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彷徨
又是半個月過去,這半個月里,趙爽的心里很亂,趙爽覺得工作非常棘手,莫懷德表面對趙爽還算熱情,而在幾件大事上,莫懷德明顯成了他的對立面,黨委的幾人完全站在了莫懷德的一邊,趙爽說的話,他們幾乎不听,安排明道林一道下鄉,明道林說,新區有一個問題要去處理,安排賈文一道到縣城辦一件事情,賈文說,他老母親正生病,他要陪母親去醫院,至于魏成明,就更不听他的了,兩個相見,如很大意見似的,在這個大院子里,趙爽已是孤立無援了。
雲山金礦還在開著,孫安華與孫南下沒把趙爽當回事,來匯報問題,也是這理由那理由,這管不著那管不著,搪塞趙爽,躲著趙爽。
趙爽坐在辦公椅上,抽著煙,目光凝視著牆上掛著的畫像,他很煩躁,理不出工作頭緒。趙爽靜坐了一會,踱到窗戶邊,向下看去,十幾人正在院子里談論著,他們時而大笑,時而相互推攘一把,男女打情罵俏,老少皆大歡喜。
趙爽隱約的听到人們談到他的名字,隱約听到大家正說他這不行那也不行,隱約听到他們談到雲山金礦。听到這頭痛的話題,趙爽的心更沉重了,他更煩躁了。
趙爽想找一個清靜的地方去坐一坐。他收拾了桌面的東西,上洗手間洗了把臉。對著鏡子,他看到頭發零亂,胡子長起來了,一個頹廢的樣子。趙爽看著自己,不由得嘲笑自己來。
趙爽略著梳理,便下了樓。人們還在談論著,見到趙爽,大家霎時放低了音量,對他斜睨著眼楮,帶著別樣的目光。趙爽也沒理他們,一個人孤零零的出了院門。
趙爽在太湖街道踱著,他踱到了獨眼大叔理發店,在門口遲疑了一會,邁進店門。
「趙書記,你來得正好,剛支開幾個人。」獨眼大叔見趙爽來了,熱情的對他說。他見趙爽站著,放下手中的刀子,一拐一拐的走到內室,看起來,這位理發師腿腳也不方便,上帝就是不公平,歡喜捉弄一個人。
獨眼大叔端了把椅子出來,讓趙爽坐著。他替椅上的人理好頭發後,對趙爽說︰「趙書記,你來理吧!」
趙爽看了看大家,說︰「我後來的,先來的理吧!」
獨眼大叔說︰「趙書記,你工作忙,如果你等的話,我想替你理個頭發,也沒機會了。」
趙爽推辭了一會,便坐在了理發椅子上。
獨眼大叔先替趙爽做了個按摩,這每按一下,趙爽都感到輕松愉快,老人的按摩如催眠似的,一忽而,趙爽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等趙爽醒來,頭發已經理好,趙爽要付錢,獨眼大叔硬是不接,他對趙爽說︰「趙書記,你來太湖幾年了,我就為你理這一個頭發,說不定你明年調走了,我沒運氣為你理了。」趙爽見大叔很有誠意,也就收回了錢,道謝而去。
趙爽剛邁出門,獨眼大叔把趙爽叫住,對他說︰「趙書記,我忘了要對你說一句話。」
趙爽回過頭來問︰「什麼話?」
「請趙書記務必小心!」
趙爽听了,不由吃了一驚,不知這位老人怎麼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獨眼大叔看了趙爽的神色,笑了笑,「不礙事,不礙事」
一個等候理發的人問︰「趙書記會怎麼樣呢?」
「我不是神仙,我只是說說而已。」獨眼大叔說,「如果要問趙書記會怎麼樣,你只有去問姜太公了。」
出了理發店,趙爽想了獨眼大叔的話,安慰自己,一個獨眼老人,怎麼知道他今天的事情,趙爽搖了搖頭,不去想它了。
趙爽往姚河走去,要讓從遠處山巒過來的風吹醒他,讓帶著泥土氣息的故鄉河給他力量。來到了新區,嘹亮的音樂聲在廣場升起,趙爽抬眼一看,幾十個在年婦女正在跳健身舞,趙爽突然想起,青台縣文化局正舉行街舞比賽,這些閑著無聊的人是在這里訓練。
趙爽走上前去,眾女人見了趙爽,便對趙爽打趣道︰「趙書記,你也來跳跳吧!"
