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人圍在機關門前觀看倪三丑的杰作，大家議論紛紛，言辭間，流露出對政府的高度不滿。工作人員撕了張貼在門外的攻擊政府的言論，而第二天一早，大街小巷張貼了幾百張同樣字報，一時間，街談巷議，整個青台籠罩在一遍仇官的陰影之中，就連孩子們也發揮自己的才能，把打油詩譜起了曲子︰「官管官，官官管」
早晨八時，樸立人坐著車子到公安局上班，到了公安局門口，見一群人正圍在門口觀看。樸立人下了車，見了幾張貼在大門口的「官官曲」，他的目光落在「樸毒」兩官上，樸立人的人格受到極大的侮辱，樸立人大怒道︰「他媽的，簡直反了！反了！」
樸立人怒氣沖沖的進了辦公室，他打電話給了楊平，楊平當即趕到，樸立人劈頭蓋腦亂罵一氣︰「他媽的，怎麼搞的！我們公安局是怎麼搞的！我們青台縣公安局幾百號人馬是不是都是飯桶？反動言論都裝貼到莫斯科來了，到底是誰干的，馬上實施抓捕！實施抓捕」
樸立人正罵著，手機響了，是龔時運書記打來的。龔時運對樸立人說，請他馬上到縣委去一趟。樸立人接了電話，心里恐慌起來，他向楊平挑了挑手。楊平走後，樸立人靜坐了一會，他調整了一下思路，便來到了縣委。
龔書記坐在辦公室里等他，樸立人進了辦公室，把一張「官官曲」遞給到龔書記手里，對他說︰「龔書記，簡直翻了天了！這是誰散布謠言，他們是明目張膽的與我們政府為敵！一定得追究，一定得追究！」樸立人顯出極其氣憤的樣子。
龔時運接了「官官曲」，看也沒看一眼，把它對折幾次放進了抽屜里。龔時運平靜的說︰「我這里也有一張，我已看了。我們是不是需要反省一下！這是不是冤案呢？樸書記，我們不能放掉一個壞人，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你能不能把視覺調整一下，找出此案的破綻！趙爽事件，我心里總不踏實，這麼一個好年輕人，怎麼會如此荒唐呢？我們公安局是不是被某些假象迷惑了？」
龔時運不相信趙爽會殺人，他這是第二次把樸立人叫來過問這件事情了。第一次過問這事時，樸立人說，證據確鑿，鐵證如山。太湖鎮的領導也反映了情況，趙爽在他的宿舍與楊菊子爭吵過，是有動機的。年輕人，一時沖動，誰也不能排除。
樸立人沒有吭聲，他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抽著香煙。
龔時運接著說︰「趙爽怎麼會在他宿舍里殺人呢？並做出解尸的殘忍的事情，並讓尸體在他宿舍里長時間停留！我們決不能中了某些人的詭計！你也清楚，青台縣城這幾天是鬧翻天了，群眾對我們高度不滿，攻擊政府的言論不只是你手里一張，我手里一張，你出去走走，可以看到，到處都是。我們不要一味指責人民，我們要進行自我批評，請樸局長能對此事慎之又慎！」
「可是，可是，」樸立人喃喃道，「死者尸體殘留著趙爽的體液」
「這正是我今天找你來的原因。」龔時運說，「要進一步進行DNA比對。我的意見，要從趙爽的反對派找突破口。雲山金礦的人不是圍攻過趙爽嗎？雲山村民不是圍攻過太湖鎮政府嗎？青台縣的地痞不是在酒店里圍攻過趙爽嗎這些人都值得懷疑！」
龔時運的話擊中了樸立人的要害，樸立人突然覺得天昏地暗起來。這些天，他本就精神錯亂，過著膽戰心驚日子，龔時運的話使得他的冷汗冒了出來，他的腿微微的顫抖著，他高度緊張，坐如針毯。樸立人擔心露出破綻，他想早些離開，樸立人對龔時運說︰「龔書記，我一定按你的指示辦！」
樸立人正要離去，範中天急急忙忙的進了龔時運的辦公室。見到範中天，樸立人臉上露出懼色。樸立人知道範中天的來意，更不想多留，打了個招呼，往外便走。
