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第四節為了一家肚子飽濟民高興賣油條
第二早晨，鄔壽成放了一掛鞭炮，驚動了鄔家渡所有的人。小店門前擠滿了買油條、燒餅的人。識字的人同時還在欣賞這幅柳字體的對聯，都說這幅對聯一定是有文墨的人寫的。
這時欣賞對聯的人群中，也有鄔忍義和左濟民老先生。左濟民對鄔忍義說︰「他家一定是書香後代。」鄔忍義說︰「他家讀書不多，這對聯一定是請別人寫的。」
這時，鄔壽成正在左邊的油鍋前忙上忙下。他有四十五歲，中等身材，由于沒有做過農活，生得白白淨淨，淺平頭，瘦削臉，穿著一件灰色長袍，腰間系了一條青色圍裙。鄔忍義的表弟鄔泰山，在中間的煤爐前貼燒餅，他戴著學生帽，一身藍布褂。右邊是一條小櫃台里面，站著鄔忍義的二姨媽，她正在忙著賣貨。二姨媽也是四十出頭，梳的老式粑粑頭，一身墨黑布衣褂，身材生得苗條，也顯得像大家閨秀。
鄔忍義首先進屋，到櫃台前叫了聲「姨媽！」二姨媽抬頭一看，驚得半說不出話來，鄔忍義又說︰「姨媽，我是忍義，我回來了。」這時姨媽如夢初醒地說︰「是忍義呀！伢呀，你還活在世上的？快進來坐。」左濟民老先生不便早進屋來，就站門外等鄔忍義叫他再進去。二姨媽說︰「伢呀，你這些時跑到哪里去了？」忍義苦笑著說︰「我到湖南討了幾個月的飯才回的。」姨媽說︰「回來好，回來好，你一家人就掉下你和你大哥兩個人了，唉！你大哥听說在朝鮮，他回了信沒有？」鄔忍義說︰「他入朝之後，就一直沒有寫信回來。」鄔忍義接下來說了他準備回來種田，以及帶回了左濟民和朱臘梅兩個外鄉人，準備一塊生活。
二姨媽听了說︰「伢呀！車到山前必有路，你也只能這樣過，還有麼辦法呢？」鄔忍義接著提出油條、燒餅先進貨，賣完了再送錢來的事，二姨媽滿口答應，說︰「這樣的關系，這點好事不做？我把你姨父喊過來。」二姨媽說著就朝對面大聲說︰「當家的停一下，你過來！」
二姨夫應聲跑進櫃台來，看見是鄔忍義來了，他也是一驚的說︰「忍義來了！你這些時跑到哪里去了？」二姨媽代替忍義把所有情況對鄔壽成說了，並提出賒貨的問題。二姨父也很大氣的說︰「賣了再送錢來可以！我還怕你們跑了？」鄔忍義馬上把左濟民叫進來，向姨父母作了介紹，互相說了些客套話。鄔壽成當即領左濟民去數油條、燒餅往籃子里裝，一共裝了兩百根油條和一百個燒餅。左濟民出門時回頭說︰「我現在就下鄉去賣，明早晨送錢來。」
由于對門的鄔石滾家答應借八十斤早稻種籽給鄔忍義下秧，鄔忍義要去挑種籽回去，他就與左濟民分途走了。
左濟民從鄔壽成家出來，計劃先回烏 樹灣賣，然後再到祠堂村的另外十一個自然灣去。
小販在農村串鄉走戶，貨郎是搖小鼓，賣油的是敲木棒，修鎖的是擺銅片，賣糖的是敲小鑼，劁豬的吹螺號…………。左濟民提著一滿籃子油條、燒餅回烏 樹灣，他邊走邊想賣油條、燒餅怎樣吆喝呢？如果直接呼叫「賣油條」，他又感到太平淡，引不起旁人的關注。他馬上想起剷剪刀、磨菜刀的吆喝的辦法來招攬人。唱什麼呢？這時他想起了油條鋪門前的那副對聯，認為把這幅對聯當歌唱蠻好。因此，他走進烏 樹灣，站那棵大烏 樹下就唱起來了︰
油條長（喲 ——）
長發（那個——）
吉祥（喲 ——）
燒餅大（喲 ——）
大塊（那個——）
文章（喲 ——）
他唱完之後，把那副對聯的橫額︰「好熱開水」改成︰快來買喲！」。
這樣吆喝了兩遍，烏 樹灣的老少，听到從來冒听到的歌聲，都跑出來看個究竟，原來是位須發全白的老人在吆喝。黃翠霞听到左濟民的吆喝聲，手牽解放和土改兩個孫子，首先圍攏來說︰「左大伯，原來是您呀！」左濟民忙從籃子里，抓油條、燒餅遞給兩個孩子，說︰「不要錢，小乖乖，快吃！」黃二嬸忙掏出一張一萬元的人民幣硬塞給左濟民的荷包里。一下子就有幾十個老人、小孩圍攏來，嘰嘰喳喳地搶購油條。在烏 樹灣的一會功夫，就把竹籃里的油條、燒餅賣了一半，正準備到其他的灣村去時，左濟民見朱臘梅跑來，說︰「您的胡須、頭發太蓄長了，我跟您剪短點再走。」左濟民順從的跟她回到了紅樓的牆邊。朱臘梅到鄔春田家，借出一把竹椅和剪子，請左濟民坐下，讓她把胡須、頭發剪短些。朱臘梅把他披肩的白發剪成個深平頭；把齊胸的胡須剪成了八字胡，讓人看起來，左老先生一下子年輕了二十歲。祠堂村十二個自然灣，他只叫賣了六個自然灣就全賣光了。時間已到了下午未時，他趕忙跑到鄔壽成的油條鋪去交貨款。每件油條、燒餅賺一百元錢，今賣了三百件，一共賺了三萬元錢，他心里喜滋滋地來到櫃台邊，找鄔忍義的二姨媽，為朱臘梅買了一把鏡子，一把小梳子，還為他們三個人的家庭買了一條洗臉的毛巾。
萬豐莊一進大門的這座紅樓，是底下和樓上各有十間房。樓下已住了鄔苕貨、方小玉、姜菊香、朱婉秋、鄔春田五家，樓上已住了封金梅、鄔蔭皇、鄔忍義三家，除民兵隊長兼村長鄔苕貨一家外，其余七家都是四類份子，也就是文件上所說的專政對象，同時也是基層政權時時關注的重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