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園天下 十四 看戲

作者 ︰ 牛山

更新時間︰2013-03-04

第十四章看戲

秦青坐下之後,曾守山的眼神還是沒有移開。

「曾大人很有個性呢。」秦青說道,聲音甜美,讓人听著很舒服。

曾守山坦然笑道︰「失禮了,請姑娘見諒。」

安長百和王總管對視一眼,不動聲色。曾守山的目光似乎仍戀戀不舍的停留在秦青身上,其實秦青雖然漂亮,但身材並不一定比胡魯要好,但她身上似乎有一種獨特的東西。胡魯的身上洋溢著健康自然和蓬勃的生機,而秦青與胡魯不同,是另外一種美。她的一舉一動,一顧一盼之間散發著綿綿情意,這種氣質和她的美貌完美地結合起來,讓人,尤其是男人,感覺到一種莫名的滿足和自信。

曾守山在看美女,但其實更多是在觀察和琢磨這種美,目光之中並沒有****。當然外人是很難區分男人看美女時眼神的不同。對很多人來說,盯著美女看,背後肯定是**果的**在驅動,但實際上,同樣是凝視,眼神可以分為好幾種。不過這種區別很難界定。不過有一點是肯定的,老盯著別人看,確實很不禮貌。

曾守山似乎並不介意別人對他的誤會,而秦青似乎也不介意他的凝視,她笑道︰「大人說哪里話。能認識大人是小女子的榮幸。」

安長百跟王總管使了個眼色,然後站起身來道︰「曾大人,秦姑娘,我還有點事要處理,你們兩個先慢慢聊著。」

王總管也托故和安長百一起出去,房間里只剩下曾守山和秦青兩人。

秦青笑道︰「安大人他們很有意思呢。」

首次單獨和這種全身上下散發著獨特氣質的美女獨處,曾守山全無羞澀之感。他先對秦青的捧場表達了真摯的感謝,又詢問了晚上表演的準備情況。

秦青神情里明顯帶著一絲好奇,明明他剛才還是一個沉迷的年輕人,瞬間卻又成了言談舉止得體的青年俊彥。

秦青淺淺笑道︰「曾大人,你知道我為什麼會答應來此表演嗎?」

曾守山搖搖頭。

「因為你正在為剿匪而上下奔波。」秦青說得很輕。

曾守山道︰「你恨他們?」

秦青道︰「我和他們無冤無仇,但我恨那些毀壞別人生活的人。」

曾守山默默點點頭,然後道︰「我希望我所做的能給姑娘一個滿意的答復。」

秦青款款而起,為曾守山續上茶水,道︰「那小女子就預祝曾大人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曾守山喝了口茶,道︰「多謝。」

秦青悠悠一嘆,道︰「我從小讀忠義傳、烈女傳,曾夢想成為梁紅玉那種女子,可惜卻深陷紅塵中…………如果我能跟隨曾大人上陣殺敵就好了。」

此話由秦青說出,尤其帶著滿含情意的神情,以甜甜暖暖聲音道來,很難不讓人浮想聯翩————莫不是在表達某種暗示,她願意跟隨自己?在美女面前,人們很願意這種暗示發生,甚至把不是暗示的行為當成暗示。但曾守山卻不讓自己的聯想擴散,他說道︰「我可不敢讓姑娘玉手沾血,不過今天有件事情,想請姑娘幫忙,如果你願意,這件事起到的作用應該比你上陣殺敵要大。」

秦青好奇道︰「是嗎?曾大人請說,我盡我所能就是。」

「我听說姑娘詞曲雙絕,想請姑娘幫忙編幾首歌。」曾守山毫不客氣地提出要求。

「編歌?」秦青疑惑地道,她怎麼也想不到編歌和殺敵有什麼關系。

曾守山道︰「是這樣的。我們新招的士兵大多記不住軍規軍紀,所以想請姑娘把這些軍規軍紀變成歌曲,這樣他們就能記住了。」

秦青掩嘴而笑,道︰「原來是這樣,這倒是個不錯的方法。不過,會編曲編歌的人不少,據我所知有幾位老先生研究音律的,他們的道行可比我深,你為什麼找我呢?」

曾守山看著秦青,解釋道︰「老先生們不行,讓他們研究古音律還可以,但那些不是我需要的。那些雍容淡永的廟堂之音不是我想要的,我要的是那些適合普通老百姓,容易被接受的曲子。最好是那種慷慨激昂,又或節奏明快的歌曲,總之要朗朗上口才好。」

