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生被人放棄過的次數太多，卻從未有一個人對我說過，會永遠都不會放開我的手。
帝釋絕還真是刺中了我的軟肋。
所以即便是假的，我卻依然覺得這一刻彌足珍貴。
至少，至少曾經有人說過便好。
我放棄了掙扎，抬首再望向他之時已是淚眼朦朧，這一次是演戲？還是情不自禁？
有些時候，行動往往快理智一步。
他把我拉回了他的身邊，側首輕笑，「扶我回去吧。」
不經意之間望了一眼明月，卻見她滿眸的怒氣，就那般望著我，似要把我焚燒殆盡。
這將又是一場情殤。
我在心底微微一嘆，轉過了頭，扶住了帝釋絕往馬車走去。
帝釋絕卻是止住了我，指著不遠處的烈火道︰「我們騎烈火回去。」
逐流連忙道︰「主上，你的腿不適合騎馬，屬下覺得你還是坐馬車的好。」
「流，不是我騎，是綰綰騎。烈火可是難得有認同的人哦。」帝釋絕輕笑道，一如往日的魅惑。
逐流沒有回答，卻是用行動證明了自己的回答，他幫我扶著帝釋絕到了烈火的身上，而帝釋絕微微俯身，朝我伸出了手，「綰綰，上來。」
我伸手覆上了他的手，他一使力，我便已坐在他的身前。
他的胸膛貼著我的後背，他的氣息霸佔了我所有的感官，我只覺得背後有一股熱流不斷地蔓延了開來，渾身竟有些微微發燙。
這樣的親密，令我不安。
而他卻是湊近了我的耳畔，魅惑地道︰「綰綰，出發吧。」
我用力一拉韁繩，雙腿夾著馬月復，下一刻烈火已經如離弦的箭一般沖了出去，一下子就把人群甩在了後面。
風迎面而來，帶著幾分涼意，卻依然吹不散我身上的熱度。
身後的人的氣息吹吐有力，似乎就在耳畔，帶著幾分令人遐想的旖旎，我們就這樣共乘一騎，朝黎城而去。
我想今日之後，這個黎城之中又會掀起另一番流言……
「綰綰。」一聲喚，似是春光般和煦。
我停下了磨墨的動作，抬首望向了他，「皇上，怎麼了？」
那一日春獵回來之後，我終究是搬離了明月宮，只是我沒答應他那個再度為妃的建議，于是成了他身邊的女官。
這于我來說，也算是一種進步吧。
至少離他越近，有些東西就越能得手。
當初之所以為妃，是因為想要報復蘇家，而如今不再為妃，是因為我不想再和他有什麼牽扯。
戲終究是戲，總有一日會散場。
而我們不管在戲里如何的演繹，散場之後依然是擦肩而過也不會回首的陌生人。
「讓你見一個人。」帝釋絕開口道。
見一個人？
見誰？
我用眼神詢問，而他卻只是笑著朝門口喊道︰「七弟，進來吧。」
帝釋然？
他為何會在這里？
我猜不透帝釋絕想要做些什麼。
門大開，春光瞬時泄滿了一室，而在這片春光之中，帝釋然徐徐而來，「臣弟見過皇上。」
「七弟，起來吧。」帝釋絕說完之後又向我解釋道︰「七弟以後會在這宮中的翰林院當差。」
「如此甚好。」我真心地道。
帝釋然本就喜靜，在翰林院中當差的確很適合他。
「綰綰也覺得這樣很好是嗎？」。帝釋絕笑著道︰「朕就覺得七弟的文采不該埋沒了。」
原來這個如雪一般的男子還是一個才子嗎？
我真的一點也不了解他，又或者是我不想去了解。
「皇上的決定自然是對的。」我淡淡地附和。
我並不想讓帝釋絕知道我和帝釋然曾經認識。
帝釋絕望了一眼帝釋然，又轉而望向了我，「綰綰，你和七弟還不算認識，所以我想見此機會讓你們認識一下，以後可能會有很多接觸的機會。」
帝釋絕口上雖然這麼說，只是他是真的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系嗎？
