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時許,太湖鎮開了一個小會,參加會議人員有鎮領導、居委會領導及幾個農民代表,江詩文也列席了會議。會議內容就是處理新區的民事糾紛。會議討論組織了一個臨時維穩行動小組,由明道林負責。工作小組馬上行動,找雙邊談話,做協調工作。
明道林帶著小組成員找了當事人,經過討價還價,不能達成一致。麻七爺一分錢都不能少,他說,他那只狗是經過特殊訓練過的,狗的馴養費高達四五十萬元,他提出的賠償費並不過份。他還說,他養這只狗花費了很大的心血,已對這狗有很深的感情,用人的禮儀去安葬它,這也是人之常情,並不為過,精神損失費、養育費就不算了,本錢一分都不能少。建築老板當然也不會同意出五十萬。
明道林忙碌了一個星期,沒有成效,誰也不讓步,新區建設不得不停止了下來。
幾天來,葉子民心里矛盾得很,鎮南新區如果這樣流產了,或者停個一年兩年,等到了下一屆,他這個居委會書記能否連任還是個未知數。忙了大半年,葉子民是躊躇滿志、信心百倍,眼看大把大把的票子就要向他襲來,那豈不要竹籃打水一場空。
近段時間,葉子民就得到了不少的好處,幾百塊宅基地,雖說他沒明目張膽的勒索,還能或多或少斂到一些錢財,葉子民簡略的估算了一下,他在新區這塊地方得到的灰色收入,保底的數字已有四五十萬。新區建設還只算個序幕,還有許多要他處理的事情,還有許多主體工程及配套工程,他還在籌劃著拿到一個幾百萬的大工程,葉子民做了個合乎情理的推理,依他的能力、人緣與謀略,能拿到一個工程是很有把握的。葉子民已在集貿市場中心留下了一大塊地,他計劃著在這里建起一個中型購物廣場,葉子民很有一套經商理論,雖說以前在外混得血本無歸,而這人紙上談兵可謂高手,現在,鼻涕流在了他的嘴里,理應他舌忝,沒有什麼活比這錢來得快,來得容易。葉子民的奮斗目標是,一年要突破一百萬,五年之內成為千萬富翁。如果新區建設工程這樣擱置下去,葉子民的百萬夢或許就會煙灰飛滅。
葉子民心里很著急,他找到了麻七,勸說他還是能夠退一步自然寬。
「怎麼!你叫我讓步。」麻七對這位大哥的話很有滿,他怒瞪葉子民,「老兄,別說我說風涼話,你這些年的村領導是白當的。我知道你的想法,我讓步了,趙爽與莫懷德就能讓權給你?就能讓你在工程上大撈一把?不會的,決對不會的!老兄真是太幼稚了!只有給點顏色他們看看,他們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才知道我們太湖人不好對付,他們才會讓步,你才能撿到便宜。老兄,請听我的,在這方面我的經驗比你要豐富,恭喜你,你已遇到了千年難逢的絕好的生財機會。抓住吧,不抓住,是沒有後悔藥吃的。現在都是亂亂行情,黑得很你覺得我怎麼樣,在青台還算個人物吧,可是,我都不敢得罪你們這些地頭蛇,到鄉下做工程,幾萬萬的送給他們,去年我買了兩塊地,一下就送給居委會書記十萬。老兄,太湖新區工程不是幾十萬,不是幾百萬,是幾千萬的工程,人生的機遇只那麼幾次,失去了,再也難得。老兄,我這是為你打碼頭,不是看在我們的關系,我才不到太湖攪這趟渾水。如果你在新區建設工程上不搞到一兩百萬,你就是個沒用的居委會書記,就是個窩囊廢」
