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吵了!吵死了!」一道語氣格外不耐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叫喊,小紅的身影一閃,便已經出現在裊裊肩膀,「還不快把主人抱進馬車!主人設置的結界快要消失了,你是想讓所有人知道你們洗劫了牡丹衣坊嗎?!」
「哦!是是!」夏荷看到小紅,像是找到了主心骨,頓時也不計較他那十分大爺的語氣,趕緊將裊裊抱進了馬車,因為太過慌亂,腳下一滑,堂堂一個五階原師二階武師,竟然差點摔倒,還是春蘭在旁邊一把拉住了她。
春蘭也不比她好很多,盡管沒有那麼慌亂,卻整個心思都在裊裊身上,視線都沒有移開半分。
小紅十分大爺的飛在半空翻著白眼,這兩個人,真是看不出有什麼資格跟在主人身邊,不過,對主人的心,倒是勉強算過得去。
算了,他也懶得教訓她們了!
「好了,你們家小姐沒事,別一個個哭喪著臉了,你們沒看到她現在神情舒適,一點沒有痛楚嗎!真是的,該做的不做,只知道驚慌失措!不知道主人要你們干嘛!」
毫不客氣的說完,視線若有所指的看向馬車那金光閃爍的車簾,冷哼了聲,小紅非常大爺的不再甩兩人,火紅的小身子窩到了裊裊懷里,閉目養神去了。
他容易嗎他!明明是在閉關的,他好不容易蘇醒過來,本來打算趁著裊裊沒去遺跡前先閉關提升提升實力。
要知道經過這麼多年,他一直陪著主人,也就是裊裊轉世,他元神消耗過大,之前蘇醒都有困難,最後還拼著元神消散的危險將主人親手破壞掉的輪回撥回正軌,將她送到這個早就該來的世界,又哪里有機會修煉?實力早已不及全盛時期的萬分之一!
後來機緣巧合,主人在危機之下觸動了體內封印的九陽紫火,即使只是那麼一丁點的小火苗,也強大到足夠讓他蘇醒,他蘇醒後卻沒有及時出現,那是因為根本連最基本的行動能力都失去了,所以並沒有第一時間讓主人知道,怕她擔心。他知道,這麼多世的輪回,雖然每一世只有短短數年,他卻已是主人生生世世唯一的親人的存在,主人又何嘗不是他唯一的親人?所以根本不舍得她有一絲擔心。
再後來,便是主人大膽的竟然毫無根基的修煉……唔,現在主人把它叫做無名訣,然後是五行元素暴動,他卻因主人的禍得福,那些主人吸收不了的元素光點全部被他吸收,因而他才能恢復了些許實力,及時為主人撫順了原力和靈力,又引導元素光點為主人洗經伐髓。
現在可好,他剛剛進入閉關關鍵時刻,就被她又嚇得強行出關,雖然沒有傷害,卻讓他也一時十分疲憊。
不過,想不到這一世主人的運氣已經開始好轉了,竟然隨隨便便就「撿到」了……那件東西!
這下,主人的小千界估計會有很大改變!甚至可能進化成獨成一體時間流速加倍的世界。
不過話說回來,那個該死的老頭,要不是他,主人的小千界也是足夠主人安安穩穩渡過這麼多世的輪回,也不至于總是遍體鱗傷痛苦掙扎!
哼!老黃瓜,給本大爺等著!等本大爺恢復了實力,一定讓你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
圓溜溜的艷紅雙眼里一閃而過一絲狠戾,小紅終于緩緩睡了過去。
春蘭仔細檢查了一遍裊裊的身體,又不放心的去探了探脈搏,當感受到那雖然輕慢卻毫不紊亂的脈搏時,再看裊裊此時神色安然猶如沉沉睡去般,毫無絲毫的不適模樣,頓時也冷靜了下來。
整個人冷靜後卻是一愣,她驚覺自己的失態,以及,失職!
不錯,就是失職!
這樣突發的狀況,即使她再擔心小姐,也不能在人際混雜的大街之上,甚至前一刻剛剛處理了一宗麻煩,她和夏荷竟然因為擔心小姐卻根本忘記了自身的處境,連基本的防備竟然也忘記了!
