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療養院,我學會最大的改變就是隱藏自己。
譬如此刻,我自己極度偽裝。
除了基本的學習,我對所有事情都表現得波瀾不驚。不參加學校任何活動及興趣小組,也不參加班級應有的聚會。甚至在宿舍,除了日常與大家的接觸,我很少主動去與誰客套。只是大家都是比較熱情的人,會不時主動與我說話,除此之外,我便很少有響應了。
想來,此刻的自己,安靜,孤僻,總喜歡抱著一些不算主流的書籍翻看,總覺得和當年的陶米太像了。
我苦笑著否定自己的想法︰陶米不是我的目標。縱然她是當年308宿舍最冷靜最具分析思維的人,但離我心中的自己,還是相差太遠。我還是必須完善自己,讓自己做到,無懈可擊。
「小帥。」
我轉過頭,看見是王玲在小聲喚我。
我有些奇怪,四處環視一番,看見除了李悠躺在自己床上看書,其他人都不在。
我走到王玲床邊,詢問她什麼事情。卻見王玲一臉不安,甚是驚恐。
我索性坐在她身邊︰「怎麼了?」
王玲湊近我耳邊︰「小帥,你知道,這個學校有什麼秘密嗎?」。
「秘密?!」我也甚是一驚,示意她繼續,「說說看。」
王玲下意識的環顧四周一眼,再次將視線收回,小聲對我說︰「學校,有一條密道。」
「密道?!」我似乎不太明白王玲的意思。
王玲拉著我蹲下,拉開她放在床下的行李箱,隨意拿過一根棍子敲敲床下的一塊方磚,竟發出一陣空響。
「你們在干嘛?」不知何時,李悠站在我們身後。王玲嚇了一跳︰「沒有!」我倒是無所謂︰「宿舍下面好像有塊空地。」說罷繼續用棍子敲敲地面,依舊听到一陣空響。
「下面,是什麼?」李悠似乎很有興趣。
王玲搖搖頭,伸手摳開了一片方磚,只見床下豁然出現一個容人上下的黑洞︰「不知道。我曾經搬開看過,只看到一條很長的懸梯。我不敢下去。」
我點點頭︰「是很奇怪。按理說,學校應該不會有這樣的建築存在。」
猛然听到一陣響聲,回頭看見阿姨和想想推門進來。見我們三人都蹲在地上,想想生是好奇︰「你們干嘛呢?看螞蟻搬家?」
我搖頭︰「不是。」語畢起身,示意想想自己過來看清楚。
阿姨和想想走過來查看一番,听王玲說完經過,阿姨轉過頭看我︰「小帥,你覺得是什麼?」
听見她叫我,我看著她,很是奇怪,為什麼要問我?阿姨微笑著對我說︰「你最聰明嘛。雖然你不怎麼說話,但是我不會看錯的。」
想想也跳起來說道︰「真的,小帥,我也感覺你是深藏不露。你說說這是什麼?我覺得是防空洞?或者,通風口?」
我轉過頭看著李悠。雖然我自持驕傲,但我知道這個宿舍我不能忽略李悠的存在。李悠看我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見,微笑一下,蹲將手探到洞口,轉身對我們說︰「空氣的對流感很強,說明是有另一個出口的。而且這麼強的空氣對流,沒有異味沒有灰塵,說明下面的環境應該是比較干淨的。或者,真的是防空洞或者通風口吧,只是奇怪,學校為什麼沒有說明?」
我問王玲︰「你知道其他宿舍有嗎?」。
王玲搖搖頭︰「沒有,我問過她們,也去一些宿舍找借口看過,都沒有。」
我也蹲看著黑黝黝的洞口︰「另一個出口,會是哪里?」
李悠似是微笑的對我說︰「你想下去看看嗎?」。
我看著李悠,又是一種說不清的感覺涌上心頭。
說實話,我沒有太大的興趣。但直覺告訴我,我不能放棄任何一個不同尋常的地方。