葉子民受了麻七一頓奚落,帶著復雜的心情回到太湖,他沒有回到家里,而是直接找了魏成明。魏成明笑葉子民頭腦簡單,不善思考,魏成明也教訓說︰「新區建設會停下嗎!如果停下,趙爽與莫懷德怎麼在太湖呆下去,他怎麼向太湖十萬人民交代?怎麼向上頭交代?你真是把這看成了兒戲了。你是瞎著急,趙爽與莫懷德才真的著急呢,這涉及到他的名聲與前途的問題。現在,他兩人是騎在馬背里,他們能不騎下去嗎?不會的,決對不會的!無論我們太湖人怎麼鬧得厲害,即使把他們兩人打得頭破血流,他們都要硬撐下去」
魏成明的話不錯,趙爽與莫懷德決不會就此干休,他們沒有想過停止新區建設,不會把這事擱置到下屆,他們的決心不變,意志堅定,要在本屆做出成績,一定要改變太湖集鎮髒、亂、差的面貌。
幾天以後,莫懷德打了電話建築老板,令他們馬上開工,可老板說他害怕七爺再找他們的麻煩。莫懷德向他打了包票,莫懷德說︰「一切由我們太湖鎮黨委、政府負責。太湖這塊天地還是**的天下,還沒到惡人猖獗、強者為王地步,我們政府會全力保護你們建築工人的財產與生命安全,望你們放心,工程要馬上開工」
經過莫懷德的再三催促,菜場建築工程開工了,可隨之而來的又是令太湖領導頭痛的事情。這天,麻七爺帶幾個打手來到了太湖,把一個工頭打成重傷。
莫懷德听了,氣憤得大叫起來︰「簡直黑了天了!黑了天了!這些人真是膽大包天,無法無天!」莫懷德對趙爽道,「那個麻七爺是何方神聖,我要去會會他。」
「這個葉子民,不是說能擺平這起糾紛嗎。」
「牛皮大王。」莫懷德說,「我看居委會領導內部就有問題,根源在他們自己,他們沒有與我們配合的意思,可是肯定,他們暗地正與我們作對。」
趙爽與莫懷德來到新區工地。圍觀者還沒散去,一百多號人物正在吵鬧。
莫懷德大步走進人群之中,見一個中年男人躺在地上,旁邊蹲著十幾個建築工人。莫懷德無比惱火,大叫︰「誰在阻滯?誰在阻滯」
一時人們停止吵聲。
莫懷德環視了大家,劍一般的目光掃視眾人。莫懷德又大叫道︰「簡直是胡鬧!簡直是瞎胡鬧!」
「誰胡鬧?我看你莫懷德是胡鬧!」一個大個子平頭大聲說,他滿臉麻子,看起來,他就是麻七爺。麻七爺兩手叉在腰間,眼瞪著莫懷德。
莫懷德听了這話,很惱火,他問大個子︰「你是哪里人?是你打了他嗎?」
「是我打了他,你能把我怎麼樣!」
「你為什麼打人你還想打我嗎?」
「我就是要打你!我就要打死你這貪官!」
莫懷德氣得渾身發抖,大聲道︰「誰是貪官?誰是貪官?胡說八道,你在胡說八道!」莫懷德大聲的嚷道,「我看群眾說得不錯,你們這些人才是真正的土匪惡霸!」
麻七爺听了,也來了氣。他惡狠狠的竄到莫懷德的前面,不由分說,左手抓起莫懷德的衣領,右手一巴掌打了下去。「啪」的一聲,這一掌的得很重,莫懷德頓覺臉頰火辣辣的。莫懷德懵了,一向靈敏的他從未這樣被人打過,無比的羞辱使莫懷德感到不知所措。
麻七提出右腿,向莫懷德猛踢過去,莫懷德哪能防備,一腳踢在他的下胯,莫懷德頓覺一陣劇痛,他當即軟蹲了下去。七爺抬腿還要踢去,葉子民與肖英急忙上前把他攔住。
莫懷德蹲著,兩手按著下部,嘴申吟著,一副痛苦難忍的樣子。看樣子,這一腳踢得很厲害。此時,趙爽正與幾個村民在談話,見莫懷德被打,趕快跑了過來。
