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節鄧大為病危
送走檢查團領導，趙爽在家里停留了十幾分鐘，就與莫懷德、黃子實兩人一道去看望鄧大為。
進了鄧大為書記的院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冷清。可以看出，這里好長時間沒多少人來過，大處雜草，地上滿是雨水洗刷過的痕跡雜。院邊的幾棵石榴樹，藤蘿纏繞著，已是奄奄一息，幾個失去養分的干枯的石榴果子，干癟掛在樹梢上。踩在這院子里，看著淒寂的景色，一股涼氣透入了領導的心底，幾人無不黯然神傷。
抬著疲憊的雙腿邁上石階，大門開著，廳里還是干淨。進了屋子里，才听到了有人在內邊房間里說話。幾人各找了一個坐位，抽了支煙。黃子實對著內面叫了幾聲。一會兒，兩個女人出來了，大家一看，其中一個是錢香花。
見到了趙爽與黃子實，錢香花如孩子似的抽咽了起來，這一下，弄得大家很是懵然。錢香花抽搐著，竟哭出聲來，她如一個受了極大委屈的女孩，緊接著，柯水仙也哭了起來。兩個婦人哭著，給這個家庭渲染了悲涼的氣氛，大家的心境更加沉重起來。
三人不知道怎麼勸慰，只抽著煙，嘆息著。這幾個昔日的鄧大為的部下，無不為鄧大為書記的采惜，回顧已逝的難忘年月，鄧大為書記那正氣凜然的神情，風塵僕僕的神態，那和藹可親的面容，謙虛謹慎的作風一切都給這幾位年輕的領導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錢香花哭過之後，把一把木椅端在趙爽的旁邊坐下。他用手擦干了淚水，拉著趙爽，對趙爽說︰「趙書記，你說怎麼辦？你說怎麼辦呀？這麼個好人，就得了這樣的怪病。黃書記、莫鎮長，鄧書記還年輕呀，你可得救救鄧書記，可得救救他呀！鄧書記是個好人，是個好人。惡有惡報，善有善報，為什麼上天就這麼有眼無珠呢」
大家听著，誰也不知道怎麼說。大家只黯然的坐著。坐了一會，黃子實站起，往臥室走去，大家跟在了他的後面。
鄧大為平躺在床子上，看到他的容貌，大家很是吃驚。鄧大為瘦骨嶙峋，面無血色，深陷的眼珠沒了一點光澤，頸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鄧大為的眼楮睜得大大的，眼珠一動不動，他張著嘴，臉頰深凹了進去，整個身體刮不出幾兩肉，如一具干尸，只從他輕微蠕動的喉結，才知道這具干尸還有一口氣。大家互視著，嘆息的搖著頭。
錢香花走向前去，對鄧大為叫道︰「鄧書記！鄧書記！大家都來看你了。」錢香花指了指趙爽與黃子實，又指了莫懷德，對鄧大為說，「這是黃子實書記，這是趙爽書記，這是莫鎮長，你的好朋友，你還認識他吧？」
當然沒有回音。眼楮還是睜著，眼珠一動不動。
「怎麼會是這樣呢？怎麼會是這樣呢？」錢香花哀嘆著。在錢香花的記憶里，鄧大為書記是一個瀟灑的中年人，他長得端正，又有文化，又有職位。鄧大為書記每每在村里走過，不少婦女都會談論他，都想與他接近，把能與鄧大為說句話當著一件光榮的事。那個時候，是誰能想到鄧書記是這個樣子呢。
錢香花看著鄧大為，拿起一邊放著的一把梳子，替鄧大為書記梳理了一下頭上稀疏的白發，又把鄧書記一雙瘦得可憐的手放進被子里，她替鄧大為擦了擦面孔。錢香花做得是那麼認真，那麼細心。覺得一切做好之後，她便去了廚房，與柯水仙一道走了過來。
錢香花手里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湯，走到床邊坐下，她用嘴輕輕的吹了吹碗里的湯，對鄧大為說︰「鄧書記，你會好的！好人有好報！我替你算了命，你能活得九十九歲！想開一些，有什麼想不開的呀！你也知道我錢香花，守了十幾年的寡，也不熬過來了，不也過得好好的嗎！鄧書記，別想那麼多了，你想想柯老師，她是多麼好的一個人呀！每天陪伴著你，想想她，你也得堅強的活下去！」錢香花側頭對趙爽說，「趙書記，趙書記，幫幫忙！幫幫忙！」錢香花叫趙爽把鄧大為撫坐起來。趙爽幫著忙，他模到鄧大為的身軀，就是個骨頭架子。
