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顆心突突地跳著，無法平復。
屋子外面，陽光正好，照進屋子里來。一室的溫暖，落在眼皮上，都是深深地暖意。連那些細小的微塵，在空氣中，都顯得分明。
許久，她才慢慢地開了口，「三哥……」
遲宇新擁著她雙肩的手迅速收緊，用了力氣，勒得她有些生疼。「你覺得，我不想要的話，你還能纏的住我？」
何可人從他的懷里抬起頭來，「看來你總算是清醒了？」
何可人怔仲了片刻，無知無覺地，又往後退了一步，「不，只是覺得，你沒必要這樣。」
可還是這樣的遲宇新，讓人覺得心安些。
「這份標書制作小組的組長今天不能夠來，我是臨時替補，功課做得太少了果然不行啊。」姜子期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地樣子。
「我都快三十了。能不老麼。」她覷他。
席間，佟錦時見她站在露台邊，走過來，在她身邊站定，陪著她看著窗外更深露重的夜色。
何可人的動作僵住，隨即收回了手，斜斜地靠著，「怕是周延知道了要難過了……」
她和他的影子重疊在一塊，拓在地面上。深深地濃墨般的黑。
這一晚上，何可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她無奈地笑了笑，換了高跟鞋，提著包走了出去。
「但是，按照我目前所做出的選擇，這應該非常重要，對吧？」何可人自動替他補上他沒說完的話。
佟錦時頓時滿頭黑線，「你還真不把我當男的。」
「別對我溫柔。萬一我真的舍不得了，你可就得遭殃了。」她揶揄地說。
招標會結束後，何可人在地下停車場踫見姜子期。她沉了臉，走上前去，「你故意的？」
佟錦時在她身邊坐下，目光掃視了一圈在座的每個人，隨後專注于手中的文檔，沒再說話。
姜子期的笑容慢慢收了起來，從嘴角眼底悄然消失，「坦白地說，我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如果你們在我之前講演的招標方案，我不會用這種拙劣的方式。你們的方案，在我的之上。我想，我應該道歉。」
還真是一如既往的狂妄自大。
遲宇新一步一步走上前來，她只到他的下脖頸處，他低眉，居高臨下地看著她，面無表情，一雙眼里是她自始至終都讀不懂的情緒，「我怎樣做，值不值得，這都不是你需要去關心的事情。你只要記著，跟著我的腳步走，就可以了。」
遲宇新毫無征兆地松開手，雙手插在褲兜里，一臉輕松閑適地望向她，「競標會上可別搞糟了。我丟不起這人。」
周延低了頭，模樣嬌羞，「才不是。」
「她今天的嘉賓……是我哥……」周延猶豫了半晌，吞吞吐吐地說了出來。
「你不是我閨蜜麼？」何可人打趣他，一邊伸手捏了捏他的臉，作調戲狀。
一輪下來，尹氏的招標方案獲得了壓倒性的票數。
佟錦時坐在駕駛座上，看著回到車內的她。
都快三十了。
佟錦時沒料到她這麼說，停了一下，沒接話，轉而說，「那晚上的慶功宴呢，要不要繼續？」
她也就沒再說話。
自傲，自負，篤定的模樣，語調里都是譏誚和諷刺。
「對了，既然這案子拿下來了。過段日子，我可能要走了。」
「那布置得跟求婚似的。」何可人漫不經心地說著，一邊再度掃視了一圈整個會場的布置。
遲宇新從未接受過任何一家媒體的采訪，這第一次，就奉獻給了自己的寶貝妹妹。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也只能說是情妹妹了罷。
許久，她忽然轉了身，緊緊地摟住遲宇新的腰，臉伏在他的肩胛骨處。鼻息之間，都是他身上的煙草味。
「想要周轉資金的話，就直說。」遲宇新淡淡地說著，擦著她的肩膀往外走去，「需要的時候再和我說。」
「你沒必要為別人做的事埋單。我會將她潑向我的水，燒滾了，煮沸了，重新潑到她臉上。既然覺得她重要，那就守護好她，等著你和我，兵戎相見的那一天吧。」何可人沉聲說，然後轉了身，回到車內。
「你這麼為難自個，有意思嗎？」她迎著他的目光，說的話都是涼涼的。
她媚笑著踮起腳，在他的臉頰印上一個吻，「被小看的話，我可是會很苦惱的。」她拿起一邊的包，往後退了兩步，「听說，你昨兒回遲家老宅了。」
听到這一句的何可人再回頭去看得時候，他已經走開了。