我點頭︰「下面,應該有什麼特別的東西。」
听到我的話,最高興的居然是想想︰「好啊,可以探險了。要準備什麼呢?指南針?瑞士刀?哈哈哈又有好玩的了。」
我隨意一笑,瞥見王玲不安的鎖眉。王玲對我說︰「要下去看看嗎?」。我微微一笑︰「就當是無聊吧。」王玲也點點頭。阿姨倒是隨和,願意陪我們玩一番。
我們將方磚重新蓋好,便自己做回自己的事情。
我打算去圖書館再換幾本書,臨出門時,我再次回頭看看床下那塊方磚,卻看見李悠看我的目光。我與她對視幾秒,卻恍如世紀。
那是怎樣的感覺呢?恍如世紀。
次日,想想竟然神速的準備了很多探險用具︰防水火柴、壓縮食品、強光手電等。居然還帶回了學校將要放假三天的消息。如此一來,大家便約定晚上便進密道查看一番。
李悠很鄭重其事地將手機電池全部充滿,王玲也很在意似的,往雙肩包里放了不少的必備品。看著大家似乎都高漲的情緒,我只是低頭私笑,只是簡單的拿過一支手電筒查看是否還有電源。
午後,想想激動的情緒越發厲害,竟然還拉著王玲和阿姨出門購買更多的食品。我看著她們出門,兀自坐回床上。抬頭看見李悠從陽台走回來。
李悠先是微微一笑,爬上自己的床鋪,隨即探出一個腦袋︰「小帥,你說這個世上,有多少事情是我們不知道的呢?比如密道下面,隱藏的是一個怎樣的秘密?或者,什麼也沒有,只是一片空虛與失望?」
我看著李悠,起身。這樣的問題,發問人若是想想或者王玲,我或者會告訴她們這個世界我們了解之事不過千之分毫,同樣,密道之下,是寶藏,是骯髒,亦或只是空虛,都不得而知。可看著李悠,我明白不能用簡單的目光去看待她的一切。我自是微笑︰「如果,這個世界,是我的世界,那麼,我了解它的全部,因為我了解我的全部。」
李悠笑了,只是那種笑,很別扭,是嘲諷,還是奚落,終是分外詭異︰「你真的確定,你了解你的世界?或者,當你熟睡之後,你的世界才開始蘇醒?」
我不知這句話是惹怒了我還是觸痛了我最不能揭開的隱痛,我明顯感覺到自己看向李悠的眼神變化了︰「你,什麼意思?」
李悠似乎也察覺了我的不妥︰「沒什麼,隨口說說。我先睡午覺了。」說完便將頭縮回被窩,不再理我。
李悠。我默念著這個名字,眼神定格在她上方的天花板。
熟睡之後,另一個世界才開始?
她真的只是隨口說說,還是……?
這個午覺,我睡得很極不舒服。
我憎恨自己,居然還有人能左右我的情緒。
醒來之後,在洗手間,我將冷水潑到自己臉上,生是憤恨的看著鏡中的人。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听見敲門聲,「小帥,你還好吧?進去很久了。」是李悠的聲音。
我開門,勉強擺出一個微笑︰「沒事。」
李悠看著我,遞給我一塊干毛巾︰「你臉色很不好。」
我接過毛巾,道謝︰「沒睡好。睡午覺做噩夢了。」
「我說了吧,你熟睡之後,另一個世界才開始。夢境,便是你的另一種生活,無法控制,更無法了解。」李悠說道。
我停下擦臉的手,她說的,就是這個意思?是我想多了?我再次抬頭看著她。此時眼前的她,天真爛漫,與鄰家小妹無異。
李悠接過我手里的毛巾,再次擦了一下我臉上的水珠︰「你的世界,旁人也無法懂得。任何人都不可能懂的。任何人的世界,都是如此。」說罷,轉身走開了。
我看著轉身出門的背影,質問自己,究竟,哪些才是我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