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風月又睡了一番,醒後天已大亮。暖洋洋的日光照在身上,讓人滋生出憊懶的情緒,她喜歡在山村里的日子,讓人覺得心靈純淨,萬物都被淨化了。
翠花已經在收拾東西了,其實也沒什麼東西好備的,簡單地把昨日雲風月換下的衣服打包,就出門了。她們昨天一行人也算是小有動靜地進村了,此時回去,郭進的鄰里也過來送行。郭進站在一群人之中鶴立雞群,孤影孑立,雲風月此時才把眼光放在他身上,對他微微一笑才轉身而去。
郭進站在門口望著遠去的背影許久,才勾起一抹笑,往宅院走去。
皇上辦事的效率挺高,雲風月一到家,就定下了與她同行人員的名單,是大行治禮丞方卓,大行治禮丞是大鴻臚下的官員,品級也算高了,她不知這個方卓為人怎樣,不過她心里倒是有推月兌的想法,畢竟皇上想指望她也太瞎了些,所以沒見她這幾天一邊看著翠花收拾東西一邊哀聲嘆氣的麼。
翠花雖憨了些,但辦事還是很利索的,怪不得曲流觴一听她說要丫鬟就把翠花送過來了。
「翠花,金銀首飾的就不用帶了,出門在外,沒那麼多講究,而且也裝不下。」雲風月見她在妝匣里左挑挑右挑挑這個也放那個也放,眼皮跳了跳,忍不住道。
「小姐,你又不是出去逃難的!這次出使魯國也是代表了我們越國的體面,小姐一定要為我們越國露一臉。」翠花嘴上說著,手上也不停,看看這個顏色太深了,再看看這個樣式太舊了。
她怎麼覺得自己像是拿出去賣身的,而翠花是那個老鴇?
「這些你就不用擔心了。皇上那兒會備好的。你還是好好想想帶些什麼衣物過去吧?邊境之地比建康城又要冷上幾分,在路上也沒那麼好的條件,我可不想還沒到那兒,自己就先倒下了。」雲風月拍拍翠花的小腦袋。
翠花乖巧地「哦」了一聲,又把剛剛放進小木盒里的簪子之類的又掏出來。
雲風月搖了搖頭,算了,隨她吧,反正自己只要跟著走就好了,想想看還是到母親那兒去和她說說話吧。
曲流觴也很忙,忙得理由和翠花一樣,以前女兒出遠門不用她操心,但她那時心中是極為苦澀的,現在麼,卻是擔憂居多,這次和以往出門不一樣,這次是要上戰場的,刀劍無眼,讓她如何不擔心,而且局勢那麼緊張,皇上都派一個女流之輩出面了,不是已經到了國難當頭的地步了?可她一點也不想女兒去。
曲流觴愣愣地看著周圍的丫鬟走來走去,心里沒個底兒,自從皇上的聖旨來了之後,她就沒有一天睡得著覺的,夢里面的女兒都是血淋淋的,十分可怖。
雲之崖一直安慰她說女兒會沒事的,可……她怎麼也定不下心來。出使的人員帶的東西都有定制,也不是她想給女兒帶多少就能帶多少的,她也只能通過忙碌來定心了。
雲風月見曲流觴痴痴傻傻地坐在塌上,眼淚就開始在眼眶打轉了,忍住,扯開笑容,「娘親,女兒來看看你。」
「咳,你明天就要出發了,可是我總覺得還有很多東西沒收拾好呢。」曲流觴回過神來,也期期艾艾地望著她。
「娘親安心,女兒只是出一趟遠門。娘親可有什麼想要女兒帶的?」雲風月眨眨眼。
「你這個孩子,還真把這出使的活兒當做遠游了啊。不過這樣也好,不糟心。咳也不知皇上怎麼想的,就讓你一個小女娃跟著去。幸好听你爹說這個方卓為人還算厚道,能力也不錯,若是遇到什麼難事,推給他就是了,反正你也不是正式的官員,做不好也不能怪你不是。」曲流觴認真道。
雲風月點點頭︰「娘親,女兒心里有數的。」皇上只不過想兩手抓罷了,他若是能信得過她才怪呢,所以她何必要把責任攬上身呢。她就是混吃混喝的一主。
還有麼,「娘親啊,女兒我還會些拳腳功夫呢,打不過跑總會吧。」這些日子屬于練功,是她的不對,但還算有些本能,不會招式了,身體還是輕巧的。
