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節會議的火藥味
轉了十幾個村子，收獲頗豐，了解到了不少的情況，掌握不少風俗人情。莫懷德記錄整理了厚厚的一個筆記本。晚上，他一直到凌晨二點才休息，把記錄的情況作了一個詳細的分析，準備第二天在新班子會議上向大家通報，提交大家討論。
早晨八時，太湖鎮九位黨委委員在一張圓形的會議桌邊圍成一圈。大家面容嚴肅，男的又都是抽著煙，一會兒，小會議室的各個角落里彌漫著濃重的煙味。誰也沒說話，會議室充滿了嚴肅的氣氛。
鎮婦聯主任江萍先開口說話，她對大家說︰「我向大家提個意見，是不是要訂一個院內戒煙制度。你們這樣亂抽，不顧女人的感受，嚴重損害了我們婦女兒童的身體健康。」她走到窗戶邊，把各個窗戶拉到極限。江萍對孟佳佳說，「孟副鎮長，我們要倡議院子里的婦女們，團結起來，共同抵制。」
孟佳佳說︰「我舉手贊成，一定與江主任保持一致。」
「江主任，你家老板抽煙不比我們弱。听說，他一晚上要抽上一包煙，你怎麼受得了。你這不是太自私了嗎？只準你男人抽，就不許我們抽」明道林說話了，他說過後，看了看他旁邊坐著的魏成明，魏成明黑著臉，眼楮眯著，臉上帶著傲慢的神色，沒有了往日和顏悅色的神情，其樣子，不願意與任何人搭話。明道林本想與他搭個話，怕招來不快，也就不去討這個麻煩了。
魏成明十幾天沒上班，他把自己藏在家里，好似做了多麼見不得人的事。趙爽幾次打電話他，他沒接，今天早晨，趙爽請明道林做做他的工作，還好，他來了。魏成明好似黑瘦了一些，不知是他在家里蹲著的緣故還是心里不快的緣故。
江萍還在說︰「吃煙有害健康。你們這些男人，明知這個道理，就是不知悔改。」
「這不能怪我們男人。每一包煙上都有這幾個字，可煙廠造個不停，國家贏了利。」賈文說，他指了指兩位女領導，「沒有我們的消費，社會能發展嗎？你們能穿著這麼好的衣服！」賈文狠狠的抽了幾口，向江萍吐出一圈圈煙霧，江萍捂住鼻子。
賈文一幅儒士風度，他的一整套理論又來了，「你們不能用一種孤立的、靜止的、片面的觀點去看世界，要客觀的、全面的、發展的觀點去看這個世界。我們男人抽煙是有價值的，正是抽煙，才推動了社會經濟的發展。」
趙爽掠了一眼魏成明，魏成明的嚴肅的態度使得他心神不定。他再對他今天準備的發言做了個推敲，盡量把話說和氣些，揀重點說，揀大家容易接受的說。
趙爽把沒抽完的一截煙慢慢的放進煙缸里，他清了清嗓子，作了個開場白︰「同志們，今天是太湖鎮新一屆領導班子的第一個會議，會議的程序不多，第一，請莫鎮長把近幾天下鄉了解的情況向大家作個通報。第二，大家談談自己的看法，提提發展太湖經濟的好建議。」趙爽指了指莫懷德，「莫鎮長大家了解，他原是夢河鎮副鎮長。莫鎮長有水平、有能力、經驗豐富、思維敏捷，縣委縣政府是有眼力的，太湖鎮的人民也是有眼力的現在，請莫鎮長講話，大家歡迎。」
趙爽先鼓了鼓掌，莫懷德跟著，孟佳佳也跟著，其它的同志陸續跟著。趙爽睨著魏成明，他一支煙斜在嘴邊，臉上露出倨傲的神情，他懶洋洋，「哼」了一聲，昂首看著天花板，對趙爽的發言表示不滿。
莫懷德見之，並沒在意，他向大家點頭致意，很細致、有條理的把下鄉的情況作了一個通報。
通報完後，莫懷德進行了總結，他說︰「最窮的村算阮家林村，最亂的要算居委會，最不穩定的算萬家塘村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是幾個村的吃水問題，最突出的問題要算太湖集鎮街道的擁擠與治安問題」莫懷德談了很多問題，接著說，「我認為，在其位，謀其政。站在這個位置上，就得做事。我們這里有一句俗語，當官不為民做主，不如回家賣紅薯！請大家監督我，檢舉我。我一定好好工作，把所有精力投入到太湖鎮經濟、文化建設之中我們得制訂切實有效的年度計劃、三年計劃、五年計劃。一年要為群眾做幾件好事同志們，趙書記來到太湖這幾個月，成績是卓有成效的，這離不開大家的關心與支持。趙書記是個實干家，現在大家對他應該有所了解了，他從一個村主任到鎮委書記。在李王村的時間，李王村工作是有聲有色，成為了青台縣的模範，成為全市的模範，我要向趙書記學習。剛任鎮長，感到工作的大力，實在是誠惶誠恐。但是，我是有信心的，因為我們太湖有一個實干的鎮委書記，有一套能力強的班子。趙書記與我談過，在本年度，少得做三件實事，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想，大家也會是這樣的想的。現在大家談談，今年的工作怎麼開展，應該從哪里入手？做哪幾件具體事情？」
