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母親節
母親節到了，大壯要回家去看看媽媽。早晨起床後，匆匆喝了一碗燕麥粥，下樓買了只魯味燻兔和一些水果、鮮花等物，就開車奔向一百多公里之外的老家。
大壯的老家在鳳嶺市九屋鄉，九屋鄉南面是一條河，河的南面就是臨津縣的地界。大壯小時候，每到春，看到大雁排著長隊從臨津的方向來，秋，看到大雁又排著長隊向臨津的方向去。他總覺得臨津的地界很神秘，那應該是一個溫暖而美麗的地方，也應該有很多珍奇而美麗的出產。
果然，那個溫暖而美麗的地方出來一只美麗的大雁，落到他心里了。
一路上大壯心情很好，播放著一些以前不太愛听的快節奏歌兒，把音響開得很大，他的車開過來，路邊田里的農民都放下手里的活兒，直起身來向大路上張望。大壯心想，你們啊，你們只知道我快樂，可是你們知道我為什麼快樂嗎？
大壯是爸爸媽媽唯一的孩子。大壯爸爸現在是村里的人力資源委員，上世紀八十年代高中畢業，上學時嚴重偏科，文科很好，理科較差，這讓他在高考中兩度敗北，只好回家務農。半年後到村里當了計生員，可是干了一年多，因他工作不狠，村里計劃外生育太多，上邊來人檢查出了漏子，讓鄉里管計劃生育的副鄉長給狠狠地訓了一頓，村里還扣了他兩個月的工資。他知道自己干不了這份工作，毅然辭去，回家務農。直到近幾年，國家人口政策作出了重大改革，實行了自主生育，各級政府的計生辦也改為人力資源辦公室，大壯爸爸才又主動報名參加村委會選舉，被選為村委會的人力資源委員。人力資源委員的主要工作就是對村民生育情況進行登記，向村民宣傳新人口政策。
媽媽只有初中文化，把家管理得井井有條，對大壯要求也十分嚴格。按媽媽的想法，要讓大壯一直讀到博士後的，可大壯擔心給家里增加太大的負擔，而且也堅信學歷與學問並不成正比，所以本科一畢業，就到關東晚報上班了。媽媽因為他不去深造，還嘆了幾的氣。
這幾年，大壯越來越覺得自己很對不起爸爸媽媽。自己現在事業上雖小有成績，幾年來寫了多篇有深度有價值的報道，並且受到省長的親自批示，他也因此躋身關東晚報的名記者之列，可是收入並無實質性的增長，還沒有足夠的經濟實力讓自己和爸爸媽媽一起過上比較優裕的生活。再一點讓他覺得對不起爸爸媽媽的，就是他的婚姻大事一直沒有解決。上大學時，每次回家，媽媽都要問她交沒交女朋友，大壯一直說不忙不忙，其實也不是不忙，而是他覺得他的那些女同學差不多個個驕橫刁蠻，實在讓他敬而遠之。參加工作後，大壯覺得遇到的女孩子更是等而下之，而這些大壯覺得等而下之的女孩子，看大壯腰包癟癟的，同樣覺得他也是等而下之。價值觀差異如此大，如此互相看不上眼的男女，即便月老再怎麼身強力壯，也捏不到一塊去的。工作幾年之後，大壯倒有些後悔起來，還不如在上學時交一個女朋友了，沒有愛情慢慢培養嘛，驕橫刁蠻慢慢軟化嘛，總比現在媽媽總因他的婚姻問題長吁短嘆要好得多。