秦青想了想,笑道︰「曾大人想得很周到。要不我試試?」

曾守山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紙張,雙手遞給秦青。

秦青飛快地瀏覽了一遍,驚訝地道︰「這麼多內容?難怪士兵們記不住。」

曾守山攤手作無奈狀,道︰「沒辦法,軍規嘛,涉及的東西多。我已把最主要的東西提煉成三條主要紀律,那三條紀律估計他們都能記住,但這些具體的軍規也很重要,他們記不住,可能會誤事,所以還請秦姑娘幫忙。」

秦青饒有興趣地道︰「那三條主要紀律是什麼?」

「一、一切行動听指揮;二、愛百姓,不擾民;三、善待俘虜,他們也是人。」曾守山正色道。

秦青听了後,連道兩聲好,贊道︰「曾大人果然要建立仁義之師!好吧,你說事情我應下了,不過小女子才疏學淺,不一定勝任,曾大人可別怪我。」

曾守山呵呵笑道︰「秦姑娘乃詞曲大家,怎麼會不勝任,我完全相信你。」

秦青淺淺笑道︰「曾大人真會說話。」

秦青靜下心來看曾守山給他的軍規軍紀,條目竟然有上百條之多,用簪花小楷寫了足足五張紙。好一會,秦青才看完,她揚起頭對曾守山說道︰「曾大人,內容太多了,只怕編成歌曲,士兵們也記不住。我有個建議,你看行不行。」

「秦大家請說。」曾守山微笑道。

秦青怪他叫秦大家,白了他一眼,道︰「我看你這些軍規軍紀根據涉及的內容不同,大致可以分為三個門類,所以我想干脆編成三首歌曲,讓他們分開記。你看怎麼樣?」

曾守山被秦青的建議真心打動了,道︰「你說的太對了,你可真幫我找到了解決之道。」

「哪有這麼夸張?」秦青笑道︰「三首會不會多?」

曾守山道︰「不多,軍中本沒什麼娛樂活動,讓他們唱歌其實就是很不錯的娛樂活動。那就辛苦秦姑娘了。什麼時候能編好?」

「七天?」

「不行。三天,三天行不行?」曾守山說道。

秦青仔細想了想,道︰「好吧。我盡力。」

曾守山喜道︰「太好了!另外我這還有一首軍歌,請秦姑娘也幫忙譜個曲。」

秦青佯怒道︰「喂,沒搞錯吧,想把我累死啊,不帶這樣的啊。」

曾守山不管,又從身上掏出兩張紙遞給她。

秦青白了他一眼,還是伸出縴縴玉手接下來。只見上面寫著︰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淨賊氛,誓掃賊寇不顧身!

