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梨花將謝，春光愈加明媚。
將軍府迎來了隸王爺這個貴客。他是當今天子的弟弟，也是朝堂上一手遮天的攝政王，天子身體一直不好，膝下子息少，所以朝事大多依賴這位隸王。
但是因為他的功高蓋主也引起了一些老臣們的彈劾，皇甫將軍就是其中一個。當年皇甫老將軍還在世的時候，一個仗著天威尊貴，一個仗著戰功赫赫一直明爭暗斗不已。而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皇甫老將軍的女兒當年是皇上最寵愛的妃子，也是爭奪皇後之位的人選。很可惜，皇甫貴妃命薄，生產時一尸兩命，這是一樁人人噤口的宮帷密案。
那一年，老將軍父子正鎮守邊疆，不久，被召回朝廷在阜州做了閑置將軍，老將軍也郁憤而死。從此，隸王獨大。
時過經年，將軍府更無意來對抗隸王，即使有太多的不滿，卻也將迎接的禮儀做的面面俱到，恭謹萬分，這讓隸王很是滿意。
燈光煌煌，夜色妖嬈，弦管聲纏綿悱惻，大廳里燈光幽暗恍惚，一隊隊的舞姬在柔和明亮的燭光中翩翩而舞，明媚的眼波，媚骨的舞姿，在酒香中飄搖。
隸王斜依在軟榻上，眼眸微微眯起，保養極好的手指在案幾上輕輕地隨著絲竹聲叩擊著，似乎沉醉在溫柔鄉里。
皇甫將軍和皇甫長軒陪坐在他的左側，還有幾名官員，席間唯獨少了皇甫尚鳴一個人。
隸王環顧一周，「听說貴府的大公子也回來了，怎麼不見？」
每個人臉上似乎都是一僵，皇甫將軍勉強笑道︰「有勞王爺記掛，犬子頑劣，老臣……」他苦笑，似乎因為教子無能而慚愧。
隸王笑，不以為意，道︰「據說大公子也是玉樹臨風般的人物，沒見到真是可惜了！」看向皇甫長軒，微笑著，「本王記得好多年沒有見著二公子了，風采不減將軍當年啊！」言下不甚唏噓，「想當年本王可是仰慕老將軍得很，這天朝江山的萬古牢固，你們皇甫家功不可沒啊！」
皇甫將軍惶恐，道︰「王爺說笑了，老臣怎敢居功？」
皇甫長軒臉色蒼白，整個人都顯得十分羸弱無力，勉強笑道︰「小民也曾想像祖父父親般鎮守邊疆，為國效力，只是，」他低頭，有點難堪。
隸王臉上也有惋惜之色，道︰「真是可惜了！」轉臉微一頷首。
兩名美艷女子上前跪倒，眉眼秀美，皎皎亭亭，竟然是一般模樣。兩人手里各捧著一個精致的木匣子，聲音如鶯啼燕語，「請皇甫公子笑納。」
隸王睨了兩人一眼，微笑道︰「這是北蕭國進貢的珍品，听說對驅毒健身有很大好處，本王特意帶了來。至于這兩人，」他指著她們，「她們是對孿生姊妹，懂烹調藥理，送給二公子調用。」
皇甫將軍一愣，連忙道︰「犬子駑鈍，怎敢勞兩位姑娘，更不敢讓王爺操勞。」
隸王似笑非笑，「怎得？將軍不喜歡本王的禮物？」語氣有些不好。
「臣不敢，臣不敢……臣，謝王爺關心。」
皇甫長軒不禁惶恐、感動，道︰「王爺的一片心讓小民惶恐，只是，」他難為地，臉微微紅，「小民新婚，拙荊出自商賈，有些規矩禮儀……」他停住不說了。
隸王哈哈大笑，道︰「本王明白，富貴不棄糟糠，是大丈夫之為也！這兩人送于你便任你指使，不用顧忌本王。」
「是，是，多謝王爺……小民叩謝……」皇甫長軒連連稱謝。
隸王笑著，飲了杯酒。
夜宴下來，賓主盡歡。
瑯嬛居卻空氣有些沉悶，拾翠帶著幾個丫鬟正忙著整理皇甫長軒的物什。
方青燃與皇甫長軒面對面坐著。
皇甫長軒避開方青燃詢問的目光，細長的手指包裹住茶杯，汲取熱氣，而整個身子縮在高大的椅子里，臉色微微帶著灰白，偶然咳上兩聲。
兩個美姬靜靜地地站著，其中一個不時掀起長長的睫毛打量著兩人，听到皇甫長軒的咳嗽聲，微蹙了蹙眉，便斂了眸，恭謹而柔弱。
方青燃有點頭痛地揉了揉額頭。吩咐拾翠，「兩位姑娘是貴人，你好好安頓，小心不要怠慢了。」
「奴婢不敢，」一女萬福道︰「王爺說了，我們姐妹是伺候爺和夫人的，不敢讓夫人費心。」態度雖然恭謹，眉眼中卻流露出盛人的氣焰。
堇色惱，冷笑道︰「既然自稱奴婢，夫人的話可是听著了？」
兩女微楞了下，互相看了眼，「是，奴婢遵命，謝夫人。」便躬身退下了。
方青燃頭更痛了。
夜已深，丫鬟們都退了下去，只余下皇甫長軒兩人，這是兩人第一次同房，尷尬的氣氛彌漫在彼此間。
皇甫長軒掩住口，咳了聲，「此舉也是無奈，你……」
方青燃道︰「無妨。」便起身將一張被子鋪在靠著窗口的榻上。
這一夜，兩人各據一角，擁著被，在黑暗中只听見彼此平緩的呼吸聲。
不知過了多久，方青燃醒來，敏銳地發覺空氣中那呼吸聲粗重了許多，凝目看去，床上的皇甫長軒整個人縮成一團，手在胸前胡亂地抓撓著。
她遲疑著。
皇甫長軒似乎喘不過氣來，衣襟被扯開，一件物什從懷里滑落。
方青燃拾起來，借著朦朧的月光，看清是一個綴著流蘇的玉玦，上好的羊脂玉上雕琢著一只振翅于飛的鳳凰，鳳目翎毛，栩栩如生。而讓她錯不開眼珠的是圓孔處結著一個朱紅色的絡子，絲線是紅色的，因為年代久了，微微泛了白，卻編織得十分精致。
她慢慢摩挲著那絡子，細細打量著他幾乎扭曲的臉，眸色幽黯不明。終于，縴指疾出，在他的曲池、檀中大穴上點了點。
皇甫長軒慢慢地停止了抽搐，眼楮緊閉，嘴角殘余著白沫。
她伸出手在他的鼻下試了試，松了口氣，于是盤膝坐在皇甫長軒的背後，閉上眼楮，將手掌按在他的背後。
不一會兒，兩人的頭上都冒出絲絲的白煙，皇甫長軒的身體動了動「噗」地一聲吐出一口黑血。
方青燃用絲巾簡單擦拭了下他的額頭嘴角，便將他慢慢放到床上，蓋上被。
皇甫長軒沉入了睡夢中，緊閉的眼瞼下是淡淡的淤青，呼吸漸漸地平穩下來。
這一夜，方青燃卻抱膝而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