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整山河 第208章 大戲(三)

作者 ︰ 重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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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听此言,宋景廉的臉立刻冷了下來,他眯著眼楮盯著莫降說道︰「說來說去,你還是想要從這牢籠中月兌身……」

莫降立刻打斷道︰「這您可說錯了,我要出去,是為了救我的徒弟——方才您也說過,如果我那命途多舛的徒兒死在這里,對你我雙方都很不利,所以,我要出去,實在是為雙方的利益著想。」

「你若是不偷偷對他下毒,事情早就解決了。」宋景廉冷聲說道。

「您又說錯了。」莫降搖搖頭道︰「首先,我沒有對我那徒兒下毒;其次,如果不是你們毒害我那可憐的徒兒,根本就不會有這回事,說不定,他現在已經活蹦亂跳了……」

「夠了!」宋景廉皺著眉打斷了莫降的話,莫降左一句「命途多舛」,右一句「可憐」,好似他十分的委屈可憐,可宋景廉卻明白,事情發展成這樣,其中一定有什麼貓膩——如果不是莫降對王維翼動了手腳,那麼他們準備的解藥,怎麼會無效?吃了解藥的王維翼,病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惡化了……

當然,解藥的事,宋景廉不會對莫降等人提及,因為如果他們手里有解藥,那也就是承認了,的確是他們命人對王維翼下的毒——雖然蜜兒對王維翼偷偷下毒的事已經無可辯駁,但只要他們不親口承認,在他們的地盤上,任誰也不能將投毒凶手的帽子扣在他們頭上……

「怎麼樣?黑左象,您考慮清楚了麼?是不是要將我放出去呢?」莫降笑著問。

看著莫降嬉皮笑臉的模樣,宋景廉心中便是一陣無名火起,按理來說,他遠比莫降年長,人生經歷也遠比莫降豐富,城府比莫降更深,可是在這個一臉戲謔的年輕後輩面前,宋景廉修身養x ng的功夫,根本抵擋不住那張賤兮兮的笑臉的挑釁,直被莫降那似笑非笑的語氣,撩撥的怒火滿腔。

「到底同意不同意,您倒是給句話啊。」莫降不滿的催促道︰「再拖下去,我那命苦的徒兒,真就要到閻王爺那里去報到了,到時候,你們只好抬著他的尸體去王家報喪——我想,如果王家的家主王肅看到愛子的尸首,表情一定會非常j ng彩——真到了那個時候,我或許會失去建康王氏這一大助力,可是同時,諸子之盟就會多一個實力強大的對手……」

宋景廉知道,莫降說的很有道理,而且越听越有道理——若不是他知道莫降不曾修習過蠱惑之術,定要以為自己被這家伙給催眠了……想到此處,宋景廉那雙細長的眼楮睜開一些,眼角的尾紋也舒展開來,他略略轉頭,盯著站在鐵籠角落里的唐沁看了一會兒,確認她沒有出手幫助莫降之後,才暗出了一口氣︰「你先在這里等著,等貧道去問過黑將。」丟下這句話後,宋景廉轉身快步離開了……

「唯戰兄,據我對這臭道士的了解,鶴發童顏和藹可親只是他的外表,實際上,他卻是個極有城府的ji n詐之徒。」文逸瞥了莫降一眼,頓了一頓說道︰「而且,再加之此人非常無恥,所以,在諸子之盟,若是有人要與之辯論,無論辯才多麼出眾,都不是他的對手——可是這一次見識到唯戰兄與他交鋒,我卻覺得唯戰兄佔盡了上風……其中的原因,我很困惑……」

莫降思考片刻才幽幽說道︰「文跛子,據我猜測,你會在這老道身上栽了跟頭,丟掉了半卷‘天書’,並不是說你在智謀方面比不上他,而只是因為他比你無恥了那麼一點點;而我呢,又恰巧比他無恥一點點……」

文逸似乎並不想提起那段灰s 的過往,他只是輕輕模了模別在腰間的半卷殘卷,低聲問道︰「唯戰兄,王公子的身體狀況究竟如何,你究竟有沒有把握?我們可不能為了同黑將爭勝,拿王公子的x ng命做賭注啊……」

莫降也將聲音壓到極低,在文逸耳邊說道︰「文跛子,你放心好了,我的無恥,只會用在敵人身上,出賣朋友,利用徒弟的事,我是干不出來的……」

此時,崇政殿屋頂上兩個人,正仔細听著莫降究竟說了些什麼,可莫降的聲音本就很小,而且越來越小,到了最後,只像是蚊子嗡鳴之聲般微弱,再也听不清楚。

「如此說來,狂夫子真是個妙人……」雖然听不清莫降的話,但文逸的回應,卻很是清晰——只是,這件事為何突然又扯到了狂夫子的身上,屋頂之上負責監听的錦衣親軍,就想不明白了,他們能做的,也就是將莫降等人的對白記錄下來,而後趕緊去稟報……

又經過一個時辰的等待,時間已到了深夜,宋景廉才再次回轉。

這一次,宋景廉走路的時候,仍是沒有捧著書卷,身後也跟著兩列黑甲軍士,隊列中為首的那人,莫降也算認識——那個年紀不大,一臉y n鷙的男子,正是之前在崖山腳下同莫降有過交鋒的楊惡。

莫降听到腳步聲,揉著睜開惺忪的睡眼,打了個哈欠,似是剛剛睡醒一般懶散的問道︰「你們一個個表情怎麼都這麼凝重?難道說,我那不幸的徒兒真的……啊!維翼,你可真是命苦啊……」說著說著,就有嚎啕大哭的趨勢。