他如此安排到底是無心，還是有意？
我無法猜透。
只是當著他的面，我自然不能有太多的表示，于是笑著對帝釋然道︰「七王爺，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翰林院在大秦也算是皇帝的一個小朝廷吧，里面的官員在朝中的地位並不是很高，卻是皇帝信得過的人，一旦入了翰林院，就要為皇帝出謀劃策，也算是皇帝的親信。
他日必然可以位居高官。
帝釋絕的翰林院中有哪些官員我並不清楚，但有史以來，還真沒有以王爺之身入翰林院的先例。
一來，身為帝王，對于和自己有著血緣關系的兄弟並不信任，一旦讓自己的兄弟知道自己的秘密，就很有可能被篡位。
二來，王爺地位尊貴，鮮少會有人去承擔其他的職務。
如今，帝釋絕這麼做，是相信帝釋然不會有奪權之心，還是另一種試探？
不管怎樣，這個如雪一般的男子終究還是卷了進來。
一旦入了翰林院，一旦知道了某些重要的秘密，那麼或許一輩子都無法置身事外了。
「也請蘇小姐以後多多指教。」帝釋然朝我微微一笑，那縈繞著霧氣的雙眸之間俱是淡淡的喜意。
突然之間，我明白了他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是因為我嗎？
當初他說過不要推開他，他不想一直都是一個人。
他也說過，在這個世間，只有我曾經真心的對他。
到最後，終究還是因為我而讓他卷入了進來。
「好，這樣就算認識了。」帝釋絕笑著道︰「以後你們還要好好幫朕，朕相信你們，切不要讓朕失望。」
帝釋絕總是那般笑著，魅惑之間又似帶著幾分無辜，只是為何我總覺得他什麼都知道？
帝釋絕總是那般笑著，魅惑之間又似帶著幾分無辜，只是為何我總覺得他什麼都知道？
但他若知道，又為何要這般不動聲色？
是因為又想玩那種欲擒故縱的游戲嗎？看著別人垂死掙扎，等到最後一刻才給予重擊嗎？
我真的看不透了。
如果他真的要除掉那些人的話，其實輕而易舉，他有著能控制別人行動和理智的一雙眼楮和武功，可是除了那一次對我施展了之後，他就從來都沒有施展過。
這個人，還真是謎一般的難解。
「臣弟一定竭力效忠皇兄。」帝釋然滿是真誠地道。
帝釋絕起身，拉過了我的手朝帝釋然走去，「七弟，擇日不如撞日，陪皇兄去喝上一杯吧，也權當慶賀你入宮為官。」
帝釋然頷首，又稍稍側身，「皇兄，請。」
帝釋絕拉著我的手從帝釋然的身畔走過，我不由自主地回首一望，卻見帝釋然朝我綻開了燦爛的一笑。
這樣的笑不同于以往那種飄渺而空靈的笑，而是帶著一份由衷的喜悅和滿足。
罷了，他若是覺得這樣比較快樂的話，我似乎也沒有權利一再阻止他。
況且，我也答應過他，要和他當朋友的。
于是我們三人來到了龍炎宮前面的花園的涼亭之中，帝釋絕吩咐著宮女去準備酒菜，而我和帝釋然便一一入座。
「七弟，少年時我們沒有多長的時間相處，這以後的日子可要好好相處。」帝釋絕輕拍著帝釋然的肩頭，「有什麼事就跟皇兄說。」
「嗯。」帝釋然頷首，顯然有幾分動容。
也是，帝釋然和當初的我一樣，受到的關心太少，所以有時候一個眼神，一句話都可以讓我們滿足。
而帝釋絕顯然知道把握別人的弱點。
不過一會，宮女們就端著酒菜前來，擺放好之後便又默默地退了開去。
帝釋絕端起酒壺，親手為我們斟滿了酒，「這酒不烈，卻很醇，你們都喝點吧。」