姜子期臉上是招牌式的春日陽光般的微笑，「你這話，我听不太懂。」
「那不是挺好麼……」何可人拿了一杯香檳酒，看著遠處。
屋子里很靜，只有風的聲音，掠過耳邊，呼呼作響。
「你最近……情緒不高。」
聲音很輕很輕，風一吹，就散。
晚上的慶功宴，主要也就是這一次招標組的組員們。會場是周延負責布置的，看來頗費了不少心思和金錢。會場以粉玫瑰為主，高高擺起的香檳塔，空氣中都氤氳著花香味。
何可人點頭，悠悠然開口，「遲三少不是出了名的妹控麼……」
這待遇，真真是不同的。
佟錦時笑了笑，「說得好像你多老似的。」
何可人伸出手，搭在自己的眼楮上，透過指縫，可以看見隱隱約約的光。佟錦時發動了車子。
「對了，遲安然現在在省台開了一檔訪談節目，是和主持人李越合作的。」周延想起什麼似的說。
何可人沒接話，坐直了，將車窗搖下來，側著臉看著窗外的景致，「姨媽造訪的緣故？」
「你故意放棄的這次競標。你剛剛的那一段標書，漏洞百出，甚至存在著非常低級的錯誤。但是，我看了你們的平面圖，那和你的陳述，不可同日而語。這種放水行為，太低級了。」
姜子期終究放棄了堆砌謊言，「我只是覺得，輸了這一場，也沒什麼關系。」
看著遲宇新眼里一閃即逝的詫異，她輕輕笑開，微微抬起的下巴，挑釁的眼神，「怎麼？是不敢，還是不信任我？」
何可人提著裙擺走過去，「你是要借著今天表白？」
遲宇新沒有回應他。
「嗯……繼續吧……忙了這麼久，也該放松放松了。」何可人慵懶地靠著，連語氣，都是貓一樣懶懶的。zVXC。
何可人看著他如此坦白坦率的模樣，臉色漸漸溫柔了些，「好吧，你這麼說，好歹是安慰了我。」停了一會，她又說，「我雖然想不惜一切地贏，但是，贏得這麼不光彩，我很受挫。我覺得，我可以贏得更堂堂正正漂漂亮亮。」
饒是周延與她相處慣了，有時候瞧著她，還是會不自覺地移不開目光。比如此時，何可人看著遠方的目光空靈而飄渺，側臉是最好看的曲線，眉眼生動。
這種競標會，說到底，其實也就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何可人今天顯然不在狀態，很多時候，都是在出神。
李越是目前省台的台柱，能和他搭檔，自然會是遲家的安排。畢竟，是遲家的掌上明珠。何可人不在意娛樂圈這些個事情，這段時間忙于競標的事情，也沒有時間在意。
何可人調整了副駕駛座，往後重重靠去，「看見那小孩，我總能想起自己小的時候。」姜子期的臉色益發溫柔了起來，「抱歉。」
終于輪到尹氏的時候，佟錦時看著她的模樣，伸手在下面按住了她的手，然後上了台。佟錦時大學時便是建築系的高材生，後來出國後也一直從事建築行業，可謂是佼佼者。他穿著一身黑色正裝，將此次尹氏設計的理念和創新一一道來。
十年的時光，一晃眼，也就這麼過來了。
佟錦時也看了一眼姜子期在的方向，「這一次，遲氏和姜氏都是有所保留的。」
事實上，這一次的競標會，因為有遲氏和姜氏的參與，所以，其余的，也沒抱多大的希望。何可人隨著佟錦時一道去的時候，遲宇榮和姜子期都已經到了。她朝在座的略一點頭，坐下來。
遲宇新一臉淡定，「你在害怕？」
何可人平復了自己的情緒，已然恢復成平日里那個刀槍不入的何可人，「那麼，這樣吧。你手上那一批黑錢，我幫你洗，如何？」
何可人並不買賬，「我看過你的相關作品。你在國外的時候，曾經獨立設計過很多知名建築，這種事情，應該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遲宇新的目光暗了下去，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看著她，等著她把下面的話說下去。意口哥些。
「說起來，我總覺得，自己這兩年，比前些年，懦弱多了……」何可人沒看他，端著高腳杯，眼里是一片白月光一樣的戚哀。
很多時候，看著何可人，佟錦時都會覺得，十年的時光，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卻將她改變得徹徹底底。當年那個只是有點憂傷的小師妹，終于在時間的長河中，回不去了。
「其實，軟弱一點，偶爾示弱，也未必，是一件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