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節鎮委書記的承諾
莫懷德險些摔倒在台階上，他要堅強的站著，決不能使自己倒下去。莫懷德站了好一會，臉色好轉了起來，他抽了支煙，深深的吸了幾口，覺得煙這時發揮了作用，他慢慢恢復了體力。而莫懷德腦子漲得很，沒了思路，眼前一遍模糊。莫懷德見幾個副職正在人群中做群眾的工作，他想休息了下，便往樓上爬著，剛爬幾級，廳里的哄鬧聲又起來了。
「不答復我們的要求，我們堅決不回去！」
「對！堅決不回去！」
「這些人，只知道要錢，不管別人的命。」
「去年我兩只耕牛就死在山里了。」
「我一塘魚，一晚上死了個精光。」
「問題不解決我們就拼到底。」
「又是把我們當成三歲孩子哄騙。」
「再也不能拖了，我們雲山人拖不起了」
「我看，太湖鎮沒一個好東西。」
「你看，鎮長不是逃了嗎？」
莫懷德不得不停住了，他轉過身子，看了看眾人。莫懷德呆呆的站著，他臉色灰白，他沒有說什麼，他不知道說什麼，這個才思敏捷的年輕鎮長，這時真是江郎才盡、黔驢技窮了。
正在莫懷德無計可施的時候，一台小車停在大樓門口，車里竄出兩個人來，兩人急沖沖的站在了大廳門口，他們是雲山村村書記與村主任。
孫安華與孫南下怒氣沖沖的瞪著大家。孫南下對大家吼道︰「誰是組織者？誰是頭子？這是什麼地方！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他看著幾個頭扎白巾的年輕人，大罵年輕人道，「這個樣子，是死了父親還是死了兒子？」
孫南下又大叫一句︰「還不都給我滾出去！」
大家並沒听話，孫南下走到胖子的前面，審視了他一會，鄙視的道︰「胖子，真不簡單呀，知道來政府來告狀了！什麼時候學的本事？」孫南下一下扯下了他額頭的白布，「死了父親就回去再戴！」
胖子失去了原來的威風，臉上顯出害怕之色，他嘴角哆嗦兩下，不敢作聲。沒想到，孫南下猛然一巴掌打住，接著抓住胖子的褂領，把他就往外拖。
孫南下把胖子拖了出去，又一腳往他的背部踢去，罵道︰「不知道自己有幾兩骨頭的家伙！」
胖子被踢得踉蹌了幾步，便坐在門前高大的石柱下，手模著被打的左臉，顯出一副可憐的樣子。
孫南下又走到醉漢的面前，揚起手就要打醉漢，莫懷德喝住了他。
莫懷德對孫安華與孫南下說:「孫書記、孫主任，工作要講求方法，你這種行為，是極其不妥當的！要認真做好群眾的說服教育工作，讓他們認識自己的錯誤。」
孫南下放下了手，嬉皮笑臉的對莫懷德道︰「莫鎮長，我們是本家子人，沒什麼，沒什麼的。我建議鎮政府，別總是以理服人。我們農村有一句俗語‘好話抵不上三巴掌’，用在這些人身上，最為恰當。」他對醉漢喝道︰「還不快滾回去！」
醉漢倒真的很怕孫南下，他不敢用醉眼看孫南下，乖乖的解下頭上的幾個字，退了出去。
而老人、婦女沒有兩個窩囊廢听話，他們哄鬧了起來。
「是什麼村主任！是什麼村書記！動不動就打人，豈不是土匪惡霸！」
「當官的沒幾個好人！」
「我看誰拉得我出去！」
「金礦不停，我就不走！」
「村書記、村主任一定有股份。」
「他們每年得利幾十萬，村民飯都沒得吃，還要動手打人，真是豈有此理！」
「有什麼良心！是狼心狗肺！」
老人、婦女罵著，把孫安華與孫南下圍在了當中。
一個老漢向孫南下靠去，對他嚷道︰「你打呀！」他指著自己的胸口，「有本事朝這里打！」
「欺負一個老實忠厚人，算什麼好漢！」另一個老漢也擠向前，「你為什麼不打！」
「算什麼村支書！」
「算什麼村主任！」
「只有胖子真沒用。」
胖子听了，很是慚愧，為了爭回面子。他來了勁，他拾起一個酒瓶，跑到廳里，大嚎道︰「打老子一巴掌，踢老子一腳，老子跟你拼了！」胖子舉著酒瓶，向內擠著，向前時把他擋住。
一時間，群情激動，雲山村民士氣十足。孫安華與孫南下膽怯了，畢竟兩雙手打不過幾十雙手，兩人被村民推攘著，樣子很是兒狼狽。雙方陣容霎時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孫安華與孫南下由主動轉為被動。
