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在這樣靜謐安逸的早晨,那突如其來的叫喊聲顯得分外刺耳。林玥轉身時眼中明顯的不悅和一閃而過的冷銳,讓奔跑而來的蘭杏嚇得定在了原地,一動也不敢動。
林玥意識到自己剛才不小心暴露了本性,刻意放緩了聲調,「發生什麼事了?」
蘭杏以前從未見過如此有氣勢的郡主,定了定神道,「郡主,丞相府的陸二小姐帶著一群人圍在了王府門口,讓郡主您馬上出去。」
「她找我做什麼?」
「陸二小姐把陸二公子的尸體拉來了。」蘭杏小心翼翼地看了她一眼,復又低下頭,「她讓奴婢給郡主帶兩句話。」
「什麼話?」那陸二小姐帶著一幫子人,還拉了具尸體,雖然不知道她找自己意欲何為,但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郡、郡主,奴、奴婢不敢說。」蘭杏有些害怕地小聲道。
「沒事,你說吧!」
「奴、奴婢不敢。」蘭杏有些猶豫。
「有什麼不敢說的,快說!」林玥最見不得的兩種人,一種是咋咋呼呼的,就像剛才,另一種就是磨磨唧唧的,比如現在,這蘭杏是兩者都給佔全了。她又一次沒有控制住,本性外露,很是不耐煩地用命令的口吻催促道。
蘭杏打了個哆嗦,深吸了一口氣,「她,她命令郡主即刻滾出去給她哥哥叩三個響頭,再披麻戴孝為她哥哥守靈七日七夜。」她緊閉著眼說完了這些話,然後死死地絞著手指頭,大氣都不敢出一個。
她說得太快,林玥一時間還沒反應過來,就听得身後一聲怒喝,「她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一向心直口快的容嵐雙目冒火,「主子,屬下這就去把她給大卸八塊!」他雖然是第一次見到郡主,還未與她有過任何交集,但是主子在意的人就是他要誓死保護的人。膽敢對郡主如此口無遮攔,那簡直就是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不想活了!
「容嵐,回來。」景離叫住了他,然後問蘭杏︰「他們進府了嗎?」
「沒有。」蘭杏搖了搖頭,「陸二小姐說,她看在安親王曾為國捐軀的面子上,就不入府打攪他的英靈了。」這回就是再不敬的話她也不敢吞吞吐吐了。
「此事交由本王處理。」景離沉聲道,「你們二人都下去吧。」
兩人雖不知王爺為何要讓她們離開,但還是恭敬地行了個禮,退了下去。
「瑤兒,先來把早膳用了。」
林玥听到他叫自己,趕緊跑回廳內,湊到他身邊拉開椅子坐下。她一改之前的嚴肅認真,仿佛剛才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討好地陪著笑臉,「那個,王爺……」她急忙打住,這會兒還叫王爺顯得太生疏了,道歉的時候一定要拉近彼此的距離,于是她改了口,「哥哥,我……」
景離听到她叫自己哥哥,手中的筷箸一頓,隨即將剛夾起的包子塞進她口中,「食不言,寢不語。」然後放下筷箸,端起托盤里的另一碗白粥放到她面前。
林玥有些怏怏地咬了一口包子,她話都還沒說完就被毫不留情地堵住了嘴。但是在看到他為自己端粥後,心里不由地松了口氣,嘴里的東西還沒咽下去,就對他扯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謝謝哥哥!」
景離沒好氣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對退回他身側的容嵐道,「把你今早告訴我的事再對郡主講一遍。」
林玥听他這麼一說,心想莫不是跟那個陸二小姐有關。她三兩下就吃完了包子,又胡亂扒了兩口粥,然後抬起頭眨巴著雙眼望向容嵐,「快說吧!什麼事?」
這容嵐長得白白淨淨的,看起來就像個文弱書生,沒想到還是個血性方剛的漢子,跟個炮仗似的,一點就著。林玥對他這樣外貌和性格大相徑庭的人很是喜歡,看他的眼神也帶上了些好奇和崇拜。
容嵐被她眼里炯炯的光芒給閃了一下,慌忙朝後退了一步,稍稍偏過頭,讓自己的視線和她的目光錯開,「郡主是否記得,昨日在宮里,您被公主絆倒之後,將您扶起來的那個人?」
林玥听後,假意回想了一下,搖搖頭道,「沒什麼印象了。」
