又說遲早有一天,把我弄上手!」

說到這里,她覺得手下捶著的膝蓋抖動著,汪氏氣得身子哆嗦不停。半天罵出來一句︰「這個只認錢的混蛋!」

汪家的人都只認錢,七巧悄悄接上一句,為轉開話題,故意笑著道︰「上午我從家里出來,見周氏少夫人又帶著人去賞花。少夫人從早到晚守在鋪子里,自打了春,春花沒有賞過一次,我在想,周氏少夫人再不知足,再和少夫人您生分,這就沒有道理。」

尋常這是汪氏最愛听的話,她總覺得自己很辛苦,今天听到沒說什麼,只是把眉梢挑起來。她的心思從來轉得快,吩咐七巧︰「你不用捶,去告訴邱掌櫃的,高升客棧包下天字四號房的客人,讓他去見見。」

七巧答應著起來,不忘把汪氏衣角理好,再小心地問︰「要不要隨便給貴大爺一點兒生意,免得他總在家里說咱們不好。」

「不用管他!」汪氏斥喝過,七巧乖巧地出來,沿著牆根子正走著,見跟郭老爺子的小四兒過來。

小四兒招呼的七巧︰「七巧姑娘,少夫人在?」七巧道︰「在呢,有什麼事兒?」小四兒道︰「正好,這天賊熱的,我還要城外去喊親戚,麻煩你對少夫人說,老爺子讓她現在回家有話說。」

七巧只來得及問︰「什麼事先對我說一說,」小四兒擺擺手走了。七巧骨嘟著嘴,亂猜著又回來告訴汪氏,同時獻上許多猜測,家里只有鳳鸞在,當然往她身上猜。

「是周氏少夫人又有什麼吧,以我看,別人還能有誰呢?」七巧說過,汪氏不放在心上︰「你去吧,我自己回去。」

七巧到底要再交待一句︰「周氏少夫人有蜜糖哄著就行。」汪氏見她這樣盡心,撲哧笑道︰「我明白,我全明白。」

出門主僕各自離去,七巧作為汪氏的丫頭,是自由出入郭家和鋪子里。有人問,隨便回一句有事就行。

汪氏坐在車里一腔心事,卻沒有把鳳鸞放在心里。鳳鸞嬌嬌怯怯,如七巧所說,哄一哄就行。汪氏也這樣想。

今天一家子齊全,郭老爺子等人全在郭樸房中。見汪氏過來,郭有銀道︰「鳳鸞,過來有話說。」

紫檀木福慶有余翹頭案後,鳳鸞脆生生答應著放下筆,郭樸道︰「你寫的什麼給我看看。」鳳鸞笑得眉眼兒彎彎,雙手拎著過來︰「是畫,」再笑眯眯︰「不是麻花。」

尺把長的宣紙上是春草茸茸,另有長空上幾點蝴蝶。郭樸點評道︰「蝴蝶很像,草也畫得不錯,只是可惜你這長空上不畫大雁,卻畫蝴蝶。」

「我想到哪里就畫到哪里,」鳳鸞听不明白大雁與凌雲的關系,自己看幾眼,狐疑地問︰「長空下不能有蝴蝶?」

郭老爺子接過話來︰「很好,我看就很好。大雁不好,飛得太高,還是蝴蝶好,飛得低,離人近。」

郭樸陪笑︰「祖父說得是。」不過是無心一句話,郭老爺子又多心。他喚鳳鸞坐在床沿兒上,讓汪氏坐在母親下首,郭樸道︰「請祖父、父母親來,又喊汪氏回來,是鳳鸞要過生日,她小呢,就知道玩,我想給她操辦一天,讓她玩個夠。」

鳳鸞不避形跡地皺皺鼻子,以示這話不中听。這孩子氣的動作讓郭老爺子、郭有銀夫妻都含笑,汪氏在心里諷刺,人家正著長,她是倒著長。初來家里時謹謹慎慎的還有個樣子,最近越發看著不順眼。

雖然汪氏不舒服,可她最近要籠絡鳳鸞一同對外,饒是心里轉著別的心思,等郭樸話音剛落,第一個搶著說話︰「這個很好,我來給妹妹操辦,管保比這城里最嬌的閨女過生日都好。」

鳳鸞忍住不皺眉,又不想裝出笑容,只垂下頭玩自己腰帶上的流蘇。

如果這是官宦之家,郭夫人沒有說話,汪氏是不能亂說。可這是郭家,汪氏搶著要辦,大家都沒覺得有什麼。

郭樸含笑對汪氏︰「你辦得好嗎?」汪氏強著要說嘴︰「我在家里沒有辦過喜壽事兒,每年老祖母壽辰都母親和伯嬸們辦,可我年年幫把手兒,我一定辦得好。」

郭樸接下來的話,讓房里人大吃一驚,他笑著道︰「鳳鸞是十五歲生日,與別的生日不同。我想給她辦及笄禮。」

他自然而然地說出來,不覺得有什麼不妥。鳳鸞喜歡得心底如黃鶯初飛出谷,春光明媚春光暖人春意襲人,歡歡喜喜地嬌聲辭道︰「這怎麼當得起?為我過生日,已經當不起。」

汪氏吃了第二驚,鳳鸞說這話時大大方方,客氣舒展的神態,已經不是初來的嬌怯怯周氏鳳鸞。

「你不用說話,」郭樸溫和地糾正道︰「我沒有問你話,你就亂插嘴。」鳳鸞垂下頭把玩自己雙手,雖然看不到面容,也可以看出她全身上下,從頭發梢兒到腳底無處不喜歡。

郭夫人是好奇︰「只听說沒見過,是怎麼弄,樸哥?」郭樸他也只能查書,道︰「到那一天,咱們家里人全備上幾身好衣服,給鳳鸞格外打扮得漂亮些,請母親給她戴簪子,咱們自己成個禮吧。」