範中天喊住了他︰「樸書記，能不能耽擱你一下？」
樸立人停住了，問︰「範副縣長，有什麼事嗎？」
「當然有，而且很重要。」範中天指了指沙發，「坐吧！」
樸立人猶豫了一下，坐在沙發上，眼楮望著範中天。範中天說︰「樸書記，恕我直言，你們公安局這次出盡了風頭了，把一個鎮委書記當成了犯，當成殺人犯，這是一件很值得慶賀的事情吧！」
「範副縣長的話是什麼意思？」樸立人正色的問。
「樸書記當然清楚。」範中天毫不示弱，「趙爽殺人，你想信嗎？你不了解趙爽嗎？一個自稱非常關心愛護趙爽同志的領導，卻這麼不了解趙爽。樸書記，我決不會相信，就是端了我的頭，我也不相信。」
「可事實正是如此。」樸立人擺著鎮定的樣子，「我在青台這幾年時間，我沒錯抓一個人，沒錯殺一個人，年年被省廳評人先進單位，我做到了問心無愧。听範副縣長的口氣，好像我冤枉了好人，甚至是有意與趙爽同志過不去。範副縣長，你說得對，我與趙爽同志的關系不亞于你與他的關系，我非常欣賞他的創勁，我也不相信他會殺人，可是，我是一個公安局長，我的職業提醒我，所有的言論與猜測在證據面前都軟弱無力，所有的交情與愛護在法律的面前都軟弱無力。」
「我知道樸書記與趙爽同志的感情，我懇請樸書記能夠重新調整思路，不要犯了嚴重的錯誤。」範中天說，「我也知道一些你所說的證據，我不敢妄加斷言，我懷疑這是一起有組織、有預謀的殺人案，也是一起錯綜復雜的連環案。他們殺了人，便嫁禍與人，請樸書記別被他人利用，要從與趙爽同志有過矛盾沖突的人群中找出殺人真凶。」
範中天與龔時運可算英雄所見略同，而樸立人對範中天沒有對龔時運那樣客氣，樸立人反問道︰「範副縣長就能這麼斷言！這麼說，我這二十多年的警服算白穿了！」樸立人冷笑了兩聲，「我不想听一些毫無依據的猜測。」
「我是提醒你們公安局。」範中天毫不示弱，「我甚至懷疑，公安局是不是有內鬼！」
樸立人倍受驚踐，他的眼楮望著這個面頰瘦削的大眼鏡，一時回不過神來。樸立人神情呆呆的，一時顯得很是遲鈍。樸立人掏出香煙，緩和一下心里的驚慌，當他拿出香煙時，突然發覺手指在顫抖起來，煙餃著嘴里，燃火時，才發覺餃錯了一頭。而樸立人畢竟是個公安局長，他很快鎮定了下來。樸立人站了起來，很氣憤的指責範中天道︰「簡直是天方夜譚，看起來，我這個公安局長只有讓位于範副縣長了。」樸立人不想在這里多呆，他走了龔時運的前面，恭敬的遞了支香煙他，看了範中天一眼，便急急而出。
樸立人坐在車上，他解下脖子上的圍巾，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樸立人叫司機把車停要路上，他下了車。樸立人踱著，他撥通了郭笑天的電話。
樸立人與郭笑天一道走在青台縣公園里。此時，公園非常冷清，沒有了春天繁花似錦的的景色，沒有夏天人山似海的熱鬧，公園內的一切，被秋霜與寒雪的摧殘，已是一股死氣。
樸立人與郭笑天在避靜處踱著，樸立人抽著煙，走在前頭，郭笑天跟在其後。兩人默默的走了很一段時間。樸立人抽了支煙後，停了下來，他面對郭笑天，陰森森的說︰「想必郭總知道了吧，我們青台縣已是鬧得滿城風雨了！」
郭笑天皺起厚實的眉頭，問︰「趙爽在內面怎麼樣？招了吧？」
樸立人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
「我就知道，趙爽是人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你們公安局對犯罪是太溫柔了。我郭笑天活了六十多年，還沒听說過進了內面，能由他不認罪的，我是高估了你們公安了」
