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逼上山去的男人
也許臨睡前新茗喝得太多，也許春夜百蟲奏鳴叫人亢奮，也許受了老許和兩個女人的刺激眼睜睜的醒到天亮。我跨出房門口，望著她們昨晚發生拉鋸推搡的地點，老板娘打人丟棄的青柴棍橫倒在園笆腳下，迎著太陽回憶昨夜發生的事兒，虛幻得像《聊齋》的故事一般荒唐。
老板娘早已起來不知道她挨過床不？照舊忙她天天必不可少的活兒，看不出她有什麼不對勁，沖我說你要的洗臉水在這兒，我側目發現她的兩只眼圈有黑暈，而且有些腫，春夜苦短又沒有好好休息，加上跟冤家毆斗，生氣使她臉色變得格外憔悴。
我刷好牙，出門去街上打听茶葉行情，回來時候，見老許也起床了，他刷好牙怔怔的蹲在那里不起來，我想早上相見跟他打個招呼，問他呆若木雞的不說話，我驚訝的問你怎麼啦！他仍舊不吭蹲著，我懷疑天天山上采茶累病了，否則怎麼會長時不起來呢？我怕傷他的自尊，知趣的離開吃泡飯。
我吃了半頓，老板娘見老許進來，她宿怒未消，無緣無故的將瓢碗盞碟摔得心驚肉跳的響，主婦用最下流的做法懲罰男人。老許狼狽的悶聲不吭，坐在我的打橫，只將那顆扁平的臉埋進碗里默默吞飯，老板娘見他沉默，她一會兒調到這邊，無故的摔一下凳子，一會兒走到那邊，揩桌布空的抹一下桌子，公然向男人挑釁，…
這無異于「老虎頭上搔癢」，我擔心惱羞成怒的老許會撲過去卡住她脖子，置女人于死地而後快？然後我的擔心是多余的，老許的修養與死豬不懼開水可以媲美，記得水滸那個叫青面獸的楊子，落魄了街上吆喝賣祖傳寶刀，被那廝逼急結果犯了血案，孰知老許對她不理不采、不聲不響、不慢不快咽著泡飯，有時無聲的反抗甚于大喊大叫。
女人被惹毛了，恨從心起，對地上的茶籃飛起一腳，籃像足球踢進吃飯的桌底，被老許腿一擋又反彈回來，老板娘怒不可遏，發瘋的又狠命一腳，因射門太高，竹籃子撞在牆壁上，來回彈跳幾下，不偏不依套在供著的財神菩薩頭上，老板娘知道犯禁連忙把籃摘下，頭也不回憤怒向大門外擲去，砸中了覓食的狗，狗突然遭到襲擊，慌不擇路沖向一群雞奪路逃命，頓時雞群潰散，大雞跳空，小雞踏傷，落入陰溝。
老許裝了一鋁盒子的冷飯，帶去山上中午吃，挾了些咸苦的腌菜，撿起籃子，摘下草帽，當他一只腳跨出門檻，仿佛在說給我听，…一點道理都不講，—種人哪算得上人，是畜生，連畜生都不如，…
我望著老許可憐而遠去的身背，頸後背一頂草帽，手挽著籃子，趿著一雙破了綁的軍球鞋，仿佛是去要飯的，他雖沒有林沖那麼悲壯，男兒情何以堪？天天面對，同床異夢，離不開，合不擾，死不得，活不能，到遠不如林教頭「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