如果,此時有人偷襲……
這般念頭單單只是稍縱即逝,已經讓春蘭的背心冷汗淋灕,如冬日里迎頭潑下的冰水,涼入骨髓。
她不敢想象,因為她們的疏忽,小姐有個萬一……
那般恍如巨石壓頂到窒息的後怕緊緊扼住她的喉嚨,讓她全身顫抖,手腳瞬間冰涼。
她突然狠狠的給了自己一巴掌,「啪——」清脆的響聲也同時打醒了猶自關切看著裊裊的夏荷,她轉身,錯愕的看著春蘭,「春蘭,你怎麼……」
春蘭忽然抬頭,那一雙原本沉靜如水的眸子,此時帶著一種格外寒涼的決絕和堅定,她一字一句道︰「夏荷,我們錯了,錯得離譜!」
真正的關切,不該是不顧一切的守在小姐身旁,驚慌失措,而是應該以保證小姐的絕對安全為重,真正的守護,就該時時刻刻的毫不懈怠,絕不該容許絲毫的威脅存在!
春蘭緊緊抿著唇,猛地掀開簾子,視線落在牡丹衣坊內,片刻的恍然後,便是決絕的堅定!
她忽然閃電般掠了下去,掌心一把鋒利的匕首無聲收割著幾條毫無意識的生命,鮮紅的血液染紅了她的雙手,她的眸光卻一直堅定。
殺人,不是第一次。
但這般主動的殺毫無反抗能力的人,卻是第一次。
她的心,此刻卻沒有絲毫動搖。
這個世界,本就是強者為尊!殺戮,是漫漫修煉征途中不可避免的征服手段!也是杜絕一切危險于未然的絕對掌控。
夏荷掀起車簾,睜大了眼看著春蘭的一舉一動,卻第一次沒有任何嗦的話語。
因為,她從真正的懂事起,便是將裊裊當作生命里的神明來信仰,殺戮,于她來說,真的不算什麼。她的心中,並沒有什麼世俗的黑白分明,有的,只有自家的小姐,給了她第二次生命的小姐,為了她不惜年年冬夜里徹骨疼痛的小姐。
她看著,甚至還點點頭,嘀咕道︰「差點忘記了,馮師尊說這世界上不能有一念之仁,否則就會有可能傷害到小姐,這次竟然忘記了要斬草除根……」
又想到,剛剛看著小姐突然倒下甚至忘記了最基本的防人之心!天啦,怎麼剛從噩夢森林里出來,就忘記這麼多事啊!
下次一定要記住了!再有人沖撞小姐,直接殺了就是!
嗯,還要記住把錢搶過來!剛剛小姐都夸了春蘭的!
不得不說,裊裊姑娘的教育很強大,夏荷完全已經被教育成重點混淆的娃!
春蘭神色平靜的回到馬車旁,甚至很平靜的讓夏荷用水原術為她清洗干淨身上的血跡,這才上了馬車,又十分平靜的吩咐小白一二三號趕緊離開,畢竟,小姐設置的結界已經快透明了。
裊裊很快便清醒了過來,和夏荷大眼對小眼,不對,是大眼對比較小的小眼瞪了半天,這才開口道︰「嗯,這次做得很好,還以為需要我提醒你們才能發現做錯了什麼!」
說完又看了看賴在她懷里蜷縮成一團的小紅,伸出手指戳了戳,「小紅,回去閉關了,沒事不要出來了!」
小紅被她戳醒,翻了個白眼,這究竟是個什麼主人啊!得多沒良心才能說出這麼沒心沒肺的話來?十分大爺的瞥了一眼裊裊,一副「我真不想搭理你」的架勢,「簌」的一下,紅光一閃,沒入裊裊眉心,沒了身影。
裊裊從來神經比較粗,臉皮比較厚,直接無視了那只發大爺脾氣的鳥,很沒重點的轉移了話題︰「繼續買衣服!希望這次不要給你們打劫的理由才好。」
春蘭原本一本正經的準備听取教訓,卻突然听到這麼一句,頓時唇角抽搐很不淑女的翻了個白眼,從納戒里取出剛剛搜刮來的針線和錦帛,繼續練習刺繡。
夏荷在一旁非常認真的點頭應道︰「嗯,小姐,剛剛那店里的衣服太庸俗了,我們去找個符合我們品味的!不過,到底要不要再打劫一次呢?」她有點苦惱,其實她是非常願意的,這樣小姐就不會再把她賣掉了!