樸立人打斷了郭笑天的話，他問計于郭笑天︰「你說，現在該怎麼辦？」
「你們公安局不是有的是辦法嗎？怎麼就被一個傻小子難住了？」
「我真是沒了轍了。」樸立人樸立人臉色嚴峻，嘆氣不斷，說，「現在太湖鎮與夢河鎮的人鬧得很凶，就連龔書記也認為這是冤案。我最擔心的是，唉」樸立人最擔心的自然是範中天，範中天與趙爽是忘年交，樸立人是清楚的，他擔心這個固執的小老頭到省里去鬧，如果這樣，這件事情敗露就無疑了。
「那怎麼辦呢？」郭笑天毫無思索的說。
「我知道怎麼辦還請你來嗎。實在話，這幾天，我是心神不寧，真是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樸立人看到對戀人向他這邊走來，打住的話語，他遞了一支煙郭笑天，看了看天色，踱了幾步，說，「是不是叫兩小子去自首呢？總不能把我們兩人搭了進去。」
「決不能自首！現在沒有回頭路了，自首就是死路一條。樸局長就這麼一個兒子，你要想清楚呀，我們是騎在了馬背上。」郭笑天說。
「唉，我怎麼這麼愚蠢。」樸立人埋怨道，他接著問，「你怎麼想到趙爽的！」
郭笑天說，「我就知道樸局長會這樣問我，為什麼我對這個案子這麼熱心？為什麼我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幫你出主意，幫著制造假證？為什麼想到趙爽呢？因為，趙爽死了，對我們都有好處。」
「什麼好處？」樸立人瞪著郭笑天。
郭笑天看著樸立人，見他一雙眼楮向他射著凶狠的光芒。郭笑天笑了笑，說︰「樸局長可能還不知道，趙爽對雲山金礦耿耿于懷，前不久他對我說，他要一查到底，要查出所有利用職務之便損害人民利益的人。趙爽真要查到底的話，後果怎麼樣，想必樸局長應該清楚，別的不說，你兒子樸建軍一台八十多萬的車子開著，是誰送的，樸局長不會不知道吧！趙爽的存在，就意味著我們的死亡我就這麼一個佷兒，他也算同案犯，我不想他在牢里渡過一生。這只能怪趙爽自討苦吃，這就是你死我活的斗爭，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樸局長，要鎮定，現在我們是騎在了虎背。你是一個高素質高水平的領導，有的是辦法」郭笑天接著說，「至于青台縣一些不法分子，他們就是懷著不把青台搞亂不罷休的心里，他們制造言論，明目張膽的攻擊政府，他們只不過是跳梁小丑，怎奈得了你們手里的槍桿子。樸局長是**員，我郭笑天也有二十多年的黨齡，**的宣傳工作是哪一個黨派都不能比的。他們做反面宣傳，我們可以做正面宣傳，我就不相信東風壓不倒西風這件事就交給我去辦吧！至于，怎樣讓趙爽開口，樸局長應該有的是辦法，如果要我出謀劃策，我也可以班門弄斧。」郭笑天看著樸立人，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郭笑天接著說，「從監獄走出來的人都說，不怕斧頭就怕?頭，不怕平頭就怕牢頭。樸局長，一個月前你們不是抓到一個毒販，我告訴你，那人就是省城第三號人物，號稱‘食人魔頭’，毫不相瞞，不少人想我在樸局長面前美言幾句，把‘食人魔頭’無罪釋放，我沒對樸局長說。這‘食人魔頭’，人高馬大，居說是亞非混血兒，他真的吃人肉的。只要把趙爽與魔頭關在一起，別說一個趙爽，就是金剛，也要被魔頭砸得稀爛。」
樸立人盯著郭笑天。
「怎麼，我說錯了嗎？」郭笑天說，「樸局長，大丈夫應當機立斷，猶豫不決將後悔無窮。」
樸立人听了，只是瞪著郭笑天，他面容嚴肅，看不出他對郭笑天計謀的褒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