這時候,自被莫降救下來就沒有得到表現機會的馮沖意識到,自己如果在別的地方幫不上忙,幫著哭總是可以的,于是便搖著頭哭起來——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哭,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既然莫降眼中噙著淚花,那絕不是什麼好的預兆,所以哭上兩聲定是沒錯……

「等等!你們在做什麼?!」宋景廉立刻厲聲喝止了眾人的痛哭,即便這座臨時建成的小型宮殿是用來演戲給莫降看的,但這里總是冠著崇政殿的名字,總不該是讓人齊聲痛哭的靈堂……

「我唯一的徒兒不幸殞命,我哭上兩聲表示悲痛都不行麼?」莫降揉著發紅的鼻子問——當然,鼻子也是被他自己揉紅的。

「你的徒弟死了,你哭兩聲當然沒問題。」宋景廉黑著臉厭惡的說道︰「但是,王維翼現在還沒死,你為什麼要哭?!莫不成是要咒他早死麼?!」

「沒死?」莫降聞言,白了宋景廉一眼,擦了擦臉s 並不存在的淚水才埋怨道︰「沒死你不早說,看你們的臉s ,一個個跟死了爹似的,我當然會誤以為有什麼不幸發生了!」

「你——!」宋景廉算是明白了,從莫降的狗嘴里,定是吐不出什麼象牙來,若是再與他糾纏,定要被他損上一損,于是強忍怒氣,開門見山道︰「經過我們商議,準許你離開牢籠……」

「這倒是個好消息。」莫降點頭笑道。

「你先不要高興的太早,且听貧道把話說完。」宋景廉眯著眼楮說道︰「奉黑將之命,只允許你一人離開牢籠,其他人等,仍要留在此地。」

「這恐怕不太好。」莫降皺眉道︰「我現在有傷在身,萬一你把我騙到一個偏僻的地方宰掉,那該如何是好?」

「莫降,你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我們向來是說話算話的!」宋景廉回應道。

「說話算話?這是個笑話麼?」莫降戲謔道︰「似您這般無恥的君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

「莫降,廢話少說,你同意的話就跟我走,不同意就繼續呆在這里!」至此,宋景廉終于放下了狠話。

「哎呀,不要這樣凶嘛,俗話說的好,買賣不成仁義在嘛。」莫降笑嘻嘻的說道。

「你到底是同意還是不同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啊。」莫降無奈的嘆口氣道︰「我同意就是了。」

宋景廉剛要命人打開鐵籠,卻听莫降說道︰「我再提一個小小的要求……」

「莫降,你要知道!貧道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您先消消火,听我把話說完。」莫降陪著笑臉說道︰「您也知道,我現在身受重傷,行走不便,還要拄著雙拐,胳膊也要靠義肢的輔助才能活動,可是,救我那徒兒的x ng命,可是一件j ng細活,我手腳不便,難保不出現什麼意外——所以呢,您看我能不能帶個幫手?」

宋景廉聞言,考慮片刻後問︰「你要帶誰?」

莫降用努努嘴,示意他想帶上唐沁——最起碼,黑將還沒有公開說唐沁是個叛徒,所以莫降這個要求看上去並不過分。

熟料宋景廉想都沒想便擺手道︰「她不行!」

「為什麼?」莫降和唐沁同時問。

「黑將有令,黑左士之事,r 後再來處理——在證明她的清白之前,她必須待在這里。」緊接著,宋景廉又道︰「非但唐沁不能離開此地,文逸、韓菲兒也不能離開。」

「你的意思是,我只能帶他離開?」莫降說著,看了馮沖一眼——此時的馮沖剛剛擦干眼淚,他到現在也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要哭……

「是的,你只能用他做助手。」宋景廉說。

「好。」莫降沉沉的嘆了一口氣——之前,莫降曾數次露出無奈的表情,可這一次的無奈,卻最為真實……

鐵籠再次打開,懵懵懂懂的馮沖,跟在莫降後面,走出了鐵籠。

在兩列黑甲軍士的「護送」下,一行人沉默著前行,而各自的心思卻是不同。

雖然有人說,莫降既然表現的如此從容,那麼王維翼就一定有救。但是,充分領教過莫降的ji n詐的宋景廉卻認為,絕不能以常理來推測莫降的行為,因為無恥的人行事沒有底線可言,更何況莫降現在被困在崖山,狗急跳牆之事,他也未必做不出來——如果真的讓王維翼死在這里,一定會給崖山帶來不必要的麻煩。

如今,大乾朝正面臨內憂外患,無論是朝堂之上還是在民間,舉是矛盾重重暗ch o涌動,各派勢力俱是劍拔弩張,亂世之爭一觸即發——黑將已經布置好了一切,設計好了一切,在這個關鍵時刻,絕不容許出現什麼意外,如果這時候樹立建康王氏這樣一個強敵,那麼對于黑將的大業,必將是大大的不利。所以,在亂世到來之前,他們必須收服莫降,必須將建康王家爭取過來。

也正因為有重重顧慮,所以黑將才會設下這一番計謀,否則,他若是想在崖山除掉莫降,無異于碾死一只螞蟻一般簡單,更何況,莫降已經中了黑將一計,已經坐實了叛徒的身份,如果他真的觸及到黑將的底線,那麼他的下場一定會很慘……

所以,莫降的做法看似胡鬧,實則是他智慧的體現——他這樣做,一來可以淡化雙方的矛盾,緩解緊張的氣氛,二來可以試探出黑將的真實用意,以及黑將的底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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