撫坐好了鄧大為，趙爽站到一邊。
錢香花又說︰「黃書記，趙書記，你還記得吧，大水關在縣公安局里，不是祖書記、鄧書記與你們倆，還不知要吃多大的虧是李大水叫我來看鄧書記的，沒想到鄧書記這個樣子了。鄧書記，喝一口吧！你就喝一口吧！喝一口就有力氣，就有精神。」錢香花把一湯匙湯往鄧大為嘴里送。湯送到了嘴里，從鄧大為嘴角上流了出來，錢香花又忙著幫鄧書記擦嘴。「鄧書記，你就把這碗湯喝了吧！」錢香花又舀了一調羹湯，像哄小孩子似的，「把嘴張開，鄧書記，把嘴張開！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鄧大為終于把眼球轉動了一下，錢香花趕快把湯往鄧大為的嘴里喂，一羹一羹的喂著。可送了進去，又很快流出。
大家知道，鄧大為書記是不行了。他們不忍心看下去，便出了臥室。大家坐在了廳里，柯水仙端來了茶水，大家便勸慰了柯水仙一番。
趙爽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千元錢，遞給柯水仙，對她說︰「這錢，你收下吧！算我一點心意。鄧書記這病，還得治，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的。」
「對。活一天就有一天的希望。」黃子實也說。
柯水仙看了看趙爽，接了錢。她想對趙爽說句感謝，可他張開口，嘴里說不出話來。
黃子實也模了幾百元錢，莫懷德也掏了錢。柯水仙哭了，她放聲大哭了，淚水簌簌的掉下，她哭得很傷心。面對女人的悲痛，大家束手無策。大家又勸了一番，便離開了這個可悲的家庭。
趙爽與莫懷德坐在車上，很長時間，兩人默然無語，各想各的心事。
莫懷德很快把自己的命運與鄧大為命運聯系在一起，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鄧大為的雙腿已經邁入到了另一個世界，他們命運是悲慘的。莫懷德想著與鄧大為同事的日子，心情一下子憂郁起來，真有種高處不勝寒的感覺。原來「我不能改變環境，也要有屬于我自己的一片天」的豪言壯志有些動搖了，他已對自己的言行表示懷疑。「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呢？」莫懷德心里道。他徘徊了，是不是有必要再一次做人生的抉擇。
回到這宿舍，莫懷德好好泡了一下澡，坐在沙發上，思考今天的人和事，謝書記、龔書記、宋縣長、黃子實、萬青山、趙爽莫懷德覺得所有的人都春風得意，只自己孤苦伶仃。莫懷德充分認識到政治關系學的重要，站在這個位置，應該要再把這本書打開，多讀讀，多想想。看起來，當務之急要靠一個人，或者靠一幫人，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施展才能。莫懷德想到範中天、謝振東，覺得兩人都是很隨和的人，憑自己的直覺，兩人對他的看法不錯，如果靠上了他們，他堅信，這條路能夠走得順暢。範副縣長是從省里下來掛職的，哥哥就是現任省紀委書記，可謂高官，听說他家是名門貴族，出入京城的高干很有幾個。可以說，範副縣長是他理想的攀附對象，如果抓住了這根藤，爬上去，布滿的藤蔓就觸手可及。莫懷德這樣一想，就有一種馬上見到範中天的**。莫懷德掏出了煙抽著，自言自語道︰「我不能改變環境，我得去適應環境！」莫懷德抖擻了精神，說，「馬上去縣城，看看謝書記走了沒有，問問範副縣長，謝書記什麼時候需要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