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間清雅遺世,度日如飛。
董慶笙在平一指的醫寓中呆了二十幾天日,算了算,從黑木崖下山快要滿一個月了。
開封府的春天不像鎮江那樣連綿多雨,這十來天起碼有**天都是晴空萬里。盡管還是春天,正午的陽光卻熾烈得像夏天,幸好平一指的醫寓在溪流旁,四周林海碧濤,山風涼爽,是極其好的避暑勝地。
院子里在母雞的帶領下到處啄食的小絨雞長大了許多,小翅膀上長出了羽毛,不像以前毛絨絨地極其可愛,董慶笙也沒有心思去逗弄了。
這一日的正午,董慶笙坐在溪流邊上的柳蔭下,怔怔望著水鏡,尋思著到底要不要逃跑。
柳樹陰影下的溪流比較平靜,水面上隱約可見一個雪衣蒙面的女子,雖然看不清容貌,但是只憑那曼妙的身姿和模糊的臉廓便知道是個絕色美人。
水中的佳人美眸氤氳,淒美得就像彌漫著水霧的煙湖。
紅顏禍水,腦海中突然冒出四個字。董慶笙恨不得拿起刀來亂刀將這玲瓏嬌小的身軀和美艷絕倫的容顏剁個稀巴爛,然而他知道不可以這樣,目前還需要仰仗這具完美的軀殼。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變成這副模樣,不知道歹運還是幸運?
讓董慶笙暗自神傷,對影垂憐的主要原因,便是這幾日陸陸續續接到楊蓮亭信函,每一封內容都是催促董慶笙身體既已康復就速速回去。
回去?
董慶笙心頭卻是不情願,因身體已經變化為女子之軀,恐懼回到黑木崖之後受到楊蓮亭的婬辱,以前雖然日夜被楊蓮亭褻玩,然而彼一時此一時,若要以女子的身體承受楊蓮亭的入侵,那種屈辱他自認為是萬萬不可能忍受的。
可是不回去,劇情任務就完不成。
回與不回,不是個選擇,而是個時間問題。
早在幾日前身體恢復得七七八八了,抱著能拖則拖的想法,董慶笙回信楊蓮亭,言自己身體感染風寒,一時恐怕不能啟程了,順便虛偽了表達了對于楊蓮亭的朝思暮想,最後表示等身體好了以後會盡快回黑木崖,望君勿思雲雲。
當然假裝生病這件事瞞不過阿大阿二,也肯定瞞不過楊蓮亭。
拖了又拖,一連又過了七八天的光景。
又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內容只有寥寥幾個字,「再不回來,嚴懲不貸!」
嚴懲不貸!
董慶笙當時心頭一顫,知道楊蓮亭發火了,因為那個人在非常生氣的時候才會對自己用這個詞語。
以前他不服楊蓮亭言語,時常惹怒楊蓮亭,也有過被處罰的經歷。並不是尋常的懲處,而是難以啟齒的羞辱——諸如被楊蓮亭月兌光褲子按在腿上掌這般處罰,該叫董慶笙如何承受得住?
想象一下,對于一個男人,或者曾經的男人來說,被另一個男人扒了褲子抽打,還有什麼比這樣的懲罰更羞恥呢?
所以當看到這個罰字時,董慶笙臉色唰地一下就全白了,直到現在還沒恢復過來。
「要離開了?」平一指拿著酒壺踱步走到溪邊,望了眼停在前方道上的馬車,還有佇立在馬車前阿大阿二等人。
「嗯……」董慶笙勉強用鼻音應了一聲。
「來一口。」平一指沉默了一會,將酒壺遞給他。
董慶笙猶豫了下,素手接過酒壺,當著平一指抽搐的表情仔細用袖口擦淨壺嘴,方才淺淺抿了一口。
酒才下肚,便覺得面紗下臉頰一熱,明眸也迷離起來,他卻不服輸地輕叫了一聲。「好酒!」
其實董慶笙不會喝酒,自然品不出這酒的好壞,只覺得這酒火辣烈喉,極其過癮,喝了之後腦袋暈暈的,什麼煩惱都忘了。
平一指嘆了嘆,道,「東方丫頭,你的煩惱老夫不清楚,不過,若是以後有需要老夫幫忙的地方……」
「平一指,你真嗦。」董慶笙打斷平一指的話,將酒壺扔還,就站起來轉身走向馬車,叫道,「我要走了。」
平一指接過酒壺,眼望著董慶笙越走越遠,知道瓦屋此後又將恢復清淨,心頭莫名有些惘然。
那已經過去的短短二十幾日中,他雖與董慶笙口角不斷,明真暗斗,而且往往是輸多贏少,又老是被董慶笙尖酸刻薄的言語戲耍嘲,但這個性格孤僻古怪的老頭值此離別之際竟然流露出不舍之情。
其中緣由,或許是二人皆身體畸形,故而相性相契吧。
……
馬車駛進了開封府,寬闊的石板路比山路好走多了,顛簸少了些。
這一路上,董慶笙想到將要面對楊蓮亭,他的心湖就隨著馬車顛簸而起伏不定,不時揭開車簾,生出逃跑的想法。
他臉色陰晴不定,這七年在楊蓮亭的身邊,深知楊蓮亭表面斯文,實則心腸狠毒性子邪毒,回到那人的身邊,猶如羊落虎口,只有被盡情蹂躪的命運。
一想到楊蓮亭曾在自己身上用過的無禮無恥手段,董慶笙心兒不禁顫顫,粉臉漾起紅暈。
不要!絕對不可以了!
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如女子一般侍奉男人!
他遏止住心中羞恥,頃刻拿定了主意。
也許,暫避風頭比較好。
至于劇情任務,條條大路通羅馬,說不定可以通過其他方法來完成。
逃!
這麼一決定,他便小心揭起窗簾一角,妙目透過縫隙在窗外阿二的身上打了一轉兒。
阿二策馬跟隨在馬車側面,他強健的大腿有力地夾住座下良駒的月復部,馬背上的身軀穩定從容,目光如同鷹隼警惕非常。
董慶笙收回目光,蛾眉糾結成一團,小山一樣很嫵媚。想要逃跑,首先必須想法子擺月兌阿大阿二,這可不容易。
阿大和阿二都是楊蓮亭身邊好手,武功才智都是百里挑一,兩人聯手,即便是向問天之流也得在百招以後方能稍佔上風。董慶笙自問武功不及向問天,倘若使用用葵花寶典的武功偷襲阿大阿二,倒也能解決其中一人,可是這個時候他還不想暴露自己身懷絕藝,更不想與楊蓮亭翻臉,如此一來想要逃跑就難上加難了。
董慶笙一路尋思,不時揭開窗簾觀察四周環境尋找逃月兌的機會。直到路過一家酒店時,水眸一亮,緊皺的黛眉舒展開來,像是有了想法,他揭開窗簾柔聲叫道,「停車,我累了,我們在這家酒店休息一會吧。」
「這——」這才一個時辰不到就累了,騎馬跟隨在旁邊的阿二苦笑一聲,鑒于主僕身份差異不敢逆駁,只能拱手依道,「屬下這就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