孫安華、孫南下已被群眾圍在當中，身邊是討伐他的怒吼聲，醉漢又把白頭巾纏上了，胖子拿著酒瓶在空中搖晃，幾個年輕人擼著袖子，就要去偷襲兩位領導，幾個老人與婦女正拉扯著。大廳里火藥味很濃，如火山暴發之勢，再加上幾個嬰兒的哭聲，太湖鎮政府大樓前所未有的熱鬧。
孫南下與孫安華被大家指著鼻梁，拉扯著衣服，一場打斗看起來難以避免。
正在這時，趙爽手提著包子，出現在了大廳門口，他大喝一聲︰「誰也不許動手！」
這一聲很湊效，大家大概以為警察來了，哄聲驟止。趙爽放下包子，擠進人群，他把孫南下與孫安華往外拉，邊拉邊大聲指責道︰「你們這些村書記村主任很能打吧！好呀，我們出去打，看誰是英雄，誰是狗熊！」趙爽把兩人拉出大廳後，站在門口大聲對大家喊道︰「大家是不是真想打架？哪一個想打架？請站出來！打架可是我的拿手好戲，誰敢于我單挑？」他又大喝一聲︰「誰敢于我單挑！」
沒有人回答，大家被這位年輕的鎮委書記嚇去了，雲山人是知道趙爽的，沒誰敢與他單打獨斗。
大廳里恢復了平靜，就連幾個嬰兒也不敢大聲哭啼了。
趙爽走到胖了的前面，胖子手里還拿著瓶子，趙爽問︰「你很能打嗎？好呀，我們出去過幾招！」胖子做過江堤，知道趙爽的本事，嚇得鑽出了人群，把瓶子扔到垃圾桶里。
趙爽對大家大聲說︰「大家回去吧，這樣鬧下去，對你們沒有好處！」他接著說，「雲山金礦造成危害，我們清楚，我這個鎮委書記責無旁貸，我向大家做檢討！」趙爽說完，鞠了一躬。他走到廳外，提起包子，分開人群，往樓上走去。
「我們要討個說法呀！」一人說。
趙爽上了兩步台階，他停住了。趙爽回過頭來，頓了一會，對大家大聲說︰「我給大家一個說法！」趙爽面色嚴肅，他對門外站著的孫安華與孫南下喊道︰「孫書記、孫主任，我看，你們也很有必要給雲山村民一個說法！」
趙爽看了看站在高兩級台階上的莫懷德，莫懷德同時也看著他，目光相撞，迸發出灼眼的火花，兩人都沒有退縮，這樣看著，相持了一分鐘光景。
趙爽也不管這麼多，他轉過頭，接著對大家說︰「金礦開采，得我們雲山村民們的同意，這是毫無疑問的！你們不同意，我們就不同意，政府就不同意！一切由你們作主孫書記、孫主任，你馬上與金礦聯系，請他們務必馬上停工！告訴他們，如果不停工，我們有權利組織派出所與政法組的同志去抓人大家回去吧，你們家里還有很多事情等著你們去做，不要在這里耽誤了農活。」
「趙書記說話能算數嗎？」
「如果不能算數三天以後，我這個鎮委書記就在太湖鎮消失！」趙爽說完，就夾著包子大踏步的上了樓。
雲山村民是相信趙爽的，幾個月前，是這位鎮委書記把他們送到了醫院，治好了他們的病，這幾十人中，就有十幾人是其中的病患者。雲山村民對趙爽懷有感激之心，他們抬眼上望，目送著這個年輕人邁著穩健的步子上了樓。
雲山村民回去了，只有莫懷德，他忘記了自己的身份，毫無氣力的獨自坐在台階上。莫懷德對趙爽的表現是非常不滿的，趙爽的承諾，相形之下，有損他在群眾心目中的形象。趙爽這是把他踩在地下，讓自己高高的站起來。莫懷德怨氣十足，他自言自語道︰「算個什麼呢，在我面前發號司令！」
孫安華與孫南下沒走，他們走了莫懷德面前。孫安華遞了支煙莫懷德，莫懷德抽燃，抬頭瞪著孫南下，孫南下畏縮的垂下了頭。莫懷德吸了幾口煙後，站了起來，冷冰冰的對他們兩人說︰「今天，你們倆真是表現得很不錯！是不是還要我發給你們嘉獎杯？」莫懷德沒好氣的說，「還站在這里干什麼！你們具備什麼領導素質？群眾說得不錯，你們就是土匪！就是惡霸！」
莫懷德把火氣發泄到兩位下級的頭上。孫安華與孫南下受了一頓奚落，很知趣的走出門，上了車。
莫懷德唉聲嘆氣，便向樓上走去，他覺得全身乏力，腿都抬不起來。莫懷德進了辦公室，坐在辦公椅上，閉著眼楮，他覺得他今天的表演是很不成功的，而趙爽表演得非常出色。莫懷德惆悵不安，不只是金錢的美夢就會在他眼前消失，看雲山村民對他與趙爽的態度，他在趙爽的面前已經是暗然失色了。
莫懷德腦子昏沉沉的，他煩躁得很，汗還在額頭上冒著。莫懷德揉了揉太陽穴，站了起來，靠在沙發上，略加休息後，又站起來，踱著，又坐在辦公椅上，又踱著，他實在是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