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色悠悠.波光粼粼.龍無憂坐在船上靜靜瞧著碧綠的湖水.頭暈目眩.說來可笑.他走南闖北也算是有上幾年歷史了.近日居然暈船了.
薛安坐在他旁邊.略帶緊張地看著他.龍無憂一幅遙遙欲墜的樣子.怎麼瞧著怎麼不放心.偏偏他還一臉慘白地死撐著.就是不要人扶.
薛安看了一會兒龍無憂.終于將求救的目光投向蕭連橫.蕭連橫坐在船頭.身形巋然不動.像是一塊筆直的松.
倒是白七言正在向這邊看.見到薛安略帶無助的表情.微微勾了嘴角.笑得意味深長.薛安一僵.梗著脖子將腦子一點點轉了回去.他近日格外地怕和白七言對視.
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蕭連橫和龍無憂徹底破裂了.或者說.是龍無憂單方面地和蕭連橫破裂了.龍無憂單方面對笑臉采取了無視的舉動.蕭連橫無動于衷.
薛安看著龍無憂慘白的一張臉狠狠嘆了一口氣.無比後悔自己當初強烈要跟著蕭連橫幾人上路的舉動.除了遇到個蛇聖姑還莫名其妙地解決了.一路上可謂是風平浪靜.除了內訌不斷以外.
薛安到底是個老實人.不忍心看別人這樣受苦.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後.再次對龍無憂提議道︰「龍兄弟.我們換個地方坐吧.不要再盯著水看了.我怕你會栽進去.」
龍無憂的身形晃了晃.慢慢轉過頭.眯細了眼楮看了薛安半晌.才終于道︰「不要……」他的眼神還有點散亂.似是還沒有完全回過神來.
薛安嘆了一口氣.扶住龍無憂搖搖晃晃的肩膀.道︰「為什麼.」
「因為.坐在外面.方便吐……」像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很想吐一般.龍無憂猛地回過頭趴在船舷上.對著碧綠的湖水吐了起來.
薛安無言以對.伸手拍了拍龍無憂的肩膀.道︰「早就讓你不要不吃早飯來坐船.你非要硬撐著.」
其實這話著實是誤會了龍無憂.他不是不想吃早飯.只是實在是吃不下.他的肚子全是喝下的藥汁.再空一分已然不行.
龍無憂沒有吃早飯.吐出來的大多是藥汁.不多會兒就無力地癱在一邊.眼神越發散亂起來.只有嘴里還在念念有詞地嘀咕著︰「該死的.我就不該上路.就不該跟你們走.」
這個你們.自然是指那三人.但是矛頭所指.鮮明清晰.偏偏蕭連橫依舊板著腰身坐得筆直對龍無憂的抱怨.已然十分麻木.
薛安粗手粗腳的.著實不會照顧人.看著龍無憂一副虛弱的樣子.直想叫救命.好在白七言很快就慢慢靠了過來.看著龍無憂.笑了起來︰「早上煮了許久的藥汁給白費了.」
龍無憂頭上滲出密密的汗珠來.干燥蒼白的唇蠕動了半天.才吐出一句話來︰「權當是喂魚了吧.」
白七言將薛安擠到前面去.自己在龍無憂面前坐下來.低聲道︰「你何苦死撐著.便是遲山兩三天上路.蕭大哥又不會不允.」
要是龍無憂還有力氣的話.一定會跳起來指著白七言的鼻子大罵道︰「那個狗屁大俠哪里會管我的死活.我看他就是恨不得將我趕快甩掉才好.」
可惜他沒有力氣.只能閉著眼楮哼了一聲.以示自己的不滿和不屑.
白七言看了看前方的蕭連橫.從懷里掏出一顆藥丸來.遞到龍無憂面前.道︰「你再忍忍.再有大半個時辰.我們就能上岸了.先把藥吃了.這是治外傷的.」
龍無憂現在已經沒有力氣再賭氣了.嘴巴一張將藥丸給吞了進去.藥味濃重.極苦極澀.就像是心里的滋味一般.這個冷面混球大俠.居然當真沒有過來問自己一句.便是今日自己說要上路.也沒有出言阻攔.
雖然知道這是自己要求的.但是龍無憂的心還是難忍地苦澀了起來.唉.這種冷面人真是難搞.
白七言見龍無憂面前閃過各種情緒.最終歸于懊惱.只覺得特別有意思.心中壞心眼地做了一個決定︰還是等到了岸邊.再告訴龍無憂這藥丸是蕭大哥專門去藥店配得.交代自己帶在身上的好了.
可憐龍無憂壓根不知道冷面大俠已經默默關心了自己.心中依舊苦澀難忍.只恨不得等身體好了.尋個錘子將蕭連橫那顆堅硬如鐵的心髒敲敲軟.再放入爐中烤烤熱.
蕭連橫坐在船頭.靜靜听著後面的動靜.直到確定龍無憂的呼吸平穩似是睡著.這才悄悄回頭似是不經意地瞄了一眼.