曲流觴瞪大眼楮看了她一會兒,點頭道︰「這個主意不錯。」
哄完母親回到房間,她忽然覺得房間里很安靜,推開門就見翠花躺在榻上,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就听見房梁處傳來蒼老的聲音︰「我們的徒兒真是長進了,許久不見都知道打不過就逃了。」
雲風月頭皮發麻,換上一副很高興的樣子道︰「師父終于來看徒兒了,徒兒還以為兩位師父把徒兒給忘了呢。」
屋梁上飄下來兩個人影,正是風月二老。兩人六十開外的年紀,一胖一瘦,胖的穿著灰色長褂,圓潤潤的像個彌勒佛,更有趣的是胡須兩邊長長拖下,像是龍蝦的造型,圓圓的眼楮,圓圓的鼻子,眼楮眯成一條縫,這是月老頭,瘦的則是黑色勁裝,容長臉,顴骨突起,白色的胡須垂到胸前,這是風老頭。
「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這個小鬼靈精啊!」風老頭笑眯眯開口,一只手從胡子上扶到胡子下。
文中這兩位可是前身的啟蒙師父,武功醫術一把教,雲風月怕自己說多錯多,于是模了模鼻子一臉討好地看著他們二位笑。
可是還沒等她臉上開出花來,月老頭的疾風勁掌就掃了過來,雲風月心想,這下完了,姐姐要交代在這里了。
月老頭及時在離雲風月不到一厘米的地方收住了掌,可雲風月還是被掌風逼得趔趄了幾步。月老頭收住掌就跳腳罵道︰「你這個臭小子!把我們教給你的東西都還了是不是!沒有我們盯著就懈怠了是不是!讓你不要三心二意,你倒好!以後出去不要說是我們風月二老的徒弟!」
雲風月小聲嚅嚅道︰「師父,我不是臭小子。」
「你還有理了是不是!不好好練功,我以前是怎麼和你說的!你沒听進去是不是!」月老頭圓滾滾的肚子一抖一抖的,雲風月只看得到他上下唇在動,聲音震耳欲聾,臉皮子上的肉也在抖,全身都在抖。
雲風月淚啊,說到底她除了種過田外就是廢柴啊,她對武功沒有一點領悟能力好不好,師父啊,你不能對一個穿過來沒多久的人要求太高啊!不過這話她當然不能說出口,所以她只是耷拉著腦袋听訓。
罵得差不多的時候,風老頭才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少說點,你看唾沫都亂飛了!來,乖徒兒,給師父把把脈。」
雲風月伸出手,風老頭就搭上脈搏。風老頭沉默了半響,模著胡須道︰「為師見你並無病狀,怎麼內力全無?」
死岔氣了唄!她吐槽,誰知道內力是怎麼一回事兒!不過……黛眉上染上憂色,嘆了口氣道︰「師父,自從我上次落水之後,內力就石沉大海,故剛才接不住月師父的一招一式。」
「落水?你武藝不差怎會落水?」
她也不知道啊!咳,一個謊言要用無數個謊言去彌補。
「徒兒自落水後也忘了一些事,如何會落水也是其中一件,徒兒連最引以為傲的毒術和醫術也前塵淨忘,」說到這,雲風月跪了下去,「徒兒愧對師父的教導!」
風老頭一直臉上笑眯眯的,神色莫測,而月老頭也消停了下來,雲風月低著頭不語,一副「我很對不起你們」的樣子。
房間里一時寂靜了下來,半盞茶間,風老頭笑著扶起雲風月道︰「這事也不怪你!不過你這次出遠門,我們也听說了,看來我們來得極是時候。」
上下打量了雲風月幾眼,又道︰「你這個樣子我們也是極不放心的。明日我們同你一起出發吧,至少路上要教會你如何跑路嘍。」
听著風老頭揶揄的語氣,雲風月也忍不住紅了臉。
「哼。」月老頭氣哼哼地一聲,撇過頭,不過他那脾氣,也表示自己同意了。
風老頭又道︰「楚天遙和日暮雲也出發了,打算助你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