思考了幾分鐘，明道林說︰「我們何嘗不想做幾件實事，可動手就要錢，哪來經費？」
賈文說︰「是呀，囊中羞澀，巧婦難為無米之妻。」
習柏林嘆了口氣，說︰「我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群眾應該體諒我們。」
江萍笑了笑，說︰「做了好事，群眾不一定會領我們的情。」
「現在的人，變味了，你就是把心掏出給他看，他都不相信我們，明明是一顆紅心，他們硬說是黑的。」
「是呀，無論我們怎麼做，群眾也不會領我們的情的。」
「現在的人民群眾，包不得我們在他們面前低聲下氣，把他們當作神靈膜拜」
「還包不得我們把魚肉喂到他們的嘴里」
「包不得我們做他們的奴才」
「誰叫我們是人民的公僕呢？公僕與奴才可算同義詞！」
大家不是討論，而是發泄，達不到會議的目的。趙爽皺著眉頭，他知道大家對他與莫懷德還有成見，從此次會議看，大家已有一種對立情緒。趙爽不想與大家爭論，想草草結束會議，但他還是把阮家林修路的事提了出來。
趙爽說︰「莫鎮長說得對，一年之中要做幾件具體事。阮家林村公路接近尾聲，我們不能有頭無尾，我們只給他們十萬，答應給他們的一定得給，二十萬元錢本月無論如何也要給他們。」
趙爽說話，直截了當，黨委們听了，相互看了一下，便沉默不語了。
一直默不作聲的魏成明終于開口了，魏成明始終板著臉，他厲聲說︰「我不同意趙爽同志的意見。」魏成明睜開眼瞪了趙爽一眼，「二十萬元，這是一個什麼數目，哪里有二十萬元？我們誰都可以輕巧的把話說出，可做起來比登天還難。我們誰不想為人民做事？誰不想我們太湖人民吃得好！穿得好？」魏成明站了起來，他毫不忌諱，把矛頭直指趙爽與莫懷德，「難道就你們書記鎮長想為人民做事！要看不見得。我們不但想修一條路，還想修十條路，修一百條路，這現實嗎？有多少面粉，做多少饅頭，我們決不能畫餅充饑，空想社會主義是不可取的，盲目發展更是完全錯誤。」
「可是，我們不給他們一定的支持，他們的路就修不成，他們就會長期貧困下去。」趙爽說。
「那也不見得，不是除了我們這幾個人，我們太湖鎮人民就會生存在水深火熱之中！不是除了我們這幾個人，青台縣就會從地球抹去，地球就不運轉了！」魏成明黑著臉，氣鼓鼓的坐下。
明道林抽了幾口煙後，贊成魏成明的意見，他說︰「魏書記的話是正確的，這錢哪里來？借，哪里借？貸款，哪個銀行不怕我們？要，到哪里要？我們總不能把辦公樓買了，把老婆買了。房子老婆也值不了幾個錢。趙書記，不是我們不想做好事、做大事，我們沒這個經濟基礎。」明道林有名的大炮，他說的話把小會議室都震得發顫。
「是呀，我們沒這個基礎。」賈文也說，他看了看趙爽與莫懷德，對他們笑了笑，接著道，「不過，沒有條件還可以創造條件。現在不是有項目嗎，如果能爭取一個，那是最好不過了。」
「賈書記真是空想主義。」江萍笑道，「全省一年沒幾個項目，還到得了我們太湖鎮來。」
賈文反駁道︰「上天創造出人的頭腦是做什麼用的！沒有條件要創造條件嗎」
扯了一個多小時，帶著火藥味，莫懷德也束手無策了。莫懷德看此情形，不想說，說了，大家也只會把他的話當成放屁。
莫懷德提議散會，他笑著說︰「我看這樣吧，大家會後想想今天會議開得很好，大家能積極思考，能集思廣益，還是有效果的。如果大家沒什麼說的了，我提議，就散會吧！」
趙爽點了點頭，會議就這樣毫無效果的結束。
出一會議室，趙爽黑著臉，他的精神狀態很不好，莫懷德趕上了他，遞了支煙他，看了他的臉色，笑著對他道︰「趙書記，只要有工作，就會有矛盾。問題會解決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莫懷德上前緊握著趙爽的手，壓低聲音說，「只要我們這樣，就會戰無不勝。」
趙爽側目而視莫懷德，接著又垂下頭來︰「時間問題，能等那麼長麼？阮家林沒有錢，只得停工了。我們說了的話不算數，在他們心目中，是個什麼形象。」
莫懷德想了一下，說︰「我看這樣行不行，先給他們十萬。」
「哪里有呢？」趙爽問。
「貸款吧。」莫懷德說，「為了我們的工作，為了我們的人民，他只有犧牲我的人格，找找老婆。趙書記，明天縣里開會，我找我家里的，請她無論如何，十天之內，拿出十萬。」
趙爽認為也只有這樣，他感激的拉了拉莫懷德的手︰「還是老搭檔的好。謝謝你，先救救急，我們再去找公路局，看能不能爭取到一個項目。」趙爽嘆了口氣，「還有一個三十萬，真是急死人了。」
「別著急。」莫懷德興致勃勃的說，「我們明天就做這兩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