鳳鸞笑盈盈抬起面龐,笑容清靈如秋千般一忽閃,隨著面容垂下又不見。郭夫人見兒子這樣有興,光是說面上就光彩與平時不同,她心花怒放︰「好,可得給我幾件好衣服,不然我可不幫忙。」

郭有銀笑上幾聲,也來問郭樸︰「給我備幾樣好吃的,不然我也不幫忙。來不少客人,總得有個幫忙招呼的。」

郭老爺子也上來湊熱鬧,他笑得呵呵︰「我沾鳳鸞的光,給我壺好酒,我那天不來煩你們。」

有興的有興,助興的助興,人逢喜歡精神爽,郭樸當即命長平過來︰「周氏少夫人過生日,要辦及笄禮,訓辭的肯定是母親,別的缺了也罷,有司現成有一個,用我的貼子請邱夫人,請她來當有司。」

汪氏默默盤算著,縣太爺的夫人來當什麼鬼有司,鬼知道什麼叫有司。可邱夫人當有司,這不意味著周氏鳳鸞的身份上去了。

嫁給郭樸,當然身份比邱夫人高。可是自己在哪里?正在想,郭樸黑眸掃過來一眼,汪氏沉住氣回他一笑,嫣然問道︰「有司是什麼?」

郭樸看出汪氏的意馬心猿,他故作輕松的問長平︰「告訴少夫人,有司是什麼?」長平笑嘻嘻︰「到那天遞酒的。」

這一個屋里的人都不懂,汪氏丟開,大家丟開有司,來說那天的菜。主人是鳳鸞,當然問鳳鸞。

鳳鸞笑逐顏開問郭樸︰「你愛吃什麼?」郭樸微笑︰「這不是在問你。」鳳鸞想上一想,笑靨如花再道︰「你愛吃的,做了來就行。」

郭老爺子笑著喚她︰「鳳鸞吶,是你過生日,他湊著吃一點,不要管他。」鳳鸞難為情,要依著平時她會想上許久,今天這麼些人候著,她急切間要出來,一下子只迸不出來,又來問郭樸︰「你要吃桃子嗎?五月天里桃子最多。」

郭樸含笑的眼光大多時候在她身上,疼愛地道︰「既然不知道,長平把這個季節的水菜果品全寫出來,給少夫人挑。」

長平咧一咧嘴答應,這真是個費事兒的活。再一想他笑嘻嘻,到帳房上取本帳本兒來,上面各色果品全有,由少夫人自己慢慢看,這就行了。

接下來訂酒,鳳鸞不好意思再問郭樸,先問郭老爺子︰「祖父要用什麼酒?」郭老爺子笑哈哈︰「你用什麼給我一壺,那天就不來打擾你們玩。」

鳳鸞沒得到主意,又問郭有銀︰「父親要用什麼?」郭夫人先擺手︰「你不用問他,也不要問我,我們都不知道,只知道那一天,給我好衣服穿,給我們好吃的,我這個訓辭的人,說上幾句,給你簪上簪子,這就吃酒去了。」

大家的笑眸中,鳳鸞果然又來問郭樸,一不小心就溜到郭樸這里︰「我們要甜一些的酒,你也喝一杯好不好?」

汪氏皺眉,這兩個人之間的暖融融又出來了,他們自成了一個格局。

郭樸這一次沒看到汪氏皺眉,他正和鳳鸞眼對著眼笑︰「你喜歡的我就喜歡,鳳鸞,那一天,請你的閨友們來陪你,可好不好?」

「真的?」鳳鸞剛才是喜出望外,現在是喜得不知道身在何處,她情不自禁地忘了別人,嬌滴滴道︰「樸哥,她們都說想來家里園子玩耍,」

猝然漲紅面龐,鳳鸞難堪得不行,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郭樸含笑接上︰「好,你列名單來,請她們陪你一起來逛。」

晚飯大家在郭樸房里用,郭樸看來看去熱熱鬧鬧,他一直就笑著。飯後郭夫人和郭有銀踏月而回,沒有到房里就吩咐人︰「明天起,家里里里外外洗刷一遍,打開庫房,把喜慶滿堂的那套擺設取出來。周氏少夫人房里和汪氏少夫人房里都換過,周氏少夫人過生日,給她單獨擺兩個玉瓶,方便她插花。」

剛經歷過曹氏之恥的郭家,借著鳳鸞的生日,要好好喜慶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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