忍情輕斷思家念,慷慨捧出報國心。

昂然含笑赴沙場,大旗招展日無光,

氣吹太白入昂月,力挽長矢射天狼。

歸來夾道萬人看,朵朵鮮花擲馬前,

門楣生輝笑白發,閭里歡騰驕紅顏。

國史明標第一功,中華從此號長雄,

尚留余威懲不義,要使天下人類同沐華夏風!」

秦青看完之後,又連道兩聲好,說道︰「大人,好才氣啊,慷慨激昂,極具感染力,讓人讀之熱血沸騰,更難得的是又不生僻拗口,雅俗皆宜。」

曾守山厚臉微紅,干咳一聲,道︰「這個,這個不是我的作品,是我的一個師兄黃藍水所作。」

「真的?」秦青奇道,又喃喃地道︰「黃藍水,黃藍水?」

「是啊,我是真的肚子里沒貨啊。以前看書雖不少,但詩詞歌賦基本就跳過不看,而且我從來不作文,所以文采不是一般的差。」曾守山不好意思地說道。

秦青輕輕把紙疊好,道︰「我會盡快弄好,到時再請曾大人指正。」

「好!好!指正不敢當,秦姑娘的作品定然不凡。對了,要不到時請秦姑娘到軍中親自教唱,怎麼樣?」曾守山臉上又出現了那種憨憨的笑容。

秦青瞪了他一眼,嗔道︰「曾大人,你還真是會得寸進尺啊。」

曾守山腆著臉笑道︰「哈哈,這麼說秦姑娘是答應了?」

不知不覺,曾守山和秦青越說越融洽輕松。曾守山自己覺察到了這個變化,也許這應該歸功于秦青姑娘————她身上有一種天然的親和力,能夠讓氣氛變得輕松自如。而這恰恰是曾守山所缺乏,他每次與人對話總是處于一種說服他人,或者要達到某種目的的情況下進行的,所以他養成的習慣就是在和人對話之前會進行一定的設計,只有這樣,對話才能起到好的效果。但是這一次,他和秦青的對話完全沒有任何設計,應該說此前的設計完全沒有派上用場,談話過程在秦青的影響下自然而然地進行。

…………………………………………………………

離戌時起碼還有半個時辰,客人陸陸續續到了。曾守山和安長百早早地站在大門迎客。

這次邀請的人員多達一百多人,最高品級的是永州知府大人任兵州,自此以下有同知安長百、通判童永江,然後是衙門的一些重要官員;而更多的是永州的鄉紳代表,這些人即有六七十人之多,其中最有影響力的是前工部侍郎李潔鑾;還有一些沒有縉紳名頭,但比較富有的商人,其中就有晁忠仁;此外還有些是學界才學之士。

任兵州和安長百這次倒沒有當場掐架,兩人簡單點頭示意之後,便各干各的。

李潔鑾是拒絕僕人的攙扶,自己從轎子里走了出來,看來身子骨還是很健朗。看到李潔鑾曾守山和安長百兩人都疾步上前,做出扶他的姿態,被李老大人拒絕。曾守山連呼抱歉,驚動您老人家了。李潔鑾有點端著架子,不喜說話,只跟曾守山說了一句,年輕人好好干。曾守山忙道,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絕對不敢讓您老人家失望。李潔鑾點點頭,便進了戲樓。

晁忠仁看起來就是一個普通的商人,相貌普通的中年人,不胖不瘦,穿著不奢侈也不寒酸,不過眼楮看起來很亮,人也很有精神。在安長百給雙方介紹之後,曾守山晁忠仁相互的抱拳行禮致意,沒有什麼特別的表示。寒暄幾句之後,晁忠仁便進去入座。

曾守山請客,大家都比較給面子,邀請名單上的人基本都到了,除了極少數因事或因病實在來不了的。曾守山樂呵呵地在門口和一撥又一撥的人見禮,絲毫不敢失了禮數。他來永州不久,大部分不認識,好在有安長百的陪同,有他在旁邊介紹,曾守山不至于太過尷尬。

眾人進入戲樓大堂就坐,共佔用了十二張桌子。桌子上只有些點心瓜子之類,另加幾壺溫酒。這其實也是曾守山小算盤,看戲既是大家所喜愛的娛樂,而且花費相對比較少——如果請吃飯的話,花費要大得多。

安排人就坐其實非常考驗智慧,不能讓人隨便瞎坐。什麼人坐什麼桌子都是有講究的,而且在同一張桌子上,不同的位置也代表不同身份地位,不能亂。而且引導客人入座時還不能過于刻意,不能讓客人感覺到尷尬。好在有安長百安排專人負責,曾守山不用去管這些事,真真讓他送了一口氣。

節目次序都是安排好的。已經到場的眾人,嗑著瓜子聊著天,場面很是熱鬧。見絕大部分人已經到了,而且重要人物都已來齊,安長百示意司儀開始。司儀以他獨特的高音嗓子做了一個開場白,然後請知府任兵州致辭。

任兵州是知府大人,第一個講話那是當仁不讓。他講話很清晰,除了感謝曾守山的邀請之外,又高屋建瓴的介紹了當前匪亂形勢,並表示會全力支持曾守山編練軍隊。他講話不多,但引經據典,很有說服力。可惜講完之後,鼓掌的不多。

