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往西走一路上樹木參天,枯葉滿枝,頗為蕭條,寒風瑟瑟,凍得人發顫,雲風月披著厚厚的氅衣下了馬車,大家伙兒已經行了一個上午的路程了,不止要吃些干糧,也要喂喂馬。雲風月想著坐在馬車里一個上午手腳也不太伸展地開,即使外面寒冷,也想出來透透氣了。
遠處是綿延不斷的山峰,山頂上白茫茫的一片,是積雪覆蓋,水汽繚繞,仿若人間仙境,腳底下是枯葉,踩上去嗤啦嗤啦地響。雲風月享受著腳底的柔軟,听著潺潺流水聲,心底一片寧靜,嘴角勾起笑容,艷若桃李,淡紫色的瞳孔里閃爍著晶瑩的光,掃去了心底的不舒服,面容展開,尤為舒暢。
「雲小姐,我讓他們去捉些野味來,就在這里將就著吃些吧。」方卓心底雖不太認同雲風月的為人,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這位雲小姐長得極好的,就譬如此時,對江而望,神情淡然,若飄然出塵的仙女,長于世也超月兌于世,神聖純潔。而平時的一顰一笑又為其容顏增添了嫵媚,顯得明麗驚艷,不經意一見,連魂也勾了去,饒是他這般不好之人,也听得胸膛激越之聲。
雲風月轉過身點了點頭,向翠花示意了下。翠花立即從車里拿出一大包東西。
「方大人,大家伙兒也累了,今早我讓廚房做了些糕點,先讓大家填填肚子才有力氣去打獵物。」
「雲小姐客氣了。」
雲風月笑著搖了搖頭,讓翠花把點心分下去,他們雲府的點心向來咸香而不甜膩,甜味的餡兒怕是這些大老爺們也吃不下去,雲風月本來就琢磨著這支隊伍出門在外,帶的干糧也應當是大餅之類的,剛才看了也正是如此。她帶的點心也正好夠他們分這一餐,畢竟糕點也放不了多久,她也並非是賄賂他們,只是以前出門的時候,自己零食總是一大堆,這次也沒少帶,但是她總覺得就她一個人吃太不好意思了,不過可惜了,咳。
方卓露了笑,他向來看不慣這種小恩小惠的手段,不過看著這雲小姐故作大方實則有些肉痛的表情就覺得這小姑娘還是挺單純的,完全不像他人所說的那樣精明。
士兵們也是一臉感恩地收下了翠花的點心,這點心在雲風月看來很平常,但是這些士兵大都家中並不富裕,想吃上這樣一樣精致的點心還是很困難的,所以還是很感激地,大家都想著,這可是值好幾百文了吧!
過了一會兒,又有幾個士兵打了幾只兔子過來,放了血,剝了皮,支起架子,開始烤起肉來,頓時一股股肉香襲面而來,雲風月都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有肉,有風景,若是再來一壺酒就好了。
「雲小姐,我這里有酒。不過比較烈,不知你喝得慣不?」方卓哈哈大笑道。
雲風月臉上燒紅,肚子里的話怎麼又說出來了!強裝平淡道︰「也好,我最喜歡烈酒了!」
「雲小姐真是豪爽!」方卓拍手稱贊道。
于是,雲小姐忍著方大人的促狹喝下了烈酒,把她自己燒得火燒火燎得,幸好只有一口,否則下午的路她就只能躺馬車睡覺了。
正在雲風月不計形象抓著兔腿往嘴里塞的時候,就有個士兵過來回報︰「大人,雲小姐,那里有個人說要求見雲小姐。」士兵指了指身後方。
一個壯碩的男子全身筆挺地站在那兒,穿了身灰色麻布褂子,肥大的燈籠褲,看上去很是單薄,可是肌肉賁起,任誰也不敢小看,半張臉被胡須擋了開去,依稀可見男子傻憨的笑容瞧著前方。
「郭進,你怎麼來了?」雲風月愣了一下馬上反應過來。
「昨天我去送菜的時候就听小姐今日要去魯國,所以我也一早就趕過來了。」郭進立在那兒,傻傻地笑。
「那你過來找我是為了何事?」雲風月斟酌著語句。
「我想能不能和你們一起去?」郭進見方卓皺了皺眉頭又立馬道︰「你看我有力氣,會打獵,而且你們若是不走官道的話,在山里面我熟!」
「你為何想與我們一起去?」她隱隱約約猜到一些原因,卻把這個緣故壓下心頭,暗罵自己自作多情!
郭進羞澀地搓了搓手道︰「我就是想著我爹的話,做人不能坐井觀天,所以想出去走走,以前沒有那個膽量,現在剛好小姐和大人一起出去,我也想見識見識。」郭進說著沒有邊的話,余光打量著兩人的神色。
方卓笑道︰「雲小姐,這是你的朋友,你做決定!不過路上出了事兒,你也要多勞神了!」話里話外的意思便是如果你帶他走,出了問題責任便是你的。
郭進聞此,趕忙道︰「我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
方卓很會推卸責任,雲風月想了想又道︰「你知不知道我們這次是出使魯國去的?可能在路途上會遇到許多困難,甚至嚴重一點的話,連性命也難保,這樣你也要跟著去麼?」她倒是沒有想過郭進是不是哪國奸細的問題。
郭進重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家里呢,這次我們要出去很久,你家里豈不是沒人照料了?」
郭進又搖了搖頭道︰「這本來就是冬季,也不是農忙時節,沒什麼大事,再說,我家里也只有我一個人了,出門前我也讓郭二嬸幫我看著房子的。」
「可是我們這里的人都騎著馬的,你怎麼走?」雲風月見他雙手就一個包裹,還是扁扁的,像是什麼東西都沒帶,嘆了口氣問道。
郭進為難地握了握拳頭,看了看周圍的士兵,又望了眼雲風月的馬車道︰「白天我就幫著趕車,晚上我就隨便打個地鋪就好了,我不怕冷得,隨便給我條毯子就成!」
看來他是打定主意跟著走了!雲風月深吸了口氣,笑道︰「你都這麼委曲求全了,我再不近人情你就得埋怨我了!」她側過身對方卓道,「就帶上他吧,出了事兒,就由我擔著好了。」不知出于何種原因,她總是相信郭進是不會害她的。
「既然雲小姐這麼說,那本官也不好拒絕了。」方卓看著那張黝黑的臉露出憨厚地笑容,不知為何有些違和感,總覺得這張質樸的臉上不應該露出這種表情的。
郭進與他們同行的事情就這樣決定下來了。
一個下午,雲風月也體會到了郭進趕車的好處,他總會特意避開那些有小坑小窪的地方,山路走得平穩多了,前面的車夫技術也不差,只是時快時慢讓雲風月很難受,而郭進行進地就很勻速,如履平地,讓雲風月感覺好了許多。而且他讓給旁邊的車夫趕車時也會用整個身子擋住門簾,馬車內的寒氣又少了許多,連翠花也忍不住出聲夸贊了他好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