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鋪天蓋地的火,映的皇甫暮然的臉一片通紅——
眼淚早已被火氣蒸干,皇甫暮然木然的看著眼前這被火吞噬的世界,雙手緊緊地扎進泥土里……
身邊的淨情之像是在對她說些什麼,但她卻是什麼都听不到,漆黑的雙眼只是緊緊盯著前方,卻不知如今的雙眼已被這熊熊燃燒的烈火映成詭異的紅色。
「轟隆」
記載著自己幾年成長的東宮轟然倒塌,連帶著母親大人生還的僥幸心理也變得支離破碎……
轉過頭,稚女敕的臉上扯出一絲微笑,便昏了過去。
……
皇甫暮然睜開雙眼,深吸了一口氣。
「小姐!」
轉過頭,見到錦鯉那張清秀的臉上掛滿的擔憂,皇甫暮然微微搖頭︰「我沒事了。」
錦鯉松了口氣︰「剛才叫您好幾聲,都沒見著您醒可嚇壞我了。」錦鯉一向睡眠很淺,但凡皇甫暮然有一點動靜都會進來看一看,以防不測。但這次明顯是皇甫暮然做了什麼噩夢,自己卻是怎麼也叫不醒她,所以多少有些焦急。
皇甫暮然拉住她給自己整理被子的手,拍拍床邊,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錦鯉當然明白什麼意思,但看著皇甫暮然的表情不免有些好笑,最後乖巧的坐了下去。
皇甫暮然探出身子,把頭枕在她略顯瘦弱的腿上幽幽的道︰「夢到當年那場大火了。」
錦鯉身子一僵,想必想到了同樣葬身那個火海中的錦瑟。
「錦鯉,還好你還在,宿然還在。」
錦鯉輕輕嗯了一聲。
許久之後,听到皇甫暮然的呼吸聲漸漸均勻,錦鯉咬了咬下唇,道︰「對不起。」
「跟我還有什麼可對不起的。」
「我瞞著小姐偷學武功。」
「那還真虧了你學武功了,否則白天就算在馬蹄下活了下來,怕也得弄個半身殘廢啥的。」皇甫暮然了解錦鯉,如果不是因為她常年遭遇刺殺,錦鯉也就不必受那個苦去學武功來保護她。
不要問她哪來的自信,她就是相信。
「情之送我回來的?」
「嗯,他說您在懲戒室昏倒了。」
皇甫暮然咧咧嘴,不就靠在他身上睡著了嘛。
想來以他的身份,如果硬說自己是昏倒的,怕宮中那些個老頭也不敢造次非得捋順個一清二楚……又不是一次兩次,恐怕那些醫生老頭心里也跟明鏡似的,只是隨便開個營養藥應付一下。
「二公主今天好像來過。」
「屹然?嗯,如果真有事,明早估計就會來吧。」
清晨。
正當錦鯉給長公主大人梳頭發,皇甫屹然風似的闖了進來。
「今天跟我出去一下。」
皇甫暮然一轉頭,鬢角的頭皮便被勒的生疼,咧咧嘴又端正坐好︰「去哪?」
「雷府!那個姓雷的說是給,給,給什麼東西我給忘了,反正是給什麼接風,發了請帖讓我過去。」听皇甫屹然的口氣,竟是帶有隱隱的火氣。說完之後,抓起桌子上的杯子就灌了下去。
「那是隔夜的……額,不想去就不去,誰還能強迫你了。」
「這個我還必須得去!那個姓雷的畜……雷霄說是要讓他爹給父皇提親,要娶我!也不照照鏡子,就他那慫樣給姑女乃女乃我提鞋都不配,還娶我?哼,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想來,皇甫屹然這次可是氣得不輕,身為公主竟是滿嘴髒話。