天下衣坊。
「小姐,有一個衣坊。」春蘭探頭看著淋灕滿目的商鋪小攤,終于看到一家規格比之那牡丹衣坊更勝一籌的衣坊,至于為什麼要找最大最好的,那是因為裊裊姑娘說了,要嘛就不要,要就要最好的!
裊裊被馬車晃悠得上下打架的眼皮終于懶洋洋的睜開,她這次倒是非常難得勤快的親自動身走下了馬車。
舒展舒展手腳,覺得舒服了,剛剛那一陣窒息般的疼痛難忍,似乎從未發生過,甚至她還有了一種神清氣爽的感覺。
抬頭看向衣坊門口上方那塊金色為底,紫色為字的牌匾,氣勢磅礡,尊貴非凡,在陽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片金光閃爍的光芒,那紫色的字不知是什麼材料瓖嵌而成,在一片金光里不但沒有淹沒,反倒更為璀璨奪目,頓時點了點頭贊嘆道︰「唔,天下……這名字不錯!」
春蘭唇角抽了抽,也抬頭看了一眼,頓時明白自家小姐其實想說的應該是,這牌匾不錯!一看那金光閃閃的模樣,就知道小姐肯定喜歡。
夏荷在後邊偷偷跟小白一二三號耳語一陣,然後跟在裊裊身後十分大爺的走了進去,而小白一二三號三匹白馬也十分大爺的大搖大擺的霸佔了整個天下衣坊的大門。
一見裊裊等主僕三人,店里小二打扮的少年立刻便熱情的迎了過去,並沒有如那牡丹衣坊的店小二般鄙夷的看著她們一身獸皮裝束,毫無異樣的熱情招呼著︰「喲,三位姑娘來了!」
剛要走上前詢問,卻被正好下樓的掌櫃攔了下來,揮了揮手道︰「你去忙吧,這是貴客,我親自招呼。」
「貴客?」那店小二愣了愣,不過掌櫃的都發話了他自然是應著,便脆聲道︰「好咧!」身影利落的一閃,去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呵呵,在下天下衣坊的掌櫃!多謝小姐的贊賞,小姐和二位姑娘,請進,請進!」略顯富態的中年人出現在門口,那未語三分笑的和氣模樣,笑語盈盈的歡迎,顯得格外親切熱情,暗藏精芒的目光掠過門口那輛霸佔了整個店門的馬車,神色也是半分未動,再不著痕跡打量了一番皆是一襲獸皮衣裳的裊裊主僕三人,見三人年紀幼小,明顯是主人的竟是年僅七歲模樣的小女孩,卻也是沒有半分慢待,猶自笑眯眯的對著裊裊客氣有禮道︰「請問小姐是需要樓上訂制,還是馬上可以取用的較為方便些的成衣?」
裊裊撇了撇嘴,沒意思,這麼客氣,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再打劫了!
