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青燃剛剛起床，拾翠便來稟報，「少夫人，方姑娘來了。」
堇色氣鼓鼓地道︰「就說夫人還沒起床，不見！」
拾翠難為地看了眼方青燃。
方青燃淡淡地道︰「讓她進來吧。」
方青眉姍姍而入，神情依然是怯怯的，「姐姐，」她親熱地叫，「皇甫小姐約我出去玩，我想先告訴姐姐一聲，不如姐姐和我一起去？」
方青燃眼也不抬，「玩好就該回去了。」
「姐姐……」方青眉眼眸里漫上了霧氣。
方青燃不再理她。
堇色冷著臉，「二小姐，這不是在方家，你還是听小姐的話，回去吧。」
方青眉咬唇，低低地應了聲，便退了出去。
迎面皇甫長軒坐在輪椅上由啞僕推來，她連忙行禮，掩了淚，「姐夫。」
皇甫長軒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點點頭，卻不說話，便徑直進了屋。
那一眼疏離而冰冷，讓人心頭發 ，她回頭瞧了眼，看著他坐在輪椅上單薄的背影，心底突然升起一種慶幸，甚至是快意。
方青燃靜靜地和皇甫長軒相對而坐，拾翠和幾個丫鬟小心地布著菜，除了碗碟偶然踫撞的聲音，沒有一個人出聲。
一頓飯吃得安靜，安靜得詭異，服侍的丫鬟們更是屏住了氣，大聲也不敢出。
方青燃神色如舊，卻有些心不在焉。
皇甫長軒看著她，淡淡地，「你有心事？」
方青燃低眉不語。
皇甫長軒眸色微暗，張嘴想說什麼，卻嗆了風，猛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整個人幾近佝僂下去。
拾翠和堇色慌作一團，忙端了水。
終于止住了咳嗽，他一手撫著胸口，一手掩住口，臉色通紅，懨懨地，「回吧。」
啞僕無聲地過來，推他出門。
拾翠和堇色互相看了眼，都有些惴惴不安。
方青燃索性放下筷子，目光漫漫地投向窗外。
窗外，陽光明媚，花香怡人，她想起那個俊美如玉的少年。
她記得，那一年的梨花開得真好，漫天如雪花飛舞，一片雪濤香海，她的眼前卻只有一片血紅。眼睜睜地看著母親臉上露出淒美的微笑，血，大團大團地涌出她的嘴角，她的身體慢慢後仰，倒下，目光自始至終都停留在那個男人的身上，留戀，貪婪甚至釋然，偶然回眸，留給自己最後的一眼卻是愧疚……
那個少年，與自己年齡相仿，眉目清秀的臉上是真切的擔憂，慢慢靠近，蹲在她的身邊，微垂眸，無視自己的憎惡和抗拒，溫和的聲音，帶著寵溺和堅定，「以後，讓哥哥來照顧燃兒可好？」讓哥哥來照顧你可好？可好？可好？……
方青燃閉了閉眼，眼角一點濡濕，她道︰「讓他去找他，如果見到他，」窒了下，「帶他走！」
堇色明白這兩個「他」分別是誰，無聲地嘆息聲，點頭應著。
馬車上，皇甫泠容不時掀開簾子，興致勃勃地觀賞著街市上的喧鬧。方青眉偶然回應兩聲，卻有點神魂不屬。
皇甫泠容眼珠轉了轉，靠近她，親熱地道︰「我沒有姐妹，只有兩個哥哥，平時也很少說話，從小就很孤獨，倒是羨慕妹妹，有個姐姐。」
方青眉勉強一笑，「是，有姐姐是好。」她想起了什麼，「姐夫身體一直都這樣麼？」
皇甫泠容道︰「是，听說是小時候受了大寒，身子骨弱。听娘說，以後得好好調理才好。」
方青眉「哦」了聲，低了頭。
皇甫泠容踫了踫她，「你很怕你姐姐嗎？」。
方青眉忙道︰「不是，不是……」看到對方了然的笑，想起自己跪在方青燃面前那尷尬的一幕被她瞧見，不能再說下去。
皇甫泠容笑微微地，似乎沒有注意到她的不自在，「你是來找你表哥的？他怎麼了？」
方青眉心兒一顫，揪緊了衣角，小聲地，「他，他走了。」
「因為你姐姐？」
方青眉一愣，仔細看她兩眼，對方笑意盈盈，仿佛只是隨便一問，她心思微轉，輕笑道︰「不是，我們三人從小一起長大。姐姐自小和將軍府定了親，知道分寸的。」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皇甫泠容笑笑，眸中閃過絲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