吐吐舌頭,皇甫暮然對這個彪悍的妹妹有些頭疼︰「注意點形象!雷?主管刑事的雷大人家的公子?如果是他的話,也不見得就能成功。況且咱們西漠一向講究自由戀愛,如果不是身份相差太多,父王也不會過多介入的。」雷大人本名就叫雷大人,皇甫暮然一直對能起出這等名字的父母感到十分敬佩。而印象中,這位雷大人一直很穩重,想來是不會和他兒子一起胡鬧。
站起身,讓錦鯉理了理衣袖,皇甫暮然轉過頭笑道︰「說吧,到底為什麼要讓我去?」
三千煩惱絲梳成馬尾用翠綠色的發帶系著,一張笑臉陽光而燦爛。身上穿著的是交領的翠綠色深衣,衣襟處用銀線繡出簡單的花紋,外罩則是冷藍色的外袍,皇甫暮然當真是響應了初春的主題,從頭綠到腳。
皇甫屹然看到這身衣裳雙眼放光,然後恢復自然︰「你怎麼偏愛穿這些不男不女……你又打我!」喜歡又能怎樣,父王是不會讓她穿的。捂著被某人打痛的頭,皇甫屹然想著。
「難不能讓我背著那十幾斤的銀子亂晃當?」不說那巧奪天工的刺繡,也不說那炫目的色彩復雜的服飾,最是讓皇甫暮然頭疼的就是那重達十幾斤的銀飾。
在西漠,銀飾的多少代表者身份的尊貴卑微。
皇甫屹然杏眼微翻︰「又不需要你每天都戴!就這樣說了,一會跟我過去。」說著,轉身離去。
沖著皇甫屹然銀光閃閃的背影皇甫暮然想說什麼卻又住了嘴,扭過頭對著錦鯉聳聳肩︰「父王知道我又跑出去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
皇甫暮然忙里偷閑的沖著臉色陰沉的皇甫屹然辦了個鬼臉︰這就是你讓我過來的目的?然後花蝴蝶一般的繼續穿梭在餐桌之間,傳遞著各種菜肴。
其實這也不怪皇甫屹然,純粹只是巧合而已。誰讓我們的長公主大人今天服飾的顏色與雷府的侍女們身上的衣著大差不差,都是翠綠與冷藍色調。
原本還擔心怕是都郡里的人都已經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皇甫暮然相當低調的跟在自己妹妹身後進來。誰知長公主大人倒是高看了這幫子紈褲的消息靈通能力,進來半天愣是沒有人注意她……也不是沒有,否則長公主有怎會有機遇客串一下服務生?
「那個誰,你動作快點。」
皇甫暮然相當配合的點頭哈腰一陣子,然後偷偷吐了下舌頭,剛想把盤子擺放好,突然撞到一堵牆上。
不是吧,這麼倒霉。
這麼想著,手上卻是極其利落的把盤子換到左手,盯著眼前濺上菜汁的衣服緊皺眉頭。
「公子?」
「啊!!!!!!!!!」
皇甫暮然听到公子先是一愣,正欲抬頭,身後卻傳出一聲高亢的尖叫聲。那尖叫聲差點把皇甫暮然的耳膜震破,听聲音,似乎後面比較緊急。
偏過頭,皇甫暮然猛然一驚……南詔人?
只見,後面的少女頭上挽了個圓髻後面留有一個燕尾,發絲上插了兩只寶藍色簪子。由于低著頭,使得皇甫暮然看不清她的樣貌。但那一身寶藍色的稠衫,儼然一副南詔人的裝扮。
如今,那價值不菲的衣衫上菜汁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流,左胸上更是突兀的蓋著一支白瓷盤,而我們長公主殿下白玉般的縴縴玉指指尖微觸盤底……
皇甫暮然縱使看不見那少女的表情也知道好不到哪去,因為……那利箭一般得視線都快實體化了!