年齡越來越奔三十上數了，他自己也有些焦慮起來了。日常工作生活中遇不到相當的，他就到婚戀交友網站上去踫運氣，發布了自己的資料，還與其中一個見了面，這是一個比他還要大幾歲的女人，其他方面還過得去，只是吃一次飯的功夫，就去了五六趟洗手間，不知是真的尿頻，還是去跟別的男人通電話。反正這兩種可能對他來說都不是什麼好事。飯後那女人還邀他去家里玩兒，大壯對她本沒什麼感覺，更擔心弄不好自己明也尿頻，所以婉拒了。後來又在婚戀交友網站認識一個挺漂亮的女孩，有了上次貿然見面的教訓，就在網上視頻聊了一回。一聊才發現這女孩的頭腦與臉蛋嚴重不配套，除了能如數家珍地說出一串高檔服飾的牌子和價格，其他人間事情幾乎一無所知。都說女人是水做的，但這樣的女人，充其量也就是下水管里的水做的。于是不再聯系。他還與那婚戀網上有一個叫「婉兒」的通過文字交流了幾次，後來才發現那人原來也是個男的，在冒充女人逗他玩兒。他想，這年頭真是什麼樣的閑人都有，想罵那人一通，想想還是沒有罵。
此後，大壯反倒不急了，因為他知道，急也沒用。有了這種不急的心態之後，沒多久就遇到了秦兌兌。大壯似乎更加明白了「欲速則不達」的道理。
到家門前，把車停了。推開院門，院子里靜悄悄的。大壯進了屋，卻見媽媽一個人坐在炕上，眼泡紅腫著，好像剛剛哭過。媽媽見兒子回來，倒顯得有些驚慌，忙把手里的一團紅色的東**到身後。
大壯問媽媽︰「媽你咋的了？」
媽媽說︰「沒咋的。」
「我爸呢？」
「上診所給我買藥去了。」
「媽你病了？」
「沒有。就是有點悶得慌。」
大壯坐到媽媽身邊，說︰「都怪我回來的少，以後我多回來些，陪你說說話兒。」
媽媽又搖頭︰「你差不多打電話，回來的也不少。可別總往回跑，耽誤工作。」
大壯一邊摩挲著媽媽的肩背，一邊探身到媽媽身後，看到媽媽身後放著的卻是一套嬰兒的衣服，紅紅的，樣式有些陳舊。
大壯問︰「這是誰家孩子的衣服啊？」
「誰的也不是。」媽媽說著，又把小衣服緊卷了卷。
大壯就不再說話，看著媽媽，心里充滿了疑惑。
大壯忽然若有所悟，他想，媽媽應該是太想抱孫子了，把嬰兒的衣服都準備好了。可是自己現在的狀況，離生兒育女還相當遙遠啊，媽媽這個提前量也真是提前太多了啊。
大壯想把自己剛結交了秦兌兌的事告訴媽媽，好讓媽媽不致過分焦慮。轉念一想，還是不妥，自己與秦兌兌剛剛見過兩面，連戀愛關系還沒確定呢，接下來如何發展還是未知數，如果現在把這事告訴媽媽，媽媽一定會急著見面，而自己現在要跟秦兌兌說媽媽要見她，還是顯得十分唐突。何況現在把這事告訴媽媽，如果事情不成，不但不能給媽媽帶來快樂，反倒要給媽媽帶來煩惱，那就太不值得了。如果媽媽不太焦慮這事，大壯可能還很容易說出來，可是現在媽媽這樣的心情，倒讓大壯不敢貿然說了。
不過大壯還是想安慰媽媽一下，就說︰「媽，你別著急，我現在工作基本穩定了，接下來我要把找女朋友這事當個事兒了。」
媽媽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也不多說話，起身去廚房做飯，順手把那套小紅衣服放到衣櫃里。大壯也去廚房，要伸手幫忙，媽媽卻嫌他礙事，把他從廚房里推出來了。
不一會兒，爸爸回來了，拿著兩盒藥。爸爸老遠看見大壯的車停在大門口，就知道大壯回來了，進屋時臉上正洋溢著幸福的微笑。爸爸放下手里的藥，與大壯簡單說幾句話，就去廚房幫忙去了。
大壯看著爸爸媽媽忙碌的身影，越發覺得自己應該抓緊解決自己的婚姻大事了。
一會兒功夫，媽媽就做好了幾個菜。爸爸把做好的菜端上餐桌。大壯把自己帶來的燻兔也拿出來，找個大些的盤子裝了，放在桌上。
媽媽把廚房拾掇一下，回到里屋，一邊擦手，一邊對爸爸說︰「酒呢？你們爺兒倆喝兩盅吧。」
爸爸就去找酒，媽媽剛坐到桌邊，忽然大叫一聲︰「哎呀媽呀——」就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