頓時懶洋洋的揮了揮手。
春蘭會意,意念一動,一張十分奢華的鍍金靠椅憑空出現在店中,裊裊將整個身子懶洋洋的窩了進去,這才慢悠悠道︰「用你們這最好的布料,給我們三人各訂制十套全套的衣服,再去取三套適合我們穿的成衣來,顏色要鮮艷的,唔,但是不能太丑。」
裊裊姑娘其實除了對于金閃閃亮晶晶的東西有特別的癖好,其實品味還是蠻正常的,至少沒有喜歡把金燦燦的東西穿戴在身上,不知是不是不幸中的萬幸。
「那請小姐和二位姑娘稍等,在下這便吩咐下去。」那掌櫃依舊是笑眯眯沒有任何意見,笑著答了,便徑自去吩咐小二按照要求準備。
從頭至尾,他竟沒有說一句多余的話,哪怕門口被那馬車整個霸佔,妨礙了店鋪的生意,哪怕裊裊堂而皇之的弄了椅子坐在店中,他也似乎沒有覺得有任何不妥。
裊裊點頭,「唔,這家服務不錯,春蘭記下,以後衣服都在這里買了。」
春蘭應下︰「是。」
夏荷在一旁卻是百無聊賴的對手指,哼哼唧唧的嘟囔著沒借口打劫的各種郁悶。
裊裊一個眼角瞥了瞥她,便是一個白眼過去,太沒出息了!
一旁的掌櫃眼中精芒一閃,一臉笑容更是燦爛了幾分,笑眯眯接過話道︰「那在下就多謝小姐照顧生意了!」手中忽然出現一張金燦燦的卡,雙手遞到裊裊面前,「這是天下衣坊的金卡,也是天下旗下各個店鋪都可以通用的金卡,雖不是什麼稀罕之物,卻也可以優先得到天下旗下所有商行店鋪的最好最快的服務,也許小姐會有用到的時候,還望小姐笑納!」
「唔……」裊裊懶洋洋的瞥了一眼,看見那金燦燦的顏色,眼楮一亮,頓時有了興趣,一把拿了過去,心情一好,口氣也無比熱情了起來︰「嗯,天下的掌櫃啊!有眼光,有前途!很好,很不錯!以後要是在天下混不下去了,可以來找本姑娘!」
春蘭在旁邊注意著四周動靜,這小姐是越來越強悍了,挖牆腳挖到人家天下聯盟了,小姐不了解,她可是略有所聞的,即便是深處深宮,那時都能時不時听到關于天下聯盟商行的傳聞,據說「天下」聯盟商行涉獵各個領域,衣食住行甚至是武器丹藥拍賣等等,各個領域且皆是在大陸排名第一的,這樣的實力,不但沒有引來有心人的覬覦,反倒是各大勢力皆隱隱的以之為尊,不難想象,「天下」背後的勢力究竟有多大!
小姐這究竟是不知者不畏呢,還是……不對,小姐哪怕是知道也低調不到哪里去的!就沒見小姐除了怕痛還怕過什麼!而且每次小姐念叨著一定要低調行事,卻偏偏每次一出場都是震撼性的!
夏荷可沒有那些心思,一注意到那張金燦燦的卡,便屁顛屁顛的跑到裊裊身邊,討好的笑道︰「小姐,我幫你保管吧?」
裊裊直接將她一腳踹開,鄙視的看了她一眼,「想要?先給我賺錢去!」心念一動,便生怕別人搶去般的飛快的將那金卡收進了納戒里。
那掌櫃原本听見裊裊的話先是怔了怔,隨後那張笑眯眯的臉上的笑容更是深了幾分,一見裊裊那寶貝得不得了深怕旁人搶去的神色,更是哈哈大笑起來,聲音里的有禮卻疏離少了幾分,多了幾分真正的親切︰「好好,你這女女圭女圭真是識貨,小姑娘,叔叔姓石,你要不嫌棄,可以叫一聲石叔叔!」
裊裊卻是十分嫌棄的瞥了瞥嘴,老師不客氣的道︰「我可不是小姑娘,再說,就你那一副笑面虎的模樣,對得起石頭這個實誠的姓氏?叫你一聲笑面大叔還差不多!」
她雖然世世輪回都沒有活過三十歲,但是加起來卻不知道是多少歲月,叫這人一聲大叔到還是她看他比較順眼!
那石掌櫃又是一怔,已經多少年沒有人如此沒給他面子,一眼便看透他本質叫他笑面虎了?