苦著一張臉,某人求助地望向比較威嚴的妹妹。期間左手下意識的動了動——看不出這姑娘發育的挺好的。
「啊!!!!!!!!!!!!!」尖叫聲再次響起。
隨後那少女回過神,先是拍開那只挨千刀的手,隨後便抽出隨身的短劍想也不想的刺想皇甫暮然,憤怒羞憤的表情任誰都明白如果不把某人殺了,她誓不罷休。
「雷秀爾,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第一次被潑上菜汁的身影閃到皇甫暮然身前,同樣抽出一把短劍擋住雷秀爾凌厲的一擊,怒斥道。
「竹寶藍,你不要欺人太甚!我要怎樣還輪不到你管!」看到竹寶蘭的神情,雷秀爾雙目已經冒出火光,恨不得把眼前的這兩人全殺了。
「其他的我管不著,但你不能殺她。」
「終于把你那蠻橫的性子試出來了嗎?哼,從小到大所有東西你都要和我爭,連他你都不放過!」
「這根本就不是我能決定的。」
「你早就知道我的想法,如果當時你拒絕,沒人會強迫你!借口,全都是借口!」說著,手上動作不停,甚至更加犀利起來。
「雷秀爾,你發錯火了吧!我為什麼要順著你?」竹寶藍因這莫須有的罪名壓抑的怒火瞬間爆發出來,手上的動作由原來的守變為攻。
看著那兩個越打越火熱的身影,皇甫暮然站在一邊捂著被拍的生疼的手腕,腦袋里一團問號。
貌似,她們說的好像能也許可和她沒有絲毫關系……
而周圍的下人自是認識這兩位主的身份也早就習以為常,所以從一開始就退到一邊,給兩位讓出場地。
微蹙秀眉,皇甫暮然真心鬧不明白了。
「胡鬧!」一聲怒喝從身後傳來,接著一道身影沖到中央強行分開打得熱火朝天的兩人。
「秀爾,不得無禮!」
听到聲音,周圍的下人自動分開一條通道,讓出身後的眾人。
只見,為首一人濃眉大眼原本和氣的臉上滿是怒容,指著那名寶藍色衣衫的少女就道︰「秀爾,回去!」
雷秀爾原本剛想辯解兩句,但看到自家大哥少有的怒容後,抿了抿嘴不再出聲。但也沒听從大哥的指示,標槍一般的站在原地,無聲的抗議著。
雷霄緊皺眉頭,心里恨不得扇死這個沒點眼力見的妹妹,沒看到身邊還站著兩人嗎?!平時蠻橫點也就罷了,但如今……
「呵呵,雷兄息怒!想來令妹定是有些委屈,你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的斥責一番,怕是有些不公。」雷霄身邊那位月白色衣衫的少年微笑道。
皇甫暮然眼楮微眯︰將臣!
可不是他還能是誰?南詔來的,除了他還能有哪個身價讓雷府的公子親自迎接?早該想到了!皇甫暮然慢慢蹭到下人身邊,讓自己不要太引人注目。
話說她為什麼要躲?堂堂西漠長公主還會怕他嗎?怕倒是不怕,還不是她老人家以前出宮時隱藏身份隱藏慣了,猛地還沒適應以長公主的身份出現在人前。
瞥了一眼兀自悠閑地喝茶的皇甫屹然,果然看到她那輕蔑前邊的表情。
……
算了,不和她一般見識!
轉過頭,看到將臣依舊擺出那副色迷迷的表情,皇甫暮然一陣無語︰拜托,也含蓄一點!恐怕別人不知道你好嗎?丟人!
「呵呵,小丫頭片子耍性子呢,還請世子見諒!」笑話,不是自家妹子的錯難不成是竹大小姐的錯?讓他雷霄指責他也不敢吶。不說竹大小姐本身的背景,就她那指婚的夫家……雷霄打了個寒戰。沒錯,就是自己妹妹的錯!沒錯也有錯!
雷霄看到將臣一雙眼楮不時的瞄向雷秀爾,身為男子的他那還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原本就有把妹妹獻給他的打算,看來,這事沒的跑了!想到不久的將來攀上南詔將家的高枝,雷家在西漠的低位自然水漲船高,而那些個想動雷家的人看來得重新考慮考慮了。
想到這,雷家大少爺沖雷秀爾竹寶藍身後的人使了個眼色,強行把妹妹帶回去重新打扮一番,然後再過來……為什麼不親自對妹妹說?從小看著她長大,難不成還不了解她的性子?
看著那人隱蔽的控制了雷秀爾並帶她下去,雷霄躬身做了個請的姿勢,把將臣請進宴會的場地。
「將臣,這有個熟人哦!」蹲在皇甫暮然身邊的青衫少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