「趙書記,廣場什麼時候能建好呀?」
「趙書記,你為我們這些女人做了一件大好事。」
「再過幾個月,我們就有地方跳了。」
「這才像一個大鎮。」
「趙書記,听說你還沒結婚,這麼多美女,你任意挑選一個吧!」
「對,看得中誰就把誰拉回去!」
眾女取笑趙爽,弄得趙爽不知所措。一個中年女人大方的走向趙爽,把他拉到隊伍之中,硬要趙爽一起跳跳,趙爽沒法,跟著跳了幾下,便狼狽的逃了開去,眾女一齊大笑。
趙爽獨自往北邊走去,看到幾個人正在前邊做什麼,定楮一看,認出了葉子民。趙爽走向葉子民,葉子民正與三四人拉石灰線,趙爽知道他在做什麼了。霎時,一股怒氣在趙爽心頭燃燒,趙爽大步上前,黑著臉問︰「葉書記,你這是忙什麼?」
葉子民抬起來,看到趙爽,訕訕笑了一下,很客氣的說︰「趙書記,你好!硬化工程馬上就要動工,我正幫著建築工司做準備工作!」
「誰說廣場硬化要動工了?」趙爽問,「簽合同了沒有?」
「趙書記,簽沒簽合同我可不清楚,不是我承建,我怎麼會清楚呢!」葉子民笑著說。
「既然你不清楚,請你不要瞎忙了!」趙爽憤怒的說。
「趙書記,這我可作不了主,我是幫公司的,公司叫我們做什麼,我們居委是要全力配合的。」
「我是鎮委書記,我說了算!」趙爽大聲說,「馬上停下來!」
葉子民這才放下手中的活兒,站著對趙爽說︰「趙書記,既然硬化工程啟動了,定是經過鎮政府決定的,應該簽訂了合同,如果這樣停了,建築公司會告太湖鎮黨委、政府的。」
「讓他們告吧,我正想著他們告。」趙爽說完,拿出手機,他要問莫懷德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硬化工程啟動了,他這個鎮委書記怎麼不知道?而趙爽又猶豫了起來,剛一撥手機又掛了,把手機放入口袋里。趙爽又對葉子民說︰「葉書記,我是鎮委書記,請你能听我的,別做無用功了!」趙爽說完,便離開了。葉子民呆呆站了一會,沒下听趙爽的,繼續工作。
趙爽走到姚河邊上,呆然站立,他的腦子一遍模糊,他霎時感到腿腳酥軟,全身乏力,趙爽癱坐在河堤上,又以一支煙提著精神。
姚河水靜靜流著,十幾天的好天氣,河水又是一遍碧藍,趙爽順著彎曲的姚河向上看去,那里是山崇山峻嶺,是阮家林村,在那遍山林里,趙爽險些丟了性命,是村民救了他,趙爽霎時想到了阮良國,想到他的妻子,又想到姚寺的老人,想到孫然,孫羊倌,「天下大道」那農漢蒼老的歌聲又在他的腦海里回響︰太陽閃著暖融融的光亮,為何我的眼里總是擒著淚水趙爽想著,他的眼楮濕潤了,趙爽一遍茫然,他不知道眼里含的是痛苦的淚還是激動的淚。趙爽站了起來,他擦干了眼淚,四面張望了一下。
廣場上的女人們還在歡快的跳著,葉子民還在廣場那邊沒有離去。
莫懷德正在排斥他,孤立他,他已籠絡了政府一班人,就連這麼大的來也不與他這個鎮委書記交換意見。這個相交七八年的老朋友,在權力之爭及謀取利益上,已旗幟鮮明的與他分道揚鑣。趙爽突然覺心里一陣疼痛,感到無比惘然,朦朧中,他突然產生一種濃烈的思鄉之情,這種感覺雖說有時有過,可從來沒有這麼摯烈。趙爽眺望北方,那里有他的父母,有他的朋友,有關心掛念他的師傅。兩個月沒回夢河了,師傅定正在想著他,母親正在惦記著他,朋友們定會談論著他這個鎮委書記當得怎麼樣
趙爽斷然拿出手機,叫了司機把車開過來!
小車很快開了過來,趙爽上了車,司機問他到哪里。趙爽猶豫一下,說︰「先去雲山!」
吉普車開到了雲山,趙爽下了車,抬眼看著雲山金礦,那里正在忙著,十幾台挖掘機正不停的挖著,機器轟鳴,人的叫聲隱約可听,那里的勞動場面比原來更大。
趙爽叫司機把車開進村里,在孫然老人的屋前停下,趙爽下了車。司機很警覺的站在路口,他反剪兩手,在路上踱著,趙爽知道,司機是在為他警戒。
趙爽站在孫然家門口,一把大鎖橫掛著大門中,趙爽立了一下,看到鄰居門前一個老太婆坐著曬太陽。趙爽走向前去,問道︰「婆婆,孫大爺在醫院沒回來嗎?」
老太婆張著一雙遲鈍的眼楮,冷冷的說︰「死了。」
「死了?」趙爽愕然,問,「他怎麼會死了?」
「活著難受唄。吊死在床架下。」老太婆說完,眯著了眼,靠著牆壁,打起盹來。
趙爽在孫然老人的屋前默然的站了一會,拖著疲憊的步子鑽進小車里。趙爽一聲不響,他抽了支煙。一支煙抽完後,趙爽叫司機把小車開到夢河鎮。
車子風馳電掣般向夢河鎮奔去,半個小時,停在了夢河鎮政府門口。
趙爽坐在車上,久久沒下車。他閉著眼楮靜一會,又改變主意,對司機說︰「我們不進去,直接到山水公園上的鳳凰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