「大膽!哪里來的沒有家教的野孩子?竟敢對石叔叔不敬!還將馬車停放在大門口影響天下衣坊的生意,如此沒有教養的人,怎配踏足天下衣坊的門檻!」一道十分嬌縱的聲音毫不客氣的訓斥出聲。
隨後,便是一個衣著華麗氣質驕橫的十三歲少女從門口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位氣勢不凡卻存在感不強的老者。
少女容貌清秀,甚至算得上漂亮,眉眼精致,標準的瓜子臉凸顯出了少女特有的嬌柔與靈動,只是,舉手投足間亦是貴氣十足。
不過,她方才若是沒有開口說那句話的話,也許會更順眼些。
春蘭一邊打量一邊想著,手中卻是沒有空閑的將剛剛趁裊裊和掌櫃說話空間叫店小二拿來的最好的素錦輕輕摩挲著,小姐說,無論是什麼東西,都有它特定的脈絡,只要掌控好了它的脈絡,便能任你施為。
雖然小姐說的是修煉,但是用在刺繡上,應該也是一樣吧?她覺得與其找一個技藝精湛的刺繡師傅學習,不如自學,因為這只是喜歡。小姐說了,喜歡,沒有理由,拿來便是。
夏荷依舊無聊的對手指,她不是沒听到那少女無理的話,只是她現在已經不是太沖動了,第一是因為剛剛打完架,不太激動,二是小姐說了,動嘴那是很無聊的事兒,除非你已經無聊到用動嘴來打發時間的程度了,不然還是直接動手比較簡單直接干脆利落。
不得不說兩個丫頭已經被裊裊姑娘徹底洗腦,整天做什麼都是先想到小姐說了什麼!唔,悲催的兩個好好的苗子,就這樣被裊裊徹底荼毒。
至于裊裊姑娘那些「人生哲理」,其中的正確性與邏輯性,我們就不予置評了!
裊裊連眼皮都懶得抬,看著自己的有些嬰兒肥的小短手指發呆。
唉,以前沒覺得,怎麼現在突然發現長大是這麼不容易的一件事?
頂著這個小蘿莉的身體,雖然開頭比較早,那不靠譜的師傅也說不會那麼命短,但是等待長大的日子真可以用度日如年來形容啊,雖然現在的日子過得還算愜意,但是總頂著這麼女敕的身體,做什麼也不方便不是?最起碼,往那兒一站誰都不把你當回事兒!
看看,今天一天之內她已經被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片子給鄙視不屑了!
按照凰天大陸的行情算,其實她怎麼著也該是個資產階級的小資吧?其實她還是蠻有錢的!如果願意把五階丹師的身份擺出來,身份地位那也是超然的!
被華麗麗的無視個徹底,少女感覺自己一拳打進了棉花,那種一口氣不上不下沒有著落的感覺,讓她抓狂,明麗的雙眼里的怒火近乎實質,腰間的鞭子瞬間便是襲擊而出。
「啪——」
長鞭劃破空氣的聲音,刺耳,寒冽!
長鞭,直指坐在店中央的裊裊而去,然而裊裊竟像是沒有發現一般,依舊頭也沒抬,一動不動的懶洋洋的窩在那兒,甚至還調整了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
春蘭和夏荷也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一人繼續研究手中的素錦,一人玩著自己的手指,總之是各忙各的。
眼看,那凌厲的一鞭就要落在裊裊的身上。
「住手!」依舊笑眯眯的石掌櫃卻忽然伸出手去,兩根手指,穩穩的夾住了那去勢洶洶的長鞭,「杜小姐,有話好說!我天下聯盟的規矩是,不可在天下旗下的任何一家店鋪商行內動手,違規者,永生逐出天下,不得購買天下旗下任意商品!杜小姐,還請三思!」