對方慘白虛弱的樣子.瞧在眼里.心中不由又是一陣不忍.還記得初初見龍無憂時.對方雖然狼狽卻難掩朝氣和活力的臉.一臉痞笑不知人間疾苦的紈褲子.
誰能想到不過兩個多月.對方已經變了這麼多.這一路來真真是苦了對法.明明自己對他不見得如何好.對方卻……喜歡上自己.
蕭連橫怔怔想著.不知不覺就出了神.白七言一直做在龍無憂邊上照看對方.豈不能發現蕭連橫的不同尋常.
微微低頭看了一眼已經疲倦睡著的龍無憂.再抬頭看看已然失神的蕭連橫.臉上顯出耐人尋味的深思表情來.以他的眼光看來.蕭連橫已經亂了心.淪陷自是遲早的事情.只看龍無憂能不能等到罷了.
睡夢中的龍無憂翻了下.然而只翻了一半.卻很快皺著眉頭停住.嘴里也發出「嘶」的一聲來.
白七言坐在一邊尚自來不及阻止.只能慌忙低頭去看龍無憂袍子下的腿部.這倒不是他對龍無憂又如何不正當想法.只是前些日子龍無憂騎馬騎得狠了些.腿上居然被磨破皮來.這傷口就和他之前背上的傷一般.極是難找好.
說起來這事絕對是和蕭連橫月兌不了關系的.龍無憂會鬧脾氣鬧得這般嚴重.也著實是和蕭連橫月兌不了關系的.
那日龍無憂在山道上大喊了「不知道.我就是喜歡蕭連橫.沒有原因.」後.蕭連橫一路上就沒有再理睬過龍無憂.對對方說要停下休息的要求更是置之不理.甚至催馬前行加速.
如此三四次後.龍無憂也看出了蕭連橫實在生氣.自然不敢造次.只是臉色從那時起就不算太好.話也講得少.白七言當時只當對方是在和蕭連橫賭氣.自然沒有留心.
幾人是歇在一處山洞里的.到了山洞邊上時龍無憂也沒有下馬.只是坐在馬上居然臨下地看著幾人.好半天才開口對蕭連橫腆笑道︰「大俠抱我下馬可好.」
想當然爾.蕭連橫自然沒有理他.坐在一邊徑自閉目養神.白七言當時還調笑了一句︰「龍兄可是將自己當成了小媳婦.還要尋你夫君抱你下馬.」
龍無憂當時臉上就很不自在地僵了一下.卻依舊很堅持︰「蕭連橫你抱我下馬.」那語氣已然隱隱帶了哀求.
蕭連橫大概是覺得龍無憂的要求實在無理.面上冷得像是結了冰.道︰「我不記得龍公子你缺胳膊或者少腿.」
龍無憂靜默了半晌.再次開口︰「你扶我下來吧.」要求已然降低.隱隱帶了些焦躁和失望.
偏偏蕭連橫沒有察覺到對方的不對勁.左手一揮.便是一道袖風掃過.龍無憂在馬上還無抵抗之力.隨著袖風.應聲摔了下去.
「砰」的一聲巨響.听得白七言都有些疼.偏偏龍無憂居然一聲未發.躺在草地里動也不動.
雪駿低低嘶鳴了一聲.彎下脖子去舌忝了舌忝龍無憂的臉.大大的眼楮里都是掩不住對主人的擔憂.
好一匹神駒.薛安羨慕至極地看著雪駿.默默盤算起到底何時才能有這樣的一匹馬.白七言好笑地看了一眼薛安.再將目光投向薛安.心里也是大為贊嘆︰便是舍去這般通人性不談.便是這腳程.也是千金難求了.
雪駿名為雪駿自然是如雪一般.渾身雪白不摻雜質.但是白七言掃了一眼便怔住了.不是錯覺.月光下雖然看得不甚清晰.但是馬背上的血色還是能分辨出來的.
龍無憂不是女人.自然是不會來葵水.那這紅色.只能說明……白七言連忙快走幾步上前去扶龍無憂.道︰「你受傷了.」
龍無語痛得渾身都在發顫.卻依舊咬牙不吭一聲.一天的顛簸.他本來就已經紅腫的大腿根部自然全被磨傷了.
可恨那蕭連橫居然連扶都不願意扶一下.還將自己這樣摔了出去.又委屈又生氣.龍無憂這一氣之下.當真拒絕了一切關于蕭連橫的幫助.
蕭連橫心里不是不愧疚的.只是面對龍無憂三番四次近乎無理取鬧的拒絕後.心中也燃了一把火.當真就不再管龍無憂了.任他鬧去.
薛安無法應對.想要幫龍無憂.對方也板著臉拒絕.找蕭連橫.蕭連橫也是一臉漠然.至于白七言自是樂得看戲.也不會主動去管兩人.
兩人于是就這麼鬧了三天.龍無憂腿上的傷完全沒有好的跡象.甚至越發嚴重起來.蕭連橫雖擔心.卻也板著臉不再過問.只是默默改了水路.配了藥帶在身上而已——
我發誓.我真的沒有後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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