我們頷首，端起了酒杯，彼此輕輕地踫觸之後才舉杯啜飲。
酒的醇香的確十足，入喉清爽，氣息濃厚，久久不散。
「的確是好酒。」我不由地開口贊道。
帝釋絕望向了我，唇角噙著淺笑，手向前一伸，握住了我的手，「想不到綰綰對酒也有幾分研究。」
「哪有什麼研究，不過只是覺得此酒香氣襲人，所以隨口說說罷了。」我淡淡地回道。
自從那一次回來之後，帝釋絕對我並沒有過于越界的親密行為，也就是偶爾牽牽手，偶爾淡淡的一吻。
雖然我不知道他到底藏著什麼心，但這樣的發展于我來說是再好不過的。
「七弟呢？七弟覺得如何？」帝釋絕沒有忘記一側的帝釋然，開口詢問。
帝釋然的目光有些呆怔，似是在打量著我們相握的手，听帝釋絕這麼一問，連忙收回了視線道︰「臣弟對酒也沒什麼研究。」
「七弟是否對朕跟綰綰之間的關系很好奇呢？」帝釋絕顯然注意到了帝釋然剛才的目光，似是漫不經心地問道。
「皇兄，我……」帝釋然的話還未說出口，帝釋絕便又道︰「當初綰綰為了朕犧牲良多，朕除去她的妃位也是為了保護她，沒了靠山的她是在不易在那樣顯眼的位置上，至于如今留她在身邊亦是為了保護她。朕對綰綰可是一片真心呢。」
帝釋絕的話，似假還真。
只是我知道根本就不是這樣的。
他口口聲聲說為了我，終不過是對帝釋然的一套說辭。
我雖不了解他，卻知道他比誰都要深沉，又比誰都要冷酷，如果這世間真的有一個他希望永遠保護的人，我想那個人是鳳雲溪吧。
帝釋然偷偷地望了我一眼，隨後才道︰「皇兄真是用心良苦。」
帝釋絕正想開口，逐流卻毫無聲息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恭敬地道︰「主上，屬下有重要的事情要稟告。」
「既然如此，綰綰你就替朕好好招呼下七弟吧。朕去去就來。」帝釋絕輕握了下我的手道。
我頷首輕應，「嗯，綰綰明白了。」
帝釋絕又對帝釋然交待了一番，這才隨逐流離去。
他們離開的背影有些慌張，似是發生了什麼重要的事。
等到涼亭之中只剩下了我們，帝釋然才開口道︰「綰綰，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笑著安慰道︰「沒有，我當初答應過你了，要和你做朋友的。」
「真的嗎？這麼說綰綰以後不會推開我了？」帝釋然有些興奮地問道。
真有這麼開心嗎？
這些年，我似乎早已忘了什麼是開心，此刻見他笑得如此燦爛，不由也沾染上了幾分喜悅，淡淡地笑道︰「嗯，不會了。」
他小心翼翼地問道︰「那我以後可以來找你嗎？」。
「可以。」對于這個年少時曾給我真心的人，我自然也是在意的。
雖然不過只是短短的相處，卻成了彼此那些灰色記憶之中一道最亮麗的風景。因為少，所以才彌足珍貴。
「綰綰，謝謝你。」他有些動容地握住了我的手。
我沒有抽回手，任由他握著，彼此之間就如此靜靜地望著，似乎又回到了當初。
就在此刻，身後的不遠處響起了一道活潑的聲音，「姐姐，你看，我就說他會在這里。」
接著又听到那道聲音開心地喊道︰「然哥哥。」
這道聲音很耳熟，我抽回了手，轉首循聲望去。
原來是駱輕晨，怪不得我覺得有些耳熟，她穿著一身粉色的羅裙，依然嬌俏可人，她的身邊是駱輕嫣。
駱輕嫣有些無奈地道︰「晨晨，你這樣亂喊亂叫的很沒禮貌。」
只是駱輕晨認識帝釋然？
而且似乎還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