石掌櫃的臉上依舊是掛著十分和氣的笑容,本就不大的眼楮微微眯了眯,眯成一條線狀,只是那眼神的凜冽卻使得在場眾人無不下意識的退了一步,當然,除了沒事人一般的主僕三人。
「還有,石某何德何能,怎能當得起麟嵐國四大世家之一的杜家千金一聲叔叔?使不得,使不得!哈哈……」明明是笑著說得一團和氣謙遜,那語氣里,尤其是提及四大世家時,可沒有半分的敬意與忌憚。
原本見自己的鞭子被石掌櫃輕易抓住,杜小姐的臉色已經青白交加,此時再听著那明著謙遜實則疏離的話,頓時臉色整個黑了下去。
她忿忿的咬著唇,半響終究忍不住惡聲道︰「你……」
「小姐!」一直跟在杜小姐身後默不作聲的老者突然出聲打斷杜小姐接下去的話,「家主交代,不可對石掌櫃的不敬!」
這句話說完,對著石掌櫃點了點頭,算是表明自家家主的意思,然後又繼續沉默,似乎不存在般,站到了杜小姐的身後,聾拉著眼皮,不再出聲。
那杜小姐忍了又忍,不知是真正家教良好還是自制力強,總之是臉色最終變得恭敬有禮,對著石掌櫃福了福身道︰「石……石掌櫃,方才是晚輩逾越了!就算某些人毫無教養,粗俗不堪,晚輩也不該在‘天下’動手,實在是晚輩一心敬仰石掌櫃,又氣惱她們影響天下衣坊生意之舉,若有失禮之處,還請石掌櫃多多包涵!晚輩在此請罪了!」
這一番話,不但將裊裊等人貶了個徹底,還把自己對于石掌櫃的一片敬仰之情恰到好處的指出來。
石掌櫃慢悠悠的說了句︰「有勞杜小姐惦念,不過我天下衣坊客人向來都是在雅間試衣選布,至少目前還尚未有人來跟石某說一句意見。何況,天下從來不拒絕任何客人,一視同仁。」
言下之意,就不必你多此一舉了!而且,這三位也是我天下的客人。
夏荷忍不住抬頭瞥了杜小姐一眼,不錯啊,這裝的功夫,以及小姐所說的語言的藝術,玩得不錯啊!跟當年小姐和她們還在宮里時,那里面的主子們的手段都有得一拼啊!不愧是那什麼四大世家的小姐。
不過,到底是女敕了點。
夏荷又瞥了眼她緊握成拳的雙手,表示有點失望。
又看了看話里話外都頗為維護她們的石掌櫃,對他的好映象頓時上了一個層次。她此時已經忘記,自己讓小白一二三號擋在門口是為了什麼!
裊裊突然伸手撥了撥自己垂在鬢角的長發,綿綿軟軟的聲音有些漫不經心的道︰「無聊,夏荷,唱首歌來听听!」
「啊?」夏荷一愣,有點傻了!唱歌?
她這邊還沒有反應,那邊春蘭猛地抬頭,終于把注意力從手中的素錦上移開,趕緊阻止道︰「小……小姐,唱……唱歌,就不用了吧?」
她的身子控制不住的顫了顫,心中哀嚎,我的天啊,我可以暫時說我不認識這主僕二人麼?
春蘭動了動腳,腳尖對準了門口的方向,那架勢,大有馬上沖出去的沖動。
裊裊用手撐著尖尖的下巴,很不滿春蘭這種阻止她打發時間的行為,一錘定音︰「唱!」
「哦。」夏荷倒是沒什麼意見的,因為她身邊的人都一直夸她唱歌很好听的。于是夏荷丫鬟很敬業的站直了身子,清了清嗓子,開唱。
然後,滿場寂靜了。
連帶著天下衣坊門口那絡繹不絕的商販行人的喧嘩聲也似乎中斷了般,只剩下夏荷那熱情得有點高亢的歌聲。
春蘭被裊裊用眼神阻止了逃跑的行為,只能認命的用那塊素錦捂住臉,背過身去假裝不認識那主僕二人,然後又非常熟練的從納戒里取出疑似棉花團的東西塞進耳朵里,終于淡定了。
裊裊卻是似乎听得十分高興,閉上了雙眼,十分享受的模樣,不過一會兒,那小腦袋還時不時的一點一點的,似乎在表示她的滿意,身體也十分放松的整個窩進了鋪墊得軟綿綿的靠椅里,整個人縮成一團。