然後司儀宣布由做東的曾守山講話。

曾守山登上台去,先致鞠躬禮,然後朗朗道︰「在這里我其實是沒有資格發言的。為什麼呢,因為在座的都是德高望重,永州名流,我今天主要是想借此機會向諸位表達我的敬意;更要表達我的謝意。秉總督大人之命,我來永州募兵建軍,得到了諸位的大力支持,我衷心感謝!」

說完又深深鞠了一躬。由于在座的群體比較復雜,曾守山用盡量通俗的話語說道︰

「剛才任大人已經說了,黎江成亂匪自七月初開始至今,橫掃五省,所過之處,一片殘破,百姓家破人亡、妻離子散,哀嚎遍野。而如今他們已經聚集了五十多萬的匪眾,現盤踞在玥省和閔省的南部,紺省北部。但他們已經不再往西前進,意圖十分明顯,他們要待機進入楚省,我們楚省絕對不能接受兵燹的蹂躪!」

「別的我不多說,我在這里向大家鄭重地承諾︰絕對不辜負永州父老鄉親的重托,率領永州健兒阻止賊寇入侵家園,絕對不能讓他們擄掠我們的財產子女。我用我的生命起誓,不剿滅賊寇,還我清平世界,絕不罷休!」

曾守山氣勢甚足,聲音洪亮,語詞清晰,且他所說的承諾與豪言壯語正是大家所期待的,永州正需要一位有擔當的人組織力量拒匪保境。大堂響起一片熱烈的掌聲。

「今天能請大家相聚于此,是我的榮幸。同時我也希望在這里我們能夠度過一個愉快的晚上。」

曾守山再鞠一躬,結束了簡短的講話。在座的都是永州的官方大員、鄉紳名流、業界領袖,曾守山很謹慎地控制著自己說話時間和尺度。

安長百舉起酒杯,高聲對眾人說道︰「我們共飲此杯,祝曾大人馬到功成,蕩平賊寇。」

眾人齊舉杯,一飲而盡。

曾守山回到自己座位,鄰近的人紛紛跟他打探匪軍動向和剿匪的前景。曾守山耐心回答,不急不躁。

這時司儀宣布戲班登台,戲班人快速入場。怡情樓的歌舞則被安排到壓軸。

黃梅戲唱腔淳樸細致,流暢明快,表演動作真實活潑,傳入楚省後廣受民眾喜愛。戲班的節目開始之後很多人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回到各自的座位,曾守山得閑往後看看。他所在的桌子在第一排,正席讓給任兵州和李潔鑾坐,由于曾守山坐的是側席,正好可以看到後方的情況。

晁忠仁所在的桌子和曾守山相鄰,他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戲劇。剛才大家在鬧哄哄地和曾守山說話,他卻端坐在座位,沒有湊熱鬧。戲劇開始之後,眾人回位,但同一桌的人還是有些在小範圍里不時地交流,但晁忠仁似乎把全部的心思放在黃梅戲上,他周圍的人有不少想和他聊幾句的,他都有意無意地忽略了。

這時有兩人匆匆進來,走到晁忠仁身後,附在他耳畔悄悄說了兩句話。晁忠仁臉色立變,幾欲站起身來,但很快他又恢復正常,看向曾守山。

曾守山也正看向他。踫上晁忠仁的目光,曾守山微微一笑,點頭示意打招呼。晁忠仁也回報一個笑容,只是看起來有點不自然。

片刻之後,晁忠仁起身來到曾守山這一桌,跟任兵州、李潔鑾等人說道︰「諸位抱歉了,家中突有急事,先行告辭一步。」

晁忠仁雖是商人身份被安排到另外一桌,但此桌上的人看往他的眼神卻沒有絲毫不敬之意,只有任兵州面有不喜之色。他說要走,眾人紛紛挽留。晁忠仁道︰「家里真有急事,失禮了。」說著起身就走。

曾守山道︰「晁老板,我送送你。」

(山字營軍歌是《知識青年從軍歌》的一部分,雖是後人續貂部分,但我個人特別喜歡,因而稍加刪節用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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