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日幻想家今時陰謀家 第十一章 綿長日子

作者 ︰

明裎北。

隆冬時節巳時

裎北從來都不算是個乖孩子。

嬰兒時代的裎北長得真丑,我都不好意思帶他出門遛彎兒,一般都是老姐在百忙之中抽空兒推他出去轉轉,有時候被他哭聲煩得不得了的時候真想一巴掌了結他;幼年時代的裎北反而變得乖乖的,可能是在長身體的緣故,天天一睜眼就哇哇哭著要吃的,吃飽飽以後又拼命睡,戳戳他,他也就翻個身,我覺得那段時間的裎北真是可愛的不得了;少年時代的裎北稍稍有點小帥,也能被我弄出去忽悠忽悠街邊鍛煉的老頭老太,賺點兒同情心和小零食啥的,但是我也沒少被他強烈膨脹的好奇心煩到吐血三升;青年時代的裎北開始學會闖禍了,初中不好好學習,老是出去玩,也不願意在家里待著,因為中考沒考好難過了一段時間,老姐花了錢,也找了關系,才讓他進了現在的高中,他才慢慢的穩定下來,從心性到行事,都開始變的有些傾向于男人應有的作風。

雖然他欠我很多錢不還,他毒舌吐槽討人厭,他年輕氣盛老是闖禍,但是,有時候,我還是為了有這麼個弟弟感到高興。

當然,只是有時候而已。大部分時間我還是覺得他就是一個標準的,禍頭子。

疲憊和沉默相互疊加,沉重和溫暖彼此糾纏。

加了一整盒冰格子的白蘭地,四稜玻璃矮杯里琥珀色從淺到深分作兩色,圓潤的冰塊踫在杯壁上,清脆作響。放了幾顆干枸杞的可樂,大方便杯外面蒙著一層白紙,擱在接地燈前面,卻依舊不起眼。抹了薄薄一層糖霜的青提子盛在白色陶瓷小盆里,滴滴水珠滾過翠色的表皮。瑩藍色休眠燈閃爍不止的筆記本電腦,排熱風扇發出擾人的噪音。

明裎北推開宿舍的門,就愣住了。

一屋子濃郁酒氣漸漸淡開,和著不知名的果味香氣,縈繞迷離。

彌蒙在溫而暖的房間里睡得正熟,她躺得好像不太舒服,連連翻身,白淨秀氣的面容襯著散落額角的碎發,顯得格外憐人。

明宴兮把裎北推到門外,側身走進去,回頭一臉奇怪的瞪瞪裎北,順手帶上門,把自己的包包和白色塑料袋子放在床上,順勢坐在桌子旁邊從自己櫃子里翻翻找找。

「吵死人了……」

「你還知道醒,熬夜熬成神仙兒了你。」

彌蒙慢吞吞從床上爬起來,夾著條薄薄的毯子,愣愣的坐著看著明宴兮出神。

「怎麼失魂落魄的?」明宴兮收收手邊的東西,就床邊坐下來,「丟錢包了?」

「有時候覺得自己,頹廢的跟條桌腿一樣。」彌蒙扯扯身上寬寬松松的棉質睡衣,拉開椅子順勢挪過去,從一桌子狼藉里找出一只四稜玻璃杯,捏在手里晃了晃,酒液的泊光混著清晨的晨光,漾得明宴兮直皺眉。

「那邊兒又為難你了?」

「為難什麼,不過是他們的本分。」彌蒙略略瞅瞅,杯子里漂著一直小蟲,她腳尖勾出垃圾桶,把杯子隨手摜進去,好大一聲脆響,「我不該去,也是我的本分。」明宴兮「 」地站起來,扯著她的胳膊把她丟在床上,「走,穿衣服,跟我出去吃飯。」接著把她的衣服一件一件翻出來丟在她身上,「你這樣都死了半個了,我看著真沒勁。」

彌蒙抬抬頭,目光游離,干坐著,也不見動作,明宴兮偏頭瞅著她,一臉的「怒其不爭」,她倆就這麼僵持著。

這倆姑娘莫名其妙的較勁兒,可苦了屋外頭的明裎北了,被自家姐姐一摔門關外頭就算了,宴兮以前也不是沒關過他,這走廊上來來往往的女的可咋治啊,就這麼大點兒的地兒,他是躲也躲不了,進也進不去,只好裝文藝青年抬頭望天,其實心里淚流滿面。

等著這樓梯口圍觀瞎瞅的女的都快要堵塞交通了,裎北實在是裝不下去了,一抬手,長腿一跨,就進屋了。

可惜,他不太明白狀況。

一進屋,就看見倆姑娘自顧自的較勁著,他還沒開口,宴兮一個白眼兒就丟了過來,彌蒙也茫然的瞅了他一眼,他一愣,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彌蒙的睡衣,人也保持著那個推門的姿勢,他自己個兒啥也沒察覺出來,就這麼站著沒動。

