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情踐踏 第四章伯爵府

作者 ︰

所有見過女伯爵的人都必須承認,這個冷漠、高貴、強硬的寡居女人身上有一種致命吸引力。這種吸引力不僅僅來源于她過人的美貌,還來自她那顯赫的出身,尊貴的夫家,以及令人咂舌的財富。

女伯爵是帝都交際圈名符其實的時尚女王,當她盛裝出現在皇室晚宴上時,連現任皇後殿下都不能攖其鋒芒。她擁有世人夢寐以求的一切,仿佛命運女神將所有的寵愛傾注于她。

「死了丈夫的人怎麼能算命運的寵兒?」同車的年輕女孩掩著口吃吃地笑起來。

「當然算,听說她以前的丈夫雖然是個以勇猛聞名的領主,性情卻非常凶殘,他死了之後,不但留下大筆金錢和領土,還空出位置讓那些溫柔英俊的男子可以名正言順的環繞在她周圍獻殷勤。」另一美貌的女孩頗有深意的揚起眉毛,「你想想,你是願意當一個有錢有權天天花枝招展參加舞會晚宴的風流寡婦,還是願意當一個每守著凶蠻丈夫吃晚餐的黃臉婆?」

「我倒覺得和丈夫一起吃晚飯蠻好的……」挨著弱水的圓臉女孩悄悄的嘟囔,弱水回頭看了一眼她,她眉眼彎彎地沖弱水甜甜一笑,看起來嬌憨討喜得不得了。

這批女僕看來是掌櫃的下力氣挑揀過,雖然面容同樣姣好,但氣韻或甜美,或嬌艷,或沉靜,或清麗,總之是各有各的特色。

弱水拉了拉嘴角,回給對方一個笑臉,也許是這些面部肌肉太久沒有得到鍛煉,乍做如此生疏的運動,看起來皮笑肉不笑,十分不好打交道,倒唬得那女孩戰戰兢兢地往旁邊挪了挪。

又一次失敗的社交!弱水抑郁地把臉轉回窗外,她仿佛天生缺乏親和力。

窗外,馬車已經從大路轉到幽深的小巷中,沿著一堵結實的石牆行走了好久,方才在一扇漆黑的角門前面停下。

掌櫃從車夫旁邊的座位上跳下來,趕雞似的把所有女孩從車廂中吆喝下來,從女孩們的議論中,弱水已經知道這位長相陰柔的中年人叫做二掌櫃。

二掌櫃先理理自己的儀容,再檢查女孩們的站姿一遍,才嚴肅謹慎地敲了敲那扇繪著家徽的木門。

門悄無聲息地打開,一個身高體壯的老婆婆將二掌櫃的身份來意盤問清楚之後,指派旁邊的大胡子護衛將一行人領了進去。

小角門里直通伯爵府邸的後宅花園。轉過沿牆幾溜僕役居所和重重扶疏花木,就繞到了前庭側院。小小側院里也是花木繁茂,從敞開的院門可以看到前庭。

庭中視野開闊疏朗,青石小徑如玉帶般瓖嵌在如茵的草地上。小徑旁錯落有致的擺著幾張庭院長椅,幾棵華蔭如蓋的小樹亭亭立在椅旁。

所有小徑在草地中央匯聚,那里有一個由玉石砌成的魔法噴泉池,三股泉水噴珠濺玉地灑向池中臨水梳妝的少女雕像。在水霧籠罩中,惟妙惟肖的雕像猶如有生命般,給寂靜的庭院增添了不少生氣。

小時候,弱水曾在家中珍藏的美術畫冊上看到過這座雕塑的畫像,這件不可多得的藝術品,是著名的雕塑藝術家落丹的巔峰之作。而鮫人面容的原形就是當時以美貌智慧傲視諸國男兒的女大公,細算起來應該是女伯爵的曾曾曾祖母。

從這里可以看見伯爵府主宅全貌。它一共只有兩層,卻佔地頗廣,青灰色厚重樓體上,除了碩大的白色落地窗,並沒有其他裝飾。

主宅端凝肅穆的建築風格和簡潔開闊的前庭,讓這幫來應聘的小女孩一照面就生出敬畏之感。一個個誠惶誠恐的低了頭,放輕了腳步,待看到穿著華麗制服的女侍總管來到,更是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女侍總管是個眼神銳利的中年大嬸,身段維持得很好,頭發梳得紋絲不亂,除了鼻子略帶鷹鉤,嘴唇太過薄削之外,總體上看還是頗有幾分姿色,只是這份姿色在這沉肅的大宅里被生冷的壓制下來,變得呆板僵硬,猶如筆挺制服上的一朵精巧的絹花,形狀雖然勉強算悅目,卻沒有絲毫生氣。

她居高臨下的打量著這些前來應聘的妙齡少女,猶如園丁打量需要修剪的灌木。

弱水身邊的女孩們被女總管剪刀般的目光修理得乖順無比,個個打起精神,按照以往的培訓,背脊挺得筆直,面部下垂四十五度角,眼楮盯著身前一尺距離,儀態表情如同一個模子里塑出。

弱水也算機警,眼角余光瞥見兩邊女孩拿出職業應聘儀態,趕緊照虎畫貓學了過來,只是她比旁人要高出許多,神態儀表全靠小時候禮儀老師的基礎教育,恭順表情做得似是而非,一眼就被女總管剔了出來。