石掌櫃從夏荷一開腔,一直保持著一種表情,似笑非笑,臉部有點僵硬,唇角似乎還在時不時抽搐。
那杜小姐干脆目瞪口呆的回頭看著唱歌唱的十分投入完全忘我的夏荷,整個人呆在那里,表情有些詭異,似乎非常痛苦的憋悶著什麼卡在胸口,呼吸急促,臉色五彩繽紛,十分精彩。
就連那一直存在感非常低的老者此時也是一臉難以忍受的模樣,不過他的定力似乎非常好,那神情也只是一閃而過,瞥了眼依舊沒有阻止的石掌櫃,眼皮又聾拉了下去,站在杜小姐的身後一動不動,似乎入了定般。
不過片刻。
便有十數位穿著統一裝束的少女從樓上紛紛走了下來,一個個對著石掌櫃耳語了一陣,又若有所指的看了看唱的忘情的夏荷,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忍俊不禁的笑意,又有幾分難忍的痛苦,表情有些詭異。
石掌櫃的唇角抽了抽,揮了揮手道︰「你們且去招呼好各位客人,就說今日天下招待不周,皆奉送天下衣坊的銀卡一張,還望各位客人多多包涵。」
「是。」少女們福身應下,紛紛掩唇去了。
「咳咳……」石掌櫃終于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笑眯眯的走進了兩步跟裊裊商量似的道︰「那個小女娃,能不能,咳咳,這個,能不能讓你這個丫鬟,先不要唱了,咳咳,唱了這麼久也該累了,停一下……」
石掌櫃似乎非常為難的在思索著如何用詞。
這時一個店小二十分機靈的顛顛跑來遞上一杯水,口中忙道︰「喝杯水,喝杯水!」
「對,對,停下喝口水吧!」石掌櫃撐著笑臉十分堅決的勸導,只是那笑容怎麼看著怎麼有點點勉強。
「啊?」夏荷暫時停了下來,看了看那杯水,又看了看裊裊,有些茫然道︰「我還不渴啊!」
石掌櫃的腳下一滑,差點沒硬生生的倒下,深深吸了一口氣,再次笑的十分和氣語氣十分堅定的道︰「你渴了,一定是渴了,不信你問問你家小姐!」
說完猛地對著裊裊又是擠眼又是拱手的。
裊裊撥了撥頭發,輕輕「唔」了一聲,綿綿軟軟的聲音透著慵懶︰「既然渴了就喝杯水吧,暫時就唱到這里了!」
「哦,我渴了?」夏荷依舊有些茫然,不過小姐說渴了那一定是渴了,雖然她沒有感覺到,接過石掌櫃殷勤遞過來的水,咕嚕咕嚕喝了個精光,忽然長長舒了口氣,道︰「我還真是有點渴了,還有水嗎?」
「有,有,有!」石掌櫃也是長長舒了一口氣,招手叫來了店小二去倒水,又吩咐另一個店小二道︰「快去看看這位小小姐的衣服都好了沒,好了就快點拿過來,不要耽誤小小姐的時間。」暗暗的使了個眼色,那意思顯然是沒好也得馬上弄好。
店小二會意的急急去了,心想這次肯定得讓天下的第一繡娘用她的絕招了。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見石掌櫃被客人折騰到這般境地呢,以往無論是誰踏進了這天下衣坊的大門,不都得給石掌櫃幾分薄面,誰敢這般折騰。
這般一想,腳下更是快了幾分。還是趕緊讓第一繡娘做好那三人的衣服,不然石掌櫃的發起火來,還不是他們底下人遭殃。別看石掌櫃總是笑眯眯便以為他是和氣好相與的,發起火來可是相當恐怖的!
這邊,石掌櫃抹了抹額上的細汗,毅然決定還是先把這主僕三人打發了比較好,雖然他還是蠻喜歡這小女娃的,可是看上去如果再留下去他這店今天也就別想好好做生意了,這不,店里所有雅間里的客人都遣人來說意見了,若不是忌憚天下這塊牌匾,單單是任何一個客人也足以因為這「歌聲」而發火了!