漫漫清早,氣氛詭異而又奇特。

「小色胚,看夠沒?」

明裎北小臉一紅,猛地一轉身,瀟灑地一腳踩上地上亂扔著的雜志,身體狠狠偏過一個角度,仰面摔倒在地面的雜物上,光听聲音就叫人覺得肉疼不得了,他後腦跟那個厚實的酒瓶狠狠一接觸,登時他就懵了,腦子里空空的,仰頭就能瞅見自己無良二姐和她那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閨蜜,一個捂嘴吃驚狀,另一個壓根就沒往自己這里瞧,他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很黑暗。

「你後腦勺,怎麼說?」明宴兮彎彎腰,拉了他一把,待裎北趴坐在椅子上,她才笑眯眯的接了下半句,「真是清脆。」

「其實我是你小時候撿來塞給老媽的吧?」明裎北有氣無力的眨巴眨巴小眼兒,宴兮一瞅,揚唇一樂,「瞎扯淡,你小時候我還穿呢,我哪兒知道啊。」

「明宴兮,你好歹象征性的否認一下吧?!」

「好吧,你不是從隔壁家小菜地撿來的,也不是從樓後的垃圾桶里撿來的,更不是老媽一跺腳從地縫里蹦出來的。」她攤攤手,一攬手里的零碎物件兒,挑挑揀揀出幾張別家書店會員卡和一根以前不常戴的手鏈,順手放一邊,拉開抽屜,把其他玩意兒全數掃進去,連歸置都懶得歸置就合上了抽屜。

「你小時候還說我是奧特曼轉世呢。」明裎北撇撇嘴,有點討好的瞄著宴兮,可憐兮兮的扒拉著地下亂成殘局的雜志。

「你們倆,出去……」

「小蒙,你這是趕我麼?」宴兮轉轉身,把臉湊近彌蒙,撐著眼楮賣萌。

「裝不像就別浪費力氣了。」彌蒙站起來,漫不經心的開始解睡衣的扣子,略略抬抬頭,「我要換衣服,他也要,參觀?」

「小色胚,你丫視線都不轉的啊!」明宴兮當即一個降龍十八拍把明裎北連推帶拽的弄了出去,明裎北內心那叫一個咆哮啊,自己明明啥的沒看見,彌蒙只是解扣子,又沒月兌,老姐怎麼把自己老當啊,她又沒月兌,有本事讓她當面月兌給我看啊。哎?原來我有期待麼?

于是,明裎北小小的糾結了。

日子過得太慢太慢了,時間將這個冰冷的季節在每一個陰沉的天氣里無限拉長,綿延成漫長的而又沉默的冬季。

人們庸庸碌碌的過著屬于自己的日子,有人熱切而又急躁,有人沉穩而又緩慢,有人則是沒心沒肺的就這麼走下去,時辰在每一次日光轉移中被大地的陰影吞噬,慢悠悠慢悠悠的,我們都在過著自己的日子,也許也都在別人的世界里過日子。

可惜,人類都是自私的,但值得慶幸的是,還好人類不全都是自私的。

裎北覺得自己快要神經病兒了,今天完全是來找刺激的,他的倆姐在前頭慢悠悠的走著,一個興致蠻高的,一個沉默是金的,自己在後頭幫她倆提著包包,提包就提包吧,新時代男性就該把自己定位成紳士,給女的提個包算啥啊,也沒個幾斤幾兩沉的,但是!明裎北低頭瞅瞅自己左手一個蘭草太陽花兒的棉布大包,右手一個長版女式漆皮包,這這這,走一路被人瞅了一路,簡直是,天要滅我啊。

「咱這是去哪兒吃啊,還竄這麼遠啊。」

「未成年在我這兒沒有發言權。」明宴兮回頭瞅了瞅裎北,見他低眉順眼一副小媳婦相兒,不禁樂了,「我還能把你拐帶跑了,你又不值錢。」

「呃……有時候,你可以,稍微稍微的,含蓄點兒。」

「小裎北的回頭率有點兒微高啊。」彌蒙不動聲色的沖裎北揚揚下巴,眼眸在他身上略略閃過,而後沖宴兮微笑。

明宴兮到覺得沒啥,今兒早陽光有點大,她撩了自己的枚紅色碎花小圍巾,一轉身一順手,就搭在明裎北脖子上了,左右等了一下,點點頭,沖自家弟弟嘿嘿一樂,「不錯,挺合適。」

「我上輩子一定搶你私房錢,燒你家房契,滅你丫孩兒了。」

「怎麼可能啊。」明宴兮笑嘻嘻的拍拍他臉頰,小板鞋踩在商業街的理石板上,自己自顧自的轉了圈兒,「你現在還是活的啊。」

「……我怎麼攤上你這麼個姐。」明裎北面兒上欲哭無淚,內心淚流滿面,背景無數匹草泥馬咆哮著狂奔刷屏而過……

仨人就這麼說說笑笑,打打鬧鬧的在行人零散的商業街上,漫不經心的前行,慢慢的走進一個平凡的冬日里。

迷迷蒙蒙的日子啊,像是融浸著安穩平靜的睡眠,像是川流不息蔓延綿長的時間,更像是融融暖暖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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