「你!」女總管用下巴一點弱水,轉頭一路數了過去,「你,還有你,都回去吧,剩下的听我要求,會的舉手。」

被點中的如喪考妣,剩下的歡天喜地。

弱水捏了捏拳頭,內心苦惱于應聘的失敗。沒工作的直接後果是要餓肚子和睡大馬路,看來自己的職業規劃要修改,實在不行恐怕只有轉行︰她在當佣兵和當搶劫犯兩種沒有前途的職業間彷徨,拿不定要走那一條,橫看豎看兩條都像是死路。

嚴酷的生活逼人墮落,意志堅定的人除外,不堅定的她已經開始想著作奸犯科了。

她一邊懊惱自己前途的灰暗,一邊豎起耳朵听女總管繼續挑人——多個應聘經驗也好。

女主管不問職業技能,劍走偏鋒︰「誰認識各家貴族家徽?」

五個人里有三個人會。

再問︰「誰認識字?」

三個人里有一個會。

女侍主管從頭到腳把優勝者挑剔一遍,然後她問出一個匪夷所思的問題︰「會不會打獵劈柴烤野味?「

那個眉眼秀氣的小姑娘懵了,眼楮里寫滿疑問︰不帶這樣的,您只是聘一個內宅女佣啊!要這麼全知全能干什麼?

女侍主管輕蔑傲慢地看了她一眼,意思是不需要你明白,哪來的的回哪去!

弱水覺得機會難得,兩步跨到女侍主管︰「您說的我都會。」

女侍總管鼻孔哼了一聲,看都懶得看她一眼,轉身要走。

弱水跟在她後面爭取︰「真的會,我干了八年女僕,洗漿縫補燒茶做飯,打掃跑腿兼采買,內宅外宅一把抓,而且還有上任雇主推薦信。」性喜沉默的她,被逼無奈,一氣倒了許多自薦之詞。

女侍總管不為所動,旁邊花叢後倒有人撲哧一笑︰「十項全能啊?來,給我看看這麼厲害的人物長什麼樣。」

隨著暗啞的笑聲,一位高壯肥碩的婦人從花叢後轉了出來,她手還挽著個柳條編的小籃子,里面放滿了零食,種類豐富多樣,干果、松餅、蛋糕、肉干、果脯等不一而足,就弱水匆匆一注目已認出不下五種。

這位肥碩的婦人有一張和善親切的臉,圓圓的眼楮,圓圓的鼻子外帶圓圓的嘴,嘴角天生上揚,不笑也是笑模樣,一說話兩排整齊的牙齒閃閃發光,一看就個好說話的主。

她的僕役制服外圍著件半新舊的碎花圍裙,一頭鐵灰色的頭發整整齊齊的包在同色小碎花頭巾里。人雖胖,看上去卻很是干淨利落。

「金胖,你不在廚房呆著,跑到這里來參合啥!」女侍總管見到胖婦人很是不悅。

「隨便看看。」胖嬸笑呵呵地往自己嘴里塞了一顆花生,嚼得那個香和脆啊,連見慣了村婦的弱水都覺得她吃相太豪放了。

生性刻板嚴謹的女侍總管明顯對這招搖的吃相很不感冒,但是這胖嬸乃內宅廚娘,憑著一手廚藝絕活,在重視膳食養生的伯爵府混得風生水起。

胖嬸凡事喜好圍觀打醬油,私下被尊為伯爵府八卦太後,麾下粉絲眾多,屢教不改之下,等閑女侍總管也懶得去招惹她。此次見她又跳出來圍觀,女侍總管心中不悅,統統噴向身後跟隨的弱水︰「說你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跟上來干嘛?」

弱水停下腳,即不臉紅也不羞惱,老神在在的看著臉色如冰的女侍總管,面癱臉對面癱臉,相看兩相厭。

「嘖嘖,兩人這神氣還真象一個模子刻出來的,秋荻總管您為啥這麼忌諱這個小姑娘,莫非她是你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胖嬸咽下食物好奇的問。

秋荻總管習慣了她的一貫無厘頭,不睬她,徑直看向旁邊的二掌櫃︰「這批女孩子不合適,都帶回去吧。」

二掌櫃心里發苦,臉上還依然笑得誠懇非常︰「勞煩總管大人了。」轉身集齊人頭準備打道回府。

胖嬸笑呵呵的開了口︰「秋荻大人,攏共只有一個內宅女僕的缺,您挑挑揀揀都挑了四遍了,也不嫌累得慌。」

秋荻總管垮著臉,拉長調子︰「認真辦差怎麼能說累?」

「今早廚房的春花得了急病回家養著,空出來的職位我已經報上去了,您行行好,能不能先留下個把小丫頭到廚房幫著打下手?」胖嬸笑眯眯的遞了塊女乃油果醬肉松卷到紅棉面前。

秋荻瞪著距離自己鼻尖只有一寸的女乃油果醬肉松卷,臉色難看得要命︰「這批丫頭是專干內宅活的,不合適。」

「沒關系,除了工錢低點干內院的活和干廚房的活其實也沒多大區別。」胖嬸繼續把肉松卷往前送,似乎秋荻不答應她就要用這東西糊在她的鼻尖上。

秋荻的頭不由自主的向後仰了幾公分,以保持安全距離。

「晚上我做一道你最喜歡的紅酒炖牛肉給你賠罪。」胖嬸誘之以利。

秋荻不屑地別開頭︰「起碼得再加兩籃草莓瑪芬蛋糕。」

「成交。」胖嬸嘻嘻一笑,縮回手,把肉松卷塞進自己的嘴里,再沖弱水微微一笑,挽著籃子哼著歌一路優哉游哉的去了。

秋荻看了一眼一排水蔥似的小姑娘︰「廚房雜役,包吃包住,工錢一個月八百,只有一天休假。誰願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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