景離取出手帕將她嘴角一側的米粒擦去,再將手帕放到她手中,「昨日是你五年來第一次出府,突然間見著那麼多人,又受了欺負正在氣頭上,沒什麼印象也是正常的。」
林玥听了很是受用,照他這種說法,自己就是說完全不記得也沒有關系。她拿著帕子又擦了擦另一側嘴角,像是想到了什麼,問容嵐︰「昨日你也在場嗎?那個人是誰?你提他做什麼?」
「郡主,屬下當時並不在場。屬下是听宮里人說的,那個扶您起身的人,正是丞相府的二公子陸秉涵。」
「就是現在被拉到王府門口,讓我去給他叩三個響頭,還要披麻戴孝的那個?」林玥順手將手帕塞入自己的衣袖中。
「是的,郡主。屬下去問過宮門口的侍衛,陸秉涵昨日快到戌時了才離的宮,有人听到他說要去花惜樓留宿。但是今早開城門的兵士卻在城牆下發現了他,而且發現他的時候,已經是死去多時了。」
「城牆下?」林玥想起自己昨晚並未見到城牆下有什麼人。
「我們走的是東城門,發現尸體的地方是西城門。」景離替她解了惑。
「他的死跟我有什麼關系嗎?為什麼那個陸二小姐要拉著他的尸體到王府來鬧事?」
林玥估模著按現在這個季節,自己昨日醒來的時間也差不多是在戌時左右。她當時身處亂葬崗,之後就跟著瑾王回到了王府,根本沒去過城西,更別談見過陸秉涵了。可是那個陸二小姐讓蘭杏帶給她的那兩句話,分明是把矛頭對準了她,好像她就是害死她哥哥的凶手。
「郡主,五年前替您包扎傷口的宮女當場死去後,皇上曾命人不要聲張,但事情還是傳了出去。您自那之後就再未出府,也不準任何人近身,或許您還不知,正是因為您的這一舉動,反而坐實了天煞孤星的名頭。」
林玥听到「天煞孤星」四個字,突然想到在祠堂里看見的牌位,她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最近這半月來,嶧城里不時有人離奇死亡,死狀如出一轍,一直都查不出死因。坊間有傳言稱,是郡主您的煞氣過重,克死了那些人。」
「因為陸秉涵和我有過接觸,而死狀又是和之前那些人一樣,所以陸二小姐認為他是被我給克死的?」林玥接著容嵐的話說道。
「正如郡主所言。」容嵐點了點頭。
林玥面色一沉。那宮女只是給她包扎個傷口就能當場死去?她知道天煞孤星若是煞氣過重,會克死一切親近之人,但是只接觸過一次的人,甚至是從未見過面的人也能被克死,如此說法還真是夠新鮮的。
她直覺坊間的傳言來得有些蹊蹺。一個五年閉門不出之人,按理說應該早都淡出了眾人的視線,若不是有人在背後故意搞鬼,事情發生不過才半月,她怎麼可能那麼快就成為了眾矢之的。
她到底是不是天煞孤星這件事尚且擱置一旁,但是不管怎麼說,她都是親王的女兒,還頂著個郡主的頭餃。明明是皇親國戚,卻被人叫囂著讓她去給一個毫不相干的人磕頭守靈。她是想著性格上不要和以前的郡主有太大出入,但並不代表她要像以前的郡主一樣隨便什麼人都能騎到她的頭上來。
想要將莫須有的罪名強加給她?還沒事找事欺負羞辱她?那些人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幾斤幾兩。
林玥輕哼了一聲,「昨日在宮中和我有過接觸的人不只陸秉涵一個,照坊間的這種說法,我是不是應該先給絆倒我的公主準備一副棺材,以備不時之需呢?」她猛地將桌上的筷箸折斷,笑眯眯地看向景離,眼中卻是閃過一抹狠戾之色。
「我可是只認你這一個妹妹的,其他一概不認。你若是有意,我今日就命人送一副棺材給公主。」景離將她手中的斷筷取出,拿在手里看了看,「如此個性才是我的瑤兒。我之前還頗有擔憂,十年未見,若你真是如傳言那般改了性子該如何是好,看來是我多慮了。」
他站起身,「或許瑤兒應該先給哥哥準備一副棺材,我昨夜與你那般親近,說不定下一個慘遭非命的人便是我了。」
林玥瞪了他一眼,「哥哥莫非是怕了不成?」
景離笑而不答,向廳外走去。
「你去哪里?」林玥也出了偏廳。
「哥哥怕了,所以想去看看自己死後會是個什麼樣子,也能讓容嵐給我提前做好準備。」
林玥听後滿意地拍了拍他的肩,「如此作為才是我的哥哥。」
容嵐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家主子溫和輕柔地同郡主笑語,跟在兩人身後朝王府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