決定一下,石掌櫃頓時笑的更加和藹可親,開始試探道︰「小女娃,不知這來麟城是所為何事?有沒有落腳之處,如若尚未有落腳之處,大叔倒是有個好地方推介。」
「哦?也是天下旗下的客棧?」裊裊抬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一副「我知道你什麼意思」的了然模樣。
石掌櫃老臉一紅,敢情自己的小算盤都被知道了,這小女娃還真是成了精了,小小年紀便這般聰明,還真是討人喜歡。
「是,只要你拿著大叔剛剛給你的金卡,去了天下酒樓,不但可以住最好的客房,還可以吃到最美味的食物,怎麼樣?」
不願意叫他叔叔,叫大叔也是一樣的。可惜石掌櫃不知道對于曾經轉世到二十一世紀的裊裊姑娘來說,大叔不過就是一個客氣的稱謂。不過總的來說,能讓裊裊姑娘客氣的稱呼下,也算是很不錯了!
「最美味的食物?!」夏荷立馬眼楮一亮,湊到裊裊跟前可憐兮兮道︰「小姐,我有好久沒有吃正常的食物了!」
裊裊抬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安撫道︰「乖,小姐會給你吃的。」那語氣,像是在安撫一只撒嬌乞食的小狗,答應會給它骨頭一般語模樣。
春蘭眼角抽了抽,繼續背著身子,實在不想承認跟這兩人是一路人。
真是丟臉丟到麟嵐國了,話說,好懷念小姐以前說話都可以數字數的日子,雖然冷冰冰的,半天也懶得回你一個字,卻好歹沒有這麼……折磨人的心髒啊!
石掌櫃在一旁唇角抽搐,一向保持良好的招牌和氣笑容有點僵硬,迷茫的看著名為主僕卻實在是主沒主樣,僕沒僕樣的主僕二人,感嘆著自己是不是有太久沒有在大陸走動了,世界都變換了。
你說有這麼不懂規矩毫無尊卑的奴婢麼?你說有這麼把奴婢當寵物哄的主人麼?
一旁被無視了個徹底的杜小姐漂亮的臉龐已經開始有些扭曲,完全是被氣的。
只是這里,她很清楚的有著自知之明,不是她可以發泄怒火的地方。
父親說過,「天下」,可不僅僅只是大陸第一商行而已!不然作為麟嵐國四大世家之一的杜家家主,父親怎麼會對于一個區區商行的總管事如此客氣忌憚,多番叮囑切不可對石掌櫃無禮沖撞,否則連他也救不了。
而且,今日本就是她自己向父親好不容易討了這差事來,若是能夠為父親請到大陸第一商盟「天下」在麟城的總管事石掌櫃,那她在家族的地位絕對會更上一層樓,父親對她的喜愛也定會更甚。
這般一想,眼眸中那深刻的怒火甚至是嫉恨頃刻隱沒了下去,杜小姐當下深深呼了一口氣,神情漸漸平靜了下去,臉上也重新帶上甜美的笑容,她容貌本就清秀,算得上漂亮,又正好是少女如花的年紀,這樣一笑,當真明艷非常,十分討喜。
她的聲音也瞬間嬌柔了下去,語調恭敬又不失親近︰「石掌櫃,晚輩今日前來是替父親特意奉送上父親百歲壽辰的貴賓帖。」
「父親一直對石掌櫃仰慕有加,多次相邀,石掌櫃您都一直忙于‘天下’商務不得空閑,父親說了,石掌櫃您為‘天下’勞心勞力,可謂日理萬機,必定于修煉上有所耽擱,听聞石掌櫃一直在搜尋‘千里丹’的藥材,父親也是為此事掛念許久,前些日子里費盡百般周折終于尋齊了煉制‘千里丹’的幾味主藥藥材,听聞正好是石掌櫃手中所欠缺的,故此特意邀請石掌櫃前往杜府一聚,一來奉上特意尋來的靈藥,二來一敘久別之情。晚輩此次前來,也是為全父親心意,讓父親能在壽辰一償心願。」
話落,杜小姐一臉誠摯的躬身而立,做足了一個誠心的晚輩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