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愛風塵,似被前身誤。花落花開自有時,總是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歸處。"
穿過庭落時,隱約听得悲戚的歌聲,循聲望去,只見不遠處的水榭上,一女子身著淡碧絲衫,手捧琵琶,淺唱低吟,夜風吹得她的羅衫亂舞,然而她好像無知無覺,望著那一輪皎月,輕捻琴弦,訴諸衷腸,道盡身世悲涼。
此情此景,饒是一向性情寡淡的清璇也不免落下幾滴清淚來,輕輕回眸,霓裳的房門輕掩,那一抹倩影就那麼倒映在窗紙上,那樣的悲涼。情之一字,何其傷人,竟讓當年意氣風發的師姐變成了現今這般模樣。洛兒見了,怕是最傷心的吧,一直以來,她最尊敬就是大師姐,還暗自為容貌與師姐幾分相似而得意,當初師姐離開時,她那傷心模樣至今還歷歷在目。思及此,她暗道此事絕不能讓顏珞知曉。
歌聲停了半歇,復又響起,句句滿含淒涼,直直要將人的心兒揉碎一般。清璇臨風而立,表情已不似方才的淒然,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她在想些什麼。
「那是曾經的花魁琴音姑娘。」一道溫潤男聲打破了此時的寂靜。
清璇一愣,隨即抬眸,望著那清影嘲諷一笑,「蕭公子似乎也是這坊間的常客。」
蕭澈不置可否,「前年到蘇鎮時,曾有幸听過琴音姑娘一曲。」
「怕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了。」淡淡的拋下這句話,清璇便轉身離開了。是的,她不懂情,正如她不懂為何師姐會為一薄情男子背叛師門,淪落風塵一樣。可這並不代表她看不懂那水榭上的女子偶然朝這一瞥時那目光里的震驚與驚喜,那分明含了太多的深情。
不知走了多遠,她突然頓住了,轉身望去,遠遠的,那月光下,兩抹身影倒映在水中,那女子手抱琵琶,舉止中是掩飾不住的驚喜,而那男子淺笑中帶著幾分疏離。
這便是情嗎,能讓一個風塵女子女子杳無信期地痴痴等候。看著那女子原本清冷的臉上彼時所綻放的笑顏,清璇無法理解。她只知道,情,她永遠不會踫。然世事難料,永遠不要說永遠。此時的她怎會料到正有一場痛徹心扉的愛戀等著她,不死不休。
突然,一陣掌風襲來,清璇敏銳的感覺到了,往旁一避,那一掌便生生的打在了假山上,那假山立馬被擊得粉碎。此人出掌極其狠戾,剛那一掌雖是試探,然仍是欲置她于死地的。清璇立馬提高了警惕,忽的一白影閃過,五根金絲飛射而出,直逼那人面門。那白影似未料到這一招,忙用扇面擋住,然還是有兩根金絲陷進他的肩胛骨。
「怎麼是你?」待清璇看清後,驚訝的出聲。
凌旋金絲並非一般暗器,沒入骨中如萬蟲嚙咬,足以讓人痛不欲生。更何況適才五針齊發時,清璇早已在上面淬了毒,可想見此時的蕭澈的境況。然蕭澈也非常人,此時雖面帶蒼白,但仍穩住氣息開口︰「我听見有動靜,便過來看看。」
「先不要運息。」清璇收回方才被蕭澈打落的三根金針,見他此時已有些身形不穩,忙出口道。
「蕭公子,」一女子自遠處小跑而來,正是之前的琴音姑娘,她見蕭澈這番模樣,也不顧整理一下因小跑而有些凌亂的發絲,忙扶住了他。「蕭公子,你沒事吧。」
蕭澈微抬手,欲與她拉開些距離,然未穩住身形,險些一頭栽了下去
清璇見此情狀,知曉此時毒已全然發作,「快扶他進屋。」
「哦,」琴音姑娘此時才反應過來,忙扶著蕭澈朝水榭走去,清璇亦緊隨其後。
落芳樓的姑娘們都居于這水榭之上,只是因著紅的程度而各異,像霓裳這般,就居于正中的閣樓上,而琴音的房間因著她的苦候與不願也就被分配到了最角落的一處陋居。推門進去,布置的倒也清雅,沒有半點脂粉俗氣,牆上還懸有幾幅山水作,倒更似一尚待字閨中的閨秀所居之處。
琴音輕輕地將蕭澈安置在榻上,轉身對清璇說,「麻煩姑娘照顧一下蕭公子,我這就去請大夫過來。」說罷,便匆匆的往門外跑去。
清璇倒也不阻撓,緩緩的走到蕭澈所臥的榻旁。蕭澈此時雖面色蒼白,但仍扯出一絲淺笑,「宮主的凌旋金絲果然名不虛傳。清璇對他道破自己的身份倒也不以為意,一直以來她都未刻意隱瞞,否則剛剛也就不會使出凌旋金絲了。她輕輕地將手搭在蕭澈的手上,緩緩的將真氣注入。
至陰的真氣遇見蕭澈的純陽內力倒也不排斥,反而融合在了一起,化為了一股強大的力量。
「嗖——」,原本陷入肩胛骨的兩根金絲因著這股內力猛然彈出。
見狀,清璇便撤回了內力,而蕭澈的臉色也比先前好了些許。
清璇自榻上起身,走到桌旁,輕輕斟了一杯茶,轉身遞與蕭澈面前。
蕭澈溫潤一笑,接過茶,輕抿了一口,「碧螺春的味道還是一樣的甘醇。」
清璇沒有說話,面上淡淡的,看不出什麼情緒。一時間,陷入了一片死寂。半晌,清璇起身欲走,已行至門口,蕭澈的話自後傳來。
「或許是蘇媽媽吧。」
清璇心頭一驚,但面上仍是不動聲色,頓了一下後,復又往外走去。
那倩影在夜色中逐漸消失,蕭澈把玩著手中的茶杯不知在想些什麼。
「公子,公子……」一道身影自門外飛奔而來,正是那明曉,緊跟其後的是神色有些匆忙的琴音和一個拎著藥箱的老者。
「公子,你怎麼會受傷的?」明曉急切的跑到蕭澈面前,查看他的傷勢。
「已經無礙了,」蕭澈自榻上起身,走到琴音面前,「有勞琴音姑娘請了大夫來。」
「公子真的沒事了嗎,要不還是讓大夫看看吧。」琴音似是不放心,勸道。
「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領了。」
琴音見蕭澈如此說,也不好勉強,掃視一眼四周,問道,「那位白衣姑娘呢?」
「白衣姑娘,剛她也在?」明曉听後急忙開問。
不待琴音回答,蕭澈上前向她道,「在下還有要事在身,不宜在這久留,就此告辭了。」
琴音心里雖滿是失落,但仍扯出幾絲微笑,「那公子保重。」
蕭澈微微頷首,便轉身離去,明曉忙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