莫懷德蹲在地上,他臉上印著幾個指印,兩手揉著腿下,嘴申吟著。
「莫鎮長,怎麼樣?怎麼樣?」趙爽問道,他對人群大叫︰「凶手在哪里?把凶手抓起來!把凶手抓趙來!」
此時,麻七跑得無影無蹤了。
趙爽把莫懷德撫起,莫懷德腰彎著,一手搭著趙爽的肩膀,一跛一跛的向東面走去。
「這真是自家人打了自家人!」
「好戲,真是好戲!」
「什麼為人民服務,都是借建築工程謀利!」
「我看,都不是個好東西!」
听著大家的議論,看著一張張奇形怪狀的臉,莫懷德的淚很快流出來了。這不是疼得落淚,這是看到一張張幸災樂禍的臉而落淚,听到一句句冷酷無情的話而落淚。趙爽理解莫懷德的心情,他掏出手兩塊紙巾遞給莫懷德,安慰著他。莫懷德的感情不能控制,他霎時嗚咽起來。
趙爽把莫懷德攙扶到小車上坐著,莫懷德哽咽著月兌了褲子,一看,這一腿正踢在**上,**裂了一道口子,內褲里浸出了血。趙爽見莫懷德傷勢較重,當即叫車把莫懷德送到縣人民醫院。
包扎好傷口,莫懷德躺上病床上,總是一言不發,眼楮呆然的望著天花板。趙爽在莫懷德的旁邊陪著,他掏出一包煙,遞了一支煙莫懷德,莫懷德沒接。
趙爽勸道︰「我很贊成祖書記說的一句話,既然走在這條路上,就得無怨無悔。想當初,你也知道,李祥龍拿刀殺我,李強燒了我的房子,我從樓梯上摔了下來,腿都差點摔斷了。這些人,就是想我們進入他們的圈套,他們越是這樣,我們越要堅持下去。阮家林的人民,開始也不是不理解我們嗎,現在,他們改變了對我們的看法讓事實來證明吧!抽支煙吧,莫鎮長,消消氣,想開一些,安心養病。」
莫懷德接了煙,看了趙爽一眼,眼里透出迷茫的神色。莫懷德拿起手掌擦了擦眼楮,兩個手指搓捏著香煙,把一根煙搓成碎屑。趙爽又遞了一支他,替他點上了火。趙爽接著說︰「安心住在這里吧!要嚴肅處理,一定要把麻七抓起來。」
莫懷德抽了幾口煙,長嘆了一聲,說︰「我們真是何苦呢!我們這是何苦呢。我們一心為民,誰又理解我們呢?看群眾的神態,哪一個不幸災樂禍,他們的話語真是傷透了我的心。唉,趙書記,這點傷算不了什麼,我的心在疼,我是為我們的付出沒被人民理解而傷心落淚。我們也可以得過且過,無所作為,混過一屆了事。」
「莫鎮長說得對,如果我們想混,很簡單,可以不得罪任何人,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該拿的拿,這樣好嗎?我們是憑良心工作,是要對得住每月幾百元錢的工資,不想讓群眾指著我們的鼻梁罵娘!」
「我們一心為人民工作,還不是受罵受氣!」莫懷德唉聲嘆氣,「有時候,我真是失去了熱情,失去了信心。」
莫懷德沉默了一會,接著說︰「趙書記,我理解你的心情。請放心,我不會因這事改變我的初衷,不會挨了一拳一腿就如小孩子一樣賭氣。這是小兒科,我想得開,我早就做好了心理準備,承受某些人的惡意攻擊,迎接他們的挑戰。你說得對,人總是感情動物,總有一天,大家會理解我們的。這沒什麼,真的沒什麼。」莫懷德淡然的笑了笑,說,「我們還年輕,還摔得起。我看,我們班子一定得純潔,只要我們班子里的人團結,沒有戰勝不了的困難的。」
「莫鎮長說得對。」